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来之前,就毫不客气地跟胡老大“借”了钱。
胡老大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和老三多买点茶点。
老板见有客来,忙招呼他们坐下,这几天因为剿匪的事,官道上的人少,他的生意都淡了不少,天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如今看到人来,自然是能有多热情,就有多热情。
沈峭和老三坐下后,他要了两份凉茶,和十个馍馍,还将水壶递给老板,让老板将水壶装满凉茶。
老板自然高高兴兴地为他们准备。
所谓茶点就是寻常家里的馍馍,自然不会有家里的手艺好,面皮有些硬,但是出门在外,有口吃的就不错,哪里还能在乎别的?
咬着粗硬的馍馍皮,他又想到了李姝色的饼。
阿色不常做饼,但是每次做的都很好吃,他觉得比县城里的专门卖的糕点也差不了多少,这次出门,她特地给他准备了够路上吃的口粮,却不想一朝被抢,他还落得个随时丧命的处境。
这么一想,嘴里的馍馍更加难以下咽了。
但是老三却是在催他:“小良,我们赶紧吃,老大还在等着我们呢。”
人哪有不吃饭的?只不过是他们这些土匪饿惯了,能忍着罢了。
沈峭也能忍,但是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忍,他“嗯”了声,加快吃馍馍的速度,眼光却时不时瞟向老板。
他也不能直接跟老板说,老板虽然健壮,但依旧不是五个匪贼的对手,他不能贸然出声害了老板。
但是,眼瞧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手里的馍馍也只剩下最后一口,而老三已经喝完凉水,擦起了嘴巴,他不免有些心焦。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哒哒马蹄声,沈峭像看见救命稻草般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男子披着身红底黑袍,劲风猎猎,袍尾翻滚。
沈峭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不知来者是何人,他的心骤然警惕起来。
老三也是谨慎地摸上了刀柄,鼠眼几乎眯成一条缝,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
沈峭吃下最后一口馍馍,又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地喝起凉茶来,祈祷那马跑得再快些,离得再近些。
“吁---”马儿在凉棚前停下,黑袍男人翻身下马,手里的马鞭随心而动。
老板立马笑脸相迎:“客官,可要来杯凉茶?”
“来杯。”男人冷声丢下两个字,随后挥动衣袍,在另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沈峭抬眸看去的时候,发现男子正将腰间的佩刀放在桌面上,待看到那弯刀时,他瞳孔一缩。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书里有提过。
只见那刀身有弧度,并且较一般腰刀短小,刀鞘上面绣有鞘裙,排穗织底。
此乃绣春刀!
他脑子嗡地一声。
陛下忧心良州匪患,便认命锦衣卫指挥使魏忠为钦差,数日前来剿匪!
那刀摆在台面的那刻,不仅沈峭看到,连老三也看到了。
老三没有动,而是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峭。
大有他若敢出声,便一刀要了他的架势。
沈峭不敢轻举妄动,眼看就剩最后一口凉茶,他突然手腕一翻,将那瓷碗给甩了出去!
伴随着“咔嚓”声响的是,他怒吼的声音:“老板!你做的什么生意!这茶里怎么有石子?”
老板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要挑衅的,端着给魏忠的茶水上前一步道:“客人,小人小本生意,诚信经营,绝不会把石子掺进茶里卖!”
老三也被他这出吓了一跳,拉着他的手臂,对老板歉意道:“老板,不好意思,我这弟弟,平时脾气暴躁了些,这碗我们赔,你去伺候别的客人吧。”
随后,又沉声对沈峭说:“弟弟,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既然已经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老三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另一只却是握着刀柄,眼睛分明是威胁意味。
沈峭被他拽得生疼,脸色泛白,眼前着生机就在眼前,他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的。
魏忠也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不对劲,这两个人最不对劲就在于,书生和粗鲁汉子的组合,怎么看怎么违和。
更违和的是,本应温润如玉的读书人,此刻却暴跳如雷,斤斤计较。
而看着不讲理的汉子却是开口有理,息事宁人。
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秋闱之期将近,学子进城考试也不奇怪。这一路,他就看到不少类似书生这样的学子。
这边,老板将魏忠的凉茶放下,忍不住嘀咕了声:“上次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脾气,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奇怪的话,让魏忠忍不住侧目,正巧对上了沈峭的眼神。
书生长着双好看的桃花眼,好似会说话般,不甘倔强,看他像看溺毙前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眼神,他实在见过太多了。
老三见沈峭老实了,便直接拉着他的手臂,冷声道:“走吧。”
而就在他们踏出去的第一步,慢悠悠喝了口凉茶的魏忠突然开了口:“慢着。”
第46章 [VIP] 凤凰玉佩?
老三脚步一顿, 几乎是瞬间,当机立断地掀桌扯过沈峭,横刀在他的颈上!
冰凉的刀身贴着温热的肌肤, 沈峭后脊爬上寒气, 桃花眼闪过惊愕。
老三在他耳边阴沉开口:“魏大人, 好久不见。”
魏忠冷笑:“宵小之徒,还不快速速就擒!”
老三刀身逼得更近, 几乎要嵌入沈峭肌肤里, 高声威胁:“放我走!否则老子杀了这书生!”
魏忠只看了一眼沈峭,随后便大笑出声:“锦衣卫办事, 从来不计较代价, 你放不放书生, 结果都一样,死!”
说完,突然出手, 凛冽刀光扑面而来, 老三咬牙,当即推开沈峭, 腰刀对上绣春刀,噼里啪啦的剑花, 应接不暇。
而那看着健壮的老板早在沈峭被挟持的时候, 跑了个没影。
沈峭摸了一把脖颈,摸到了点血珠, 好在割的不深, 只稍微有些刺痛。
他没跑, 他还要等着魏忠。
只见那腰刀终究不敌绣春刀的威势,连连后退下, 老三被刺中胸膛,瞬间到地!
魏忠刀尖指着他的鼻子问:“胡通呢?”
老三不服气地吐出一口唾沫:“呸!”
沈峭突然开口:“小生知道在哪。”
老三骤然狠毒的目光看向他,然而下一秒便被一刀割喉,死不瞑目。
沈峭的心突了下,到底是第一次看见杀人,他的唇角抖了两下,随即恢复如常。
这个样子,到让魏忠高看他三分,若是寻常书生,不谈多失态,害怕得说不话来都是轻的,却不想这书生还能泰然自若。
魏忠收起浑身的杀气,走向沈峭问:“书生,带我去找胡通。”
沈峭深吸一口气:“好。”
*
那边,胡通四人见沈峭和老三迟迟未归,老二最先忍不住:“老大,那小子不会跑了吧?”
胡通皱着眉:“老三机灵,看着他呢,他的包袱和路引还在这,能跑到哪里去?”
老四的手里就拿着沈峭的包袱,里面放着沈峭的路引,也是变相拿捏沈峭。
一行四人正等着不耐烦,想要过去看看的时候,魏忠带着沈峭杀了过来。
与四人直直地对上,四人忙紧张地握上刀柄,眼神阴鸷地看向魏忠和沈峭!
胡通咬牙:“好个书生,枉我如此信任你!”
沈峭不慌不忙应声:“你是胡匪,小生好歹读过圣贤书,怎会与尔等为伍!”
“我呸!要不是老大拦着老子,老子早就一刀宰了你!”老二嚷道。
“你们也只不过是想由小生带你们进城,才暂留小生一命,何必说得冠冕堂皇。等你们进城后,小生还能有命在吗?至于信任?你们拿捏着小生的路引,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信任小生?”沈峭怒道。
“书生嘴巴子足,老子说不过你,”老二哼哼,“正巧魏忠也在,新仇旧恨,一并来算!”
遇到他们,想必老三已经遭遇不测,但他们还有四人,四对一,那个书生暂且不算人,不定谁有胜算!
魏忠上前一步,朝沈峭喊道:“书生,躲好。”
沈峭略一拱手,便默默退出了战场。
果然如他所料,平时闷不做声的老五武功最高,当老大他们都败下阵来的时候,他还在坚|挺着。
头个被一刀毙命的是老四,他的武功比之老三还不如,堪堪接了几招,就露出破绽,被魏忠逮住机会一刀结束了性命。
胡老大受过重伤,慢慢地也坚持不住,就当魏忠的刀刺向面门的时候,老二扑到他面前,替他挡了致命一刀!
胡老大悲痛欲绝地喊道:“老二!”
老二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朝着老五喊道:“带老大走…”
老五挥出一手漂亮的剑花,暂退魏忠,一把抄起胡老大的手臂说:“老大,走!”
胡老大亲眼看着老二在他眼前咽了气,然而自己胸前的伤口再次裂开,开始头晕目眩,他咬牙道:“我们几个兄弟总得要活一个!”
他恶狠狠地盯着魏忠说:“老五,一定要给哥哥们报仇!”
说完,“啊”地一声,提刀砍向魏忠!
几乎是自|杀式的拼杀,抱着必死的决心,给老五拼出条生路。
“噗呲”一声,绣春刀将胡老大的身子捅了个对穿,老五浑身一震。
胡老大哇地吐出口血,死死抱着魏忠的身子,还不忘朝身后的老五喊道:“走!”
老五冷冰冰地朝沈峭看了眼,随后捏着刀柄,含恨逃离。
直到胡老大咽下最后一口气,魏忠才恨恨地踢开他的身子 ,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刀上残留的血渍。
沈峭看着满地的尸体,幽幽叹口气,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包袱。
这时,魏忠喊了他一声:“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沈峭回道:“小生沈峭。”
魏忠又道:“回城?我的马在凉棚那,载你一程?”
沈峭本想拒绝,魏忠补了一句:“要是那老五杀回来,你可招架得住?”
沈峭咽下拒绝的话,微一拱手:“那就有劳大人了。”
“你也不必忧虑,我会让州牧发海捕公文,缉拿那逃跑的老五,想来那老五势单力薄,只怕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敢随意出来作乱。”魏忠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老五逃跑前的最后一眼,还是让他心底生寒,顿觉不安。
魏忠杀了贼首,逃跑了个人对他影响不大,想着盘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三个多月,如今终于要回京,心中松快,却和沈峭交谈起来。
他问:“你是哪个村子的?进城是不是为了秋闱?”
沈峭回道:“小生乃钟毓村人,此去府城,的确是为了秋闱。”
“钟毓村?!”魏忠来了兴趣,又朝着沈峭看了一眼。
沈峭只觉莫名:“大人,为何如此看小生?”
魏忠道:“你们村子可是前先日子出了个公主?”
怎生出了这么大的热闹,当时没有瞧见这书生去看?
魏忠当时虽隐在暗处,但洞若观火,可是将每张村民的脸都瞧了个遍。
沈峭应道:“是的,大人。您说的可是张家素素?”
“现在是昭素公主了。”魏忠心中有疑虑,便又问,“你与她可相熟?”
沈峭老实答道:“村子小,抬头不见低头见,张二叔家对小生家里多有照顾,所以相熟。”
魏忠陡然来了兴趣:“想不到啊,你瞧着比公主也大不了几岁,你们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吧?”
沈峭闻言,忙道:“小生不敢高攀公主,若论青梅竹马,小生与娘子才算是。”
魏忠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瞧你未及弱冠,已经娶妻了?”
“嗯,父母之命,”沈峭顿了下,补道,“又有青梅竹马之情,能娶到娘子,是小生毕生之幸。”
魏忠闻言,不免有些牙酸,但一想到家里的母老虎,前些日子还来信问他,怎么这么久还不回京,莫不是被狐狸精迷了眼,乐不思蜀?
拿到信封,陡然心中一紧,日夜巡视,这才碰到书生,能够灭掉贼首。
魏忠不免感慨了声:“年轻就是好啊。”
曾几何时,他家夫人也是温婉柔情,如今回想起来,也甚是怀念。
他道:“你好好考,不要辜负你家娘子对你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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