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芬疼得像有人拿长筷搅她脑髓,眼睛片刻清晰,片刻朦胧,还在执拗地向后退。
门后有挂钩,吊着几根细长的腰带,程爱粼扯下一根,弯腰勒上她脖子上一路拖拽进客厅。
瑟拉芬吸不上气,张牙舞爪地哭喊与求助。
葛兰愣被骇得呆若木鸡,惊惧地瞪着程爱粼,全然不敢动弹,他此刻才明白程爱粼对他的警告。
瑟拉芬摔跌在客厅地毯上,疯子一样地蹬腿,踹翻了茶几和书篓,全身疼得散架,却依旧老鱼打|挺。
二层的隔音很好,窗户是防弹的,乌玛为了建造一个平静安宁的私密小窝,做了大量的改造,瑟拉芬的呼号此时此刻被彻底密闭起来,
“我没时间跟你耗,我也知道你跟他的关系,”程爱粼举起手机,上面是Jori的照片,“你知道她,你们店不卖椰浆饭,但后厨的台子上有两份,一份吃完了,一份吃了一半,这个女孩不吃小凤尾鱼,每次都会剩下,我知道是她,听好我的问题,这个女孩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Wrong answer!”
程爱粼狠戾甩了她一巴掌,摁键将照片划到下一张,是拜署长的尸体。
瑟拉芬猝然扭头闭眼,身子死命向后仰,眼泪淌了又淌,“我真的不知道……”
瑟拉芬又挨了程爱粼一耳光,额头撞地,嘴巴嚅嗫着,半晌,吐出颗烂牙。
程爱粼重新捏起她脖颈,“Wrong answer!”
她长臂一横,从电视柜拿来一张合家欢照片,和拜署长的凄厉模样举在一起,“不回答,我就切开你膝盖,拔开你小腿,把你眼皮和眉毛缝在一起,把你的右小腿寄给这个女人,看上去像你姐姐,再把左小腿寄给这个男人,你儿子,我会一个一个找到照片上的人,拿浓硫酸给他们洗澡。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杀人父母,我就杀光他的亲朋与小辈,人有无限潜力,总能不停超越,对吧?”
瑟拉芬捂着耳朵不敢听,觉得脖子一松快,忙喘着息往门口爬。
她血糊糊地手掌抓住葛兰脚踝,“你救……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双腿被程爱粼抓一抬,她又被粗暴地拖了回来,鼻血泄了一地,瑟拉芬终于忍无可忍,呼天抢地,“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葛兰眼珠都快瞪掉了。
程爱粼把她翻了个面,嘻嘻疯笑着,一屁股坐在她大|腿上,匍匐抠着她两腮,“那就更得说明白了,老来有了胎,不容易啊,超高龄产妇,不想死手术台上就得多积德,最后一次讯问,人在哪儿,”程爱粼像个厉鬼,怒目而瞠,目光幽幽移到她的小腹,“说清楚,不然我不介意现在把手伸进去搅一搅,查查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瑟拉芬吓疯了,打着哭嗝,瞧不清表情,脸上鼻涕叠眼泪,眼泪粘黏血,“我说我说说,可能……可能在那儿,我有听到他们说,但不确定的,那个地方本来是闲置的,现在好像有人了,可能是那孩子,”她一手抚肚子,一手捂脖子,撕心裂肺,“我带你去带你去……你不要动我!”
第31章
*你也是个女人, 你会遭报应的*
程爱粼在瑟拉芬的带路下,驱车到了道宁路的别墅区,葛兰哆哆嗦嗦地驾车跟随在后。
这片乡野地段, 入住率极低, 芭蕉叶郁郁葱葱,小区乌漆墨黑, 越往里开, 越是清凄。
葛兰留在小区外的街角做接应,调试着小型相机。
他脑子懵懵然,即便到现在也无法消化程爱粼的暴烈手段, 简直就是个惯犯,全然没有胆怯与心虚, 是那种四平八稳,由内而外扩张出来的鸱视狼顾和心狠手辣。这不是街头马仔的小打小闹, 是真的敢于动刀动枪,他几乎肯定, 如果瑟拉芬没有服软,她会真的在扁担屋卸了她。
葛兰纠结片刻, 把小型相机收起来,不再敢随意造次,他最擅长吃软怕硬。
在手机上输入程爱粼的名字, 跳出的信息没任何水花价值, 葛兰挺直身子,透过密匝的灌木向小区里张望,那里有团微弱的亮光, 是程爱粼的车灯,正缓缓滑|入最里端的别墅群。
瑟拉芬鼻孔塞着两团棉花止血, 鼻梁骨错位的疼痛蔓延到后脑,嗡嗡鸣鸣。
她强打精神,戴上口罩,然而一碰伤口,瑟拉芬痛得张嘴大喘,小心翼翼窥着程爱粼,“我就说你是我新请的看护,这几天左半边身子的血液循环不好,麻得厉害。”
两人下了车。
程爱粼贴紧着瑟拉芬,甩出藏在丝绸褂衫袖里的军|刀,抵在她膀胱和直肠间,那里是盆腔,“知道该怎么说话吧,刀从这里扎进去,再穿出来,它就永远只能是个胚胎了。”
低低婉婉的嗓音似催命的鬼调。
瑟拉芬提着两份椰浆饭,挤出声音上台阶,“你也是个女人,你会遭报应的。”
程爱粼自嘲一笑,酸酸涩涩,“我活不到那时候。”
摁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疤头男人,顶着个发髻,眼睛向上挑,是双会传情地桃花眼,见着瑟拉芬,当即毕恭毕敬,“夫人。”
“我买了点吃的给那孩子,我见见她。”
“见不了,我得收到口信才能放人进。”
“他杀人杀惯了,命硬,可我得积德啊,不想今年就死在医院里,”瑟拉芬把左掌递给他,“你划我一刀试试,看我有没有反应,会不会哭,会不会疼,我也好奇,这半边身子麻得我有时候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疤头男人眼一垂,继而一翻锁住了程爱粼,“这是哪位?”
“护工,”瑟拉芬唏嘘苦笑,“我大前天摔了两跤,前天摔了一跤,我就想啊你们究竟干了什么,让报应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疤头男人受不住这倒苦水似的忧愁,连忙放行。
别墅像个中规中矩的样板间,不聚气儿,显得生冷,楼上三层,楼下有半层车库。疤头男人掏钥匙开锁,“啪嗒”一开扣,铁门一张,一股浓郁的酸骚味呛鼻熏天。
臭肉来蝇。
Jori蹲在地上,背脊弯弯,手里挖着团发酸的豆沙,苍蝇起起落落的纵横其间,Jori吞了一口,被馊哑了嗓子,恶心得整个胃囊都在乱颤,她哇得吐出来,吐完后肚子空空,又疼得乱颤,只能抓起来再吃。
20多平方米的毛坯,只在西角落放了个席梦思垫,有烟蒂烫燃的黑洞。
东角落有个没清理的痰盂,里面的尿液已装满,汩汩溢出,流泻出一大滩黄渍,几张报纸掩着粪便,她没有卷纸擦拭,周边散落着一团团黑褐地报纸。
瑟拉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曾照料的孩子,她捂着断鼻一步步后退,撞到了门上。
程爱粼眼观鼻鼻观心,瞟瞟Jori,又看看瑟拉芬,突然恶劣地抬嘴一笑,“你也是个女人,你会遭报应的。”
Jori彻底呆傻了,眼睛直愣愣,像个机械且夸张的提线木偶,失了神,没了魂。
她亲眼目睹了拜署长受难及死亡的全部过程,自那以后,她看东西是血红的,意识也腥乎乎,她对程爱粼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无知无觉,突然顶起肚子起身,跑到角落,大咧咧脱下脏腻腻的短|裤就开始小|便,没有遮挡,没有防备,丧失了最基本的羞|耻感。
程爱粼回头看瑟拉芬,“我要带她走。”
瑟拉芬看着Jori脏污的细腿,眸子里全是碎泪,“走,现在就走!”
谢祥德在8点42分接到了程爱粼的电话。
她气息不太稳定,不时有男人的怒喝伴随左右,谢祥德听不清,“你大点声,那是谁啊能不叫了吗!”
一阵枪响。
谢祥德身子猛一激灵,男人的吼叫戛然而止。
程爱粼低沉地声音传了过来,“现在能听清了吗?”
谢祥德一时结巴,“那……那这,这……这是枪声吗?刚才那声是枪声吗!程爱粼你在哪儿呢?!这个点儿你应该在我面前,在花园,在上班!”
真不知是不是被下了降|头,谢祥德唉声叹气地驱车来到浮罗山路。
十字路口寂静荒芜,只有盏高悬的昏灯孤零零,谢祥德四顾打量,小风凛凛,他坐久了竟觉得冷。真是越想越气,要不是程爱粼是银禧抱金银的小财神,他才不会从令如流,低下至尊的脑袋。
黑色小跑在山林间呼啸而来,急刹在谢祥德的车旁。
葛兰还跟着程爱粼,但显然受了惊吓,脸色白惨惨。
程爱粼把煤球一样的Jori递给谢祥德,“正规医院会留记录,我怕对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你联系地下诊所,要女医生检查,她叫Jori,J—O—R—I,看到了处决和用刑,受了惊吓,应该是心理毛病,十分钟要上一次厕所,如果不想让她尿在车上,只要她一挺肚子,你就停车。除了检查泌尿系统,”程爱粼目光一兜,定在她的小腹和下肢,“那里也查一下,所有记录做好私|密性。”
谢祥德手足无措地抱着Jori,被熏得差点哕出刚食用的红酒牛肉,“你不跟我一块去吗?”
程爱粼盯着乖巧无神的Jori,“我得去救她母亲,两个小时后再报警,地址我一会发你手机上,如果顺利,说不定我还能回花园赶个夜场。”
程爱粼轻轻笑,“谢祥德,我叫你来,是我信你,谢氏望族能走到今天,骨子行得端正。”
“少给我灌汤!”谢祥德将Jori轻放在副驾上,压声,“我知道你水深,第一次来银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只是用我的场,去套你想知道的情报。”他瞟了眼葛兰和瑟拉芬,“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自己的命才最重要,办完事把车给我还回来,磕了碰了扣你三月工资!”
谢祥德驾车扬长而去。
葛兰搓手搓脚地上前,挤出笑容窥着程爱粼,“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我也练过,我跑突发的时候也惊险。”
程爱粼皮笑肉不笑,“葛兰老师要回去备课,对不对?”
“我……我真可以去,多个人能搭把手。”
阴沉的嗓音陡然提声,“葛兰老师要回去备课,对不对?”
葛兰点头哈腰,“对对对……备课,我得回去备课,得为人师表,不能瞎讲,我这就……走,我走……”他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油门一踩,逃之夭夭。
程爱粼在加油站员工间对着马雄飞瞎嚷时,身形贴得近,她知道他回去就会把跟踪器找出来,所以又在他兜里粘了一个。
威榔的烟筒野坟。
程爱粼叼着烟往目的地行进。
“对不起。”瑟拉芬讨了支烟,她鼻间结起了密麻的血痂,只能用嘴巴呼吸,吸多少就吐多少烟,其间呛着自己,一咳,整个脑袋都疼得乱震。
“你去跟她母亲说,跟她死去的继父说,”程爱粼指了指图标,“那个红点,你男人正处决她母亲呢,她马上就要成孤儿了,我倒知道一家孤儿院,挺好的。”
“他不是我男人。”
“我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他藏得太好了,拿我当个幌子,我是他妹妹,亲妹妹。”
“亲妹妹?”
“亲妹妹,我母亲的肚子孕育了我和他,然后我的肚子孕育他的孩子,我这一生都是个笑话,现在,成了最最荒唐的一个。我爱干净的,真的,我有洁癖,你看现在,我比那个孩子脏多了,她就是身上有屎有尿,”瑟拉芬声如蚊蝇,“不像我,由里到外都是烂的。”
“女孩男孩?”
“不知道呢,做了绒毛活检,下周才出结果,你是她母亲的什么人,要这么搏命的救,你看上去很小。”
“小?不小了,29岁,长了张娃娃脸而已。”
“一点都不像,我小时候很显老的,他很讨厌我。”
街边的林木一排排极速退去。
月夜明朗,小跑奔驰,风|流咻咻地扬起程爱粼绿藻般的长发。
“你活得比他长久,他出殡时的风光大葬,你是前面抬棺扶灵的人。你没哭,但是心神碎了,女人看女人不会错,那种摧骨的痛不是靠眼泪来体现的,你脏不脏是你的说辞,你在淡化你的身份,淡化你的立场,不想让我追究,瑟拉芬,你就是很爱他,没必要不承认。”
瑟拉芬有些惊疑,有些惑然,“我是喜欢他的……喜欢他……很小很小就喜欢。你有阴阳眼啊?那你能不能看看我肚子,它能不能活啊?”
程爱粼一弹烟头,“急什么,我要救的人如果死在了这红点里,你和她/他今晚就得祭天。”
第32章
*你好好想想, 我是你的谁*
烟筒野坟毛森骨立,野狐悲鸣。
不时传着缕缕讪笑和绵长细碎地哭怆之音。
程爱粼行走其间如过无人之境,眉眼轻佻, 身形空灵, 像是发号施令的鬼头子。
野坟的最外围,有块被葱郁灌木掩饰的高地, 灌丛中两双眼睛幽幽窥着内里的响动, 瑟拉芬的那双悲凄惊恐,程爱粼的寡淡玩忽。
布拉特上半身衣服被血浸透了,翻着眼白已经昏厥。
她被拖被拽, 粗暴地攘进了泥坑,铲子一撬, 沙砾簌簌,一抔土一抔土打着她麻木无知的脸。
“这就是那孩子的母亲, ”瑟拉芬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淌下两滴泪, “她死了……她要死了……”
程爱粼将目光投向停尸棚,目不斜视地盯着那锋锐的刀尖一次次没进马雄飞的胸骨, 肋软骨,腰椎,肩峰, 腕骨, 膑骨,髂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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