“哪儿来的?”路霈生硬质问。
路安纯紧张地说:“和宁诺逛街的时候,随便买的。”
“不许戴这种东西。”
他一贯不能容忍她打扮得太招摇,哪怕是女生闪闪亮亮的小饰品,她都不可以佩戴。
有一次路安纯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中东女人用黑面纱将自己的脸庞蒙住,她甚至觉得,自己跟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爸觉得不好看,我下次不戴了。”
说罢,她颤抖伸手去接,但下一秒,路霈随手将它扔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蝴蝶发夹沉入水面,消失无踪。
路安纯的心也跟着疯狂下坠。
那种一瞬间失去珍爱的钝痛感,让她难受得几乎快要窒息。
袖子下,她的手攥紧了拳头,手指甲都快刺入掌心肉中了。
面前这个男人,扼杀她的所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路霈忽然望向她,女孩迅速恢复了自然的神情,微微撇嘴,用撒娇的语气道:“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样式的,但是爸,你怎么能随便扔我的东西。”
路霈见女孩没有发作,反而跟他撒娇,也不再计较这件事,望着平静的湖面,冷冷道:“你的东西…连同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谁敢说半句不行。”
路安纯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柳如嫣看见手背已经暴起青筋,面上仍旧自然微笑着。
难怪她能在路霈这魔鬼的阴影羽翼之下生活这么多年,还能获得相对的自由…这丫头就跟弹簧一样,已经快被拉伸到极致了。
*
深夜里,路安纯躲在被窝里,给魏封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魏然今天见新父母的情况。
“那家的条件还不错,跟你家一样,住别墅。”
魏封嗓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父亲是公司的执行总裁,母亲也管理着自己的公司,经常做慈善,家里有佣人保姆照顾孩子。魏然过去之后,他们会立刻给他办理转学,从子弟校转出来,进私立小学。”
“他们对然然怎么样?”
“第一次见面,热情是肯定的,只是这样看…看不出什么来,家里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弟弟。听院长私底下说,是因为这个孩子残疾了,而他们又过了最佳生育年龄,才希望再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样吗?”路安纯思忖了片刻,“为人父母,怎么会因为自己孩子残疾,再去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啊,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不知道,我又没当过父母。”
“我也没当过。”路安纯叹了口气,又问道,“那魏然喜欢他们吗?”
“那小子心里藏事,装…倒是装得挺喜欢的,一口一个爸妈亲热地喊着。”魏封轻嗤了一声,“这方面,你们的确是姐弟。”
都很善于伪装和适应环境。
路安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毕竟,他亲手送走了魏然。
从此以后,他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家,就只剩他一个了。
“魏封,这是正确的选择。”路安纯柔声安慰道,“你别自责。”
“我自什么责。”魏封靠在飘窗边,望着窗外冷寂寂的夜色,“没了这个小拖油瓶,老子才算真的自由了,早就希望他快点走。”
“魏封,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你确定?”
“很确定。”
“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身体别的地方。”
“……”
路安纯又想揍他了,这家伙真的天生欠揍。
她给他打电话,还想安慰他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魏封,那就定了这家吗?”
“小学生的行李衣服,下午已经收拾了送过去,先住一个月适应适应,如果双方都觉得没问题,再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
路安纯点了点头。
的确,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小孩走了之后,你跟我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电话那端,魏封平静地说,“你不需要再为了和他相处,刻意跟我保持暧昧关系了。”
路安纯鼻息间很轻很轻地呼吸着,良久,慢慢地说:“你什么都知道,我骗不过你。”
“那以后…”他还是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以后还接触吗。”
“同学啊,怎么不接触,你不坐在我后排吗。”
“就同学。”他冷笑一声,语调嘲讽。
“你月牙长出来没有?”路安纯试图转移话题。
“没有,长不出来了,要不老子给你画一个。”
“那不算。”
“以后你还来家里吗?”魏封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不依不饶地追着她问,似乎就想要个干脆利落的回应,“没有过来的理由了,还来吗。”
路安纯的心很乱,想到今天路霈的话,想到那枚沉入水底的蝴蝶夹子,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能,不来了吧。”
“懂了。”
“魏…”
嘟嘟嘟嘟。
他挂断了电话
……
即将入冬,南嘉一中的惯例,会组织一场与周围友校的篮球联赛。
那段时间,只要一放学,班里大半的男生都会抱着球直奔篮球场,魏封也在其中,所以每天放学站在操场边围观的女生人数翻了一倍,男孩们运动热情自然更加高涨。
操场上时不时会传来他们雄浑的吼叫声和此起彼伏的篮球撞击声。
路安纯很少去围观篮球赛,尤其是和柳励寒彻底翻脸之后,她也逐渐和魏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避免再节外生枝。
那晚以后,魏封不再搭理她。
他也有脾气。
下午,路安纯挤进人群里,冲篮球队里的少年招了招手:“祝敢果,你来一下呢,我有事跟你说。”
祝敢果抱着球,傻愣愣地望向魏封。
魏封顺走了他手里的篮球,转身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面无表情道:“看什么,没听到大小姐叫你。”
祝敢果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来到路安纯面前,喘息着问:“有事儿啊?”
“有事儿找你帮忙,你跟我来,把书包带上。”
“有、有啥事啊。”祝敢果忐忑地说,“有事儿你找封哥啊,找我干啥。”
“不能跟他说,这才找你的嘛,你不是最讲义气了吗,帮不帮我啊猪肝哥?”
祝敢果压根没脾气拒绝路安纯,只好说道:“行,你等我,我去拿书包。”
远处的操场边,周超凡看到祝敢果拎着包,跟路安纯一起沿着银杏步道朝校门口方向走去。
他笑嘻嘻地走到魏封身边,玩笑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诶,封哥,你女神跟你哥们一起走了。”
魏封扬手投篮,篮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入框里:“汤唯,我唯一认证的女神。”
“你不是在追路安纯吗,她算什么啊。”
路安纯是什么,魏封不知道。
也许…
她是他永远够不着、追不上的星星。
*
祝敢果跟着路安纯打车来到了上次郊游的森林公园,沿着丛林石板小径一路向森林深处,没多久,便来到一片开阔的湖边。
他见路安纯沿着湖岸线走走停停,像在看风景,又像在散步。
祝敢果越发紧张了起来,不明白路安纯带他来这儿干嘛,弄得跟约会似的。
“哎,小千金啊,这什么意思啊,把我单独约出来,还来这么暧昧的地方。”他矜持地说,“封哥知道了,多不好。”
“不能让他知道。”路安纯回头,严肃地叮嘱,“你千万别告诉他。”
祝敢果眉头拧了起来:“您是不是忘了刚刚当着整个篮球队把我叫走这件事?”
“没忘啊。”
“那您忘了,封哥也在队里。”
路安纯笑了笑:“这又没什么。”
祝敢果哭丧着一张脸:“你不了解我封哥,他不是大度的人啊,指不定背后给我使什么绊子呢,你别害我啊!我猪肝哥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个义气,我绝不挖我兄弟的墙角!”
路安纯笑得越发开心了,歪头看着他:“真的啊?”
“呃。”
祝敢果看着面前的女孩,阳光透过树梢,落在她的清丽明净的脸上,光影斑驳,她美得像丛林里的精灵。
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脸都红了,“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这锄头也不是…”
等等,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不怕被魏封打死吗!
祝敢果立刻摇头,把脑子里旖旎的念头甩出去,坚定了信念:“绝对不可能!我是有原则的人,绝对不碰我兄弟的女人!”
“那他没交错你这个朋友嘛。”
“封哥说你在玩他,我一开始还不信。”祝敢果防备地望着湖边的路安纯,“你鱼塘里到底养了多少鱼,其他男的随便,但你别玩我封哥!他很重感情的!”
“我没有玩他啊,也没有鱼塘。”
“骗人,他说你最会骗人了。”
“那他还说什么?”
祝敢果不爽地说:“他还说,心甘情愿被你骗。”
路安纯低头笑了下,嘴角绽开一颗浅淡的小酒窝:“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你过来。”
祝敢果走到湖边,仍旧洁身自好地与她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什么事啊?”
“我的发夹掉湖里了,但我不会游泳,你会游泳不,帮我下去找找,不白干,我付工钱的。”
闻言,祝敢果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就这啊,你早说,这一路把我吓得…”
“那你帮不帮啊?”
“我也想帮你,但关键是,我不会游泳啊。”
“你不是总号称自己在嘉陵江边长大吗,怎么不会游泳呢。”
“小千金,你晓不晓得嘉陵江每年淹死多少人啊!我在江边长大,也不代表我会游泳啊。”
“……”
祝敢果都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了。
路安纯看着平静的湖面,思忖着,这湖面应该不算太深,记得当时路霈也没用多大劲儿,发卡没扔太远,就在岸线附近…
她索性脱了鞋,卷起裤脚,找了一根木棍子,试探性地准备下水探探。
祝敢果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她:“你干什么,疯了吗,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游泳。”
“我看这一块很浅啊,隐约都能见着底,想着下去看看,万一能摸到呢。”
“别了,这太危险了!”他坚决不准她下湖,“封哥会游泳啊,你怎么不找他帮你。”
“不能找他!”
“为什么?”
小姑娘叹了口气:“那发夹是他送我的,被他知道掉湖了里,肯定觉得我不珍惜。加上最近关系也疏远了嘛,怕他对我印象更加减分…”
祝敢果眨巴着眼睛,望着面前这姑娘。
她态度真诚谦逊,水润的杏眼眸子一眨一眨的,满眼惆怅地看着湖面。
祝敢果眉头拧了起来,有时候觉得她心思复杂,让人看不透,有时候吧…又觉得她单纯得让人想笑。
“什么印象减分啊,小千金,你就直说,你是怕他不喜欢你了呗。”
路安纯心头一惊,避开了祝敢果笔直的眼神,将鞋子脱在草坪上,扶着岸边的藤蔓植物,伸出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下了水:“管他喜不喜欢我,反正我还挺喜欢那个发夹的。”
第39章 雨夜
祝敢果还是拉住了路安纯, 没让她下水。
站在岸边看着…水面的确是清浅见底,但谁知道下面地形如何、会不会一脚踩空,或者有水草什么的。他俩可都不会游泳, 出了半点问题,那都是要命的事儿。
祝敢果答应了路安纯,帮她找个打捞队, 不过人家肯定不白来,要支付工钱。
路安纯说工钱没问题, 她攒了不少钱,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太引人注意。
……
晚上,祝敢果回到清河巷, 莫名有点心虚,特意避开了魏封的二手手机店, 绕了一条远路回家。
没成想, 魏封懒散地倚在他家门口的路灯边,冷淡而又压迫感十足。
他扫他一眼, 还没开口,祝敢果自己先绷不住了、忙不迭地向他交待,差点给他跪了——
“封哥, 我招!我全都招!”
魏封按灭了烟头, 随手一扔,烟头稳稳弹进正对面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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