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恼羞成怒之下,下手就比平常重了些。
沈母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沈父在她身旁照顾她。
而原身就在前天晚上,趁着月色带了两三件换洗的衣物就跑了。
却不知,她的身后一直跟着条小尾巴,在她和张孝良碰头的时候,就被逮了个正着。
李姝色现在回想起来当晚沈峭令人胆寒的眼神,心里就不由得突了下。
她点下头,应了声:“好。”
沈峭这才有所满意地抬脚进了屋。
*
做饭是一项生存技能,这个技能李姝色熟能生巧,她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五星级大厨,但是对付寻常人家的一日三餐也还是可以的。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步把她拦住的竟然是灶台生火。
她小时吃百家饭长大,上学就吃食堂,没钱就吃泡面,毕业找工作后也就能养活自己了,她可从来也没摸过这种古代的灶台呀。
让她做饭可以,给她煤气灶啊。
李姝色对着用泥巴搭建起来的老式灶台,面留难色,这饭是非做不可吗?
脑中一闪而过大佬的脸,似乎是非做不可。
沈母自然是不放心她的,进门就对她说:“色儿,峭儿在换头上的纱布,你去帮他吧,做饭的事我来。”
李姝色却是摇头:“娘,既然我说了今晚的饭我做,我就不能食言。”
又一想到沈峭这个时候在换纱布,她眼珠一动,推着沈母往外走:“娘,你放心,我能搞定的,你和爹就先回房歇歇,这里就交给我了。”
在她的好说歹说下,沈母这才有些不放心地进了屋。
李姝色则转了个身,进入了她和沈峭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沈峭果然对着铜镜在换纱布,他剪开纱布一角,随后慢慢将纱布绕着脑袋揭开,等揭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住,眉头不由得皱起。
李姝色极有眼力见地上前,她也不敢伸手,就直接说:“夫君,让我帮你换吧。”
沈峭连给她一个眼神都欠奉,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纱布缠紧,随后动手一撕!
立马露出血肉模糊的一角,李姝色都忍不住替他龇牙,再也看不下去,抓住他的手说:“别动,千万不能硬把纱布撕开,会二次受伤的。”
此刻,她也能清晰看到大佬的鼻尖冒出了细碎的汗珠,还以为大佬是个不怕疼的,不想是大佬太能忍了。
沈峭的手没动,也没说话,眼神透过古黄色的铜镜,停留在李姝色的手上,却难得地没有挣开。
李姝色突然注意到她居然主动握住了大佬的手,后知后觉地松开,强作镇定地说:“我去打盆温水来。”
转身走的同时,又知道他性格隐忍,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千万不要硬撕,你如果敢硬撕,我就告诉爹娘!”
随后,她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她的话语消失在沈峭的耳畔,微微愣神的功夫,他居然真的没有直接撕开。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这样俏皮可爱的话,换做之前的她,是决计不会说的。
她这是转了性,还是在图谋别的?
桃花眼中闪过沉思,原本一个无脑跋扈的人,如今居然变得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李姝色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峭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用温水沾湿毛巾,她走上前,用商量的语气问:“我帮你揭开纱布,可以不?信我。”
其实,这种情况,用生理盐水沾湿再取下是再好不过的,但是在这古代,她去哪里找生理盐水?所以只能用温水代替。
但无论如何,总比他硬撕,再扯出血来的好。
沈峭虽然不知道李姝色究竟要干什么,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李姝色似乎有些怕他,又有些讨好他。
这种转变就是由牢房见她那刻开始的。
怕?讨好?沈峭嘴角微勾,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知道怕总比不知道怕来的好。
他松开手,淡淡“嗯”了一声。
李姝色忐忑的心这才有些松缓,沈峭如果一直对她保有戒心的话,她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毕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且她暂时的确也不能得罪他。
面前这铜镜只依稀照个人的轮廓,一眼看去,就会看见自己歪曲八扭的脸,不成人样。李姝色只看了一眼,就对它不感兴趣。
准确地说,她看了原著对原身的描述,对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容貌就失去了兴趣。
只看到这具身体的一双眼睛瞧着还挺大,眉毛弯弯,看着年岁不大,这是她穿过来唯一欣慰的地方,至少返老还童了。
她用湿毛巾敷在他伤口周围,见粘接处有些松动后,再一点一点慢慢揭开,边揭边呼气,语气小心地说:“别动,不疼哦,就快好了。”
跟哄孩子似的。
沈峭蜷缩着五指,鼻间有股独属于女人的馨香环绕,心头突然爬上一丝异样感觉。
不消女人说,他像是被定住般,一动不动。
第6章 眼巴巴看着肉
李姝色手指轻轻揭开大佬额头的纱布,冷不丁被这血丝粘连血肉模糊的伤疤给吓了一跳,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虽然知道原身是冲着沈峭的命去的,却不想居然这么重,伤口周围已经结痂,但是中间依旧漫着血液,像是破了个窟窿。
李姝色拿起药粉,轻轻敲击瓶身,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他的伤口上。
也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沈峭这张脸实在是长得俊俏,如果留疤就不好了。
况且,大魏对为官者也有样貌要求,虽然不需要你长得有多周正俊美,但是起码不能留有疤痕。
所以,李姝色对于这点,还是有些担心的。
大佬有他的事业要做,若是因为她的砸伤而失去做官的资格,她岂不是彻底得罪了他?
她不免面露担忧地问:“夫君,你疼不疼?”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关心他,沈峭心中的那股异样感更重,只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反问:“你说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姝色咬了咬下唇,快要被自己蠢哭,连忙转移话题地问:“这药管不管用?夫君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好看?”沈峭微微蹙眉,“你今日水平让我好生疑惑。你在众人面前说,平素里都是我教你那般说的,可是平日里我们俩几乎说不上一句话,我如何教你?还有,谁告诉你,好看是形容男人的?”
还真的稀奇,沈峭居然同她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还以为他就只会冷言冷语,或者“嗯”个两声的。
李姝色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自然是背地里留心夫君读的书,况且夫君可是秀才,沾了夫君的光,我可是秀才娘子,总不能说出的话像个无知妇人吧?”
说话的间隙,她手中的动作也未停歇,只不过心却跳得很快,很怕眼前这位大佬看出点什么。
沈峭听了没说话。
李姝色又继续说:“我在这个家也待了十四年,夫君可曾听过耳濡目染?从前是我不愿意改变,如今我乐意改变,自然脱胎换骨,与从前不同。”
沈峭这次终于反应,轻笑一声:“那你还挺聪明,只是听我读书,就能明白些个大道理。”
她说的话,沈峭半信半疑,他从未碰见过转变这么大的人,更何况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
李姝色默认地“嗯”了声,她自然是聪明,从小到大,每逢考试,只要有排名,她总是排第一的那个。
要不是这该死的古代不让女子科举,她定要和沈峭一起去秋闱,分个高下出来。
她记得原著提过一句,沈峭最后是中了状元,这才入了公主的眼。
才子佳人,当真是段佳话,如果沈峭没有要她命的话。
李姝色见纱布打了个结,听见沈峭说:“这药是县令大人给的,我的伤很快就会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县令大人果然看中夫君,夫君一定高中,这才不辜负县令大人对你的期望!”
“你觉得我会高中?”沈峭正了正被她扎得有些不齐整的纱布边缘。
李姝色连忙应道:“是啊,俗话说的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夫君日后一定出人头地。”
一代权臣,一国冢宰,手里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也不知是多人的噩梦。
最终也随着自己的欲|望,大厦倾塌,一败涂地。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他这个男高的年纪,有些青葱稚嫩,李姝色虽怕,但打心眼里也会将他像弟弟般照顾,就如同刚刚换纱布般。
修剪齐整的手指理好边缘后,又将药瓶收好,什么话也没说,就拿起了旁边的书。
李姝色明了,这是在无声地赶她走呢。
她将蜡烛拿得离他近些,温声说:“夫君,你仔细眼睛,我先去做饭,做好后叫你。”
说完,也知道他不会给一点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
沈峭多疑,刚刚的对话,半是询问,半是试探,他或许已经怀疑上了她,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但是那又如何,他现在又还没有以后滔天的势力,她还是他爹娘唯一承认的儿媳妇,即便是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了。
等过段时间他就会发现,她的确不是从前的李姝色,她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再次回到厨房的李姝色,还是被眼前的灶台给难住了。
但她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想着以前看的电视剧,似乎是点燃柴火放进去,就可以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随后捡起手旁的干柴,随后敲打火石,等火星子冒出,干柴一下子着了火,她立马手忙脚乱地丢进了灶肚里。
扔完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幸好没有将这屋子给烧了...
那边,沈峭正沉浸在书中,一行行看着正投入的时候,突然鼻尖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眼皮一掀,看见窗外滚滚浓烟随风飘散,顿时心头一惊,放下了手里的书。
来到厨房的门外,对眼前的景象立马有些傻眼,所以她是要做饭还是要烧了屋子?
黑烟弥漫的厨房,依稀可以辨得在烟中忙碌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好似嫌弃烟不够大般,仍傻乎乎地往灶肚里面扔柴火。
沈峭立马进去,一把扯过她的手,将里面还未点燃的柴火全部扒拉出来,随后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被他劈头盖脸地这么一问,李姝色陡然涌上一层委屈:“在生火呀!”
“生火是这么生的吗?看娘做了这么多年的菜,都不知道怎么生火吗?”
李姝色顿时也来了气:“你也吃了娘这么多年的菜,难道你就知道生火吗?”
“我知道。”沈峭白她一眼,“还以为你开了窍,没想到还是个榆木疙瘩。”
李姝色心中也是不服:“既然你说你会,那你生火给我看看。”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沈峭怎么会真的生火给她看啊。
她这又不是变成了纯纯的刁难?果然人在不理智的时候就应该少说话。
她这两天装乖巧装得辛苦,怎么一下子就破防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他说,“好。”
李姝色:“?”
好?!
好什么?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大佬弯下身子,拉过她刚刚做的小板凳,然后撩起衣袍,坐了下去。
随后,大佬那双本该拿着纸笔,指点江山的手,捡起一旁的柴火,伸进了灶肚里,他不是像她般一股脑地全部扔进去,而是悬空,等着了后慢慢放下,露出一截在外面。
屋里的烟味顿时消散很多,但李姝色还是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所以,大佬真的在生火?!
昏黄的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素净的脸棱角分明,眼尾拉长微微上挑,红唇微抿。
李姝色慢慢从震惊中缓和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气用事,在他这个年纪,或许被人激一激,就会忍不住上当。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现代,也不见得有多少男人愿意去灶台做饭,更有甚者,还以为荣,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是给他的妻子在家有存在感的机会。
李姝色就这么怔愣看着沈峭看了半天,直到锅里的油炸了下,滋滋作响,她才反应过来,她还有菜要做。
她就觉得古代这种灶台,一个人既要烧火,又要做饭,是怎么两全的?
如今这般,沈峭生火,她来做饭,就比较相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说文火的时候,火势减少,说大火的时候,火势立马就烧了起来。
所以,他真的是第一次生火吗?怎么火势,在他手里就被控制得游刃有余?
李姝色也想不通其中关窍,就只当大佬不愧是大佬吧。
沈家家境贫寒,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她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找到的盐罐几乎已经见了底,她用筷子沾了点放进嘴里,这才能知道那是盐,不过这盐很粗糙,一点都不如现代的精细。
至于糖,颗粒更大,余量还很足,可见这家人不怎么吃糖。
至于其他的调味料,几乎就没有了,在这物资匮乏的古代,她也不能强求不是?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姝色也是见厨房里有什么菜就烧什么,可是翻来翻去,也就翻到了几根胡萝卜跟青菜,连个肉腥子都看不见。
她也无奈,只得炒盘蒜末青菜,外加一盘小炒胡萝卜。
她刚才进院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栅栏杆上还挂着几块晒干的咸鱼咸肉,据说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会割下一块肉待客。
但是李姝色等不到客来,她现在可饿得快要吞下一头牛,眼巴巴地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瞅着那咸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那还是过年时,村长家杀猪分到的肉,村长也心疼沈峭,所以特地多割了点,说是他读书费脑子,要多吃肉。
她眼巴巴的模样,正巧被站起来的沈峭看到。
李姝色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在这个时候,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让她霍霍肉?
她这小馋猫伸出爪子又被迫收回的模样,落在沈峭眼中,莫名有些喜感。
他竟不受控制地突然开口:“想吃肉?”
李姝色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偏过头看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跟捣蒜似的。
沈峭心平气和:“那就吃吧,给爹娘补身子。”
李姝色:“!”
李姝色:“好耶,听夫君的!”
沈峭嘴角倏然勾起。
第7章 泡脚
李姝色兴冲冲地拿着菜刀跑到外面,在那块大的咸肉上比划两下,随后便小心地割下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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