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一巴掌将陆怀沙的手从她脸颊上拍落了下去。
“那她故意给你准备那酒,岂不是想让你留宿?”
林涧不快地说,“坏蛋。别碰我。”
陆怀沙手腕上刹那浮现了一丝红痕,他讶异地挑挑眉,不由得失笑道:“薛红菱备下的,与本座有什么关系?”
“你不对劲。”林涧皱着鼻子道,“你明知道她不怀好意,还故意过来,说不定你就乐在其中……”
她话音未落,陆怀沙忽然捏住她的下颌,覆唇吻了上来。炙热的气息侵略进柔软之地,片刻就打断了林涧的话,让她刹那溃不成军。
他冷冷地低垂着眼眸,在她耳边道:“酒后失言,当罚。”
第110章 [VIP] 异变
前一日因为晚上喝多了, 第二天起床时林涧又是昏昏沉沉。
她朦朦胧胧之中,只觉得一道光线透过帐幔照到了脸上。
林涧被光刺得眉眼都皱了起来,手揪着被子边缘就往被窝里面缩, 下一刻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掀开被子提溜了起来。
“早点起来。”陆怀沙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再睡多了又抱怨头疼。”
“今天又没什么事。”林涧脸闷在被子里含混地说, “你别想骗我。今天掌君和那些真君在苍日殿议事,又没什么好看的。”
“脑子里只想着玩了。”陆怀沙手指伸进被子里捏住了她的鼻子, “不练剑了么?”
林涧憋得呼吸不动, 只好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拖拖拉拉地洗漱完以后, 却见陆怀沙正端坐在窗边。
他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靛蓝的衣摆拖拽于地, 光华流转得如同日月星辰点缀而成,脊背挺直得如同青松,一点灵光在他捏起的指诀之间鱼儿一般浮动。
林涧怕打扰到他修炼, 便悄悄走到了外面去。
此时黎思却忽然匆匆地御剑从落华顶经过, 林涧抬头看他,便顺便与他打了声招呼道:“你干什么去?”
“化香岭的薛家主昨日提前离开了。”
黎思犹豫了一下道, “看守山门的弟子见她走了。托我转告掌君一声。”
薛红菱这便离开了?
林涧心里总觉得有几分怪异,薛红菱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更不会觉得有损脸面之类的。就算陆怀沙不答应她, 她留在玄天宗议事,也能为化香岭争得几分好处。
林涧正在发愣, 却忽然从后被人按住了肩膀道:“在这里想什么?”
“没什么。”林涧回过头去看向陆怀沙, 柳眉蹙了起来, “就是方才听黎思说薛红菱昨天晚上连夜离开了。”
陆怀沙却像是毫不在意,“无关的人, 走了便走了,有何值得挂心。”
林涧刚想提醒一下他,薛红菱可不是无关的人,她是知道他怀孕的事的。
但是陆怀沙已经将自己的本命剑塞进她手里,垂眸道:“今天接着练剑,可别想躲懒。”
林涧后颈一麻,顿时把刚才想的事全忘了。
薛红菱离开了,今天也无需陆怀沙前去,白天一日里似乎都应当过的平平静静。然而晚上林涧沐浴过后,换了衣服准备睡了,昭日殿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落华顶晚上很冷,林涧缩在被子里不想下去。便看着陆怀沙起身开门。
大殿门缝一闪,她神识透过层层叠叠的屏风与纱帐,看见卜元韶立在殿外。
他神色有些难掩的疲惫,手里提着一盏风灯,一身淡青色的法衣在灯笼的昏光下越发黯淡无色。
“长岐。”他开口便道,“你同本君说实话,荼昼当真死了没有?”
林涧心口忽的一跳。
陆怀沙凝视着卜元韶,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掌君何出此言?”
“有人说在北方喜乐天门附近看见了许碧梧。”卜元韶眼中掠过一丝暗色,“我们与喜乐天门相距过远,原先不知情。喜乐天门门主的幺女许碧梧在嫁给秦默之前,就失踪了。”
林涧被子里的手慢慢收紧,她蜷缩在帐幔中,看着自己的长发不言不语。
陆怀沙似乎是很久才回答,但是她听不清他声音的情绪,或者陆怀沙声音里根本没什么情绪。
“荼昼已经死了。”
“就是这样。”
林涧抬起眼睛望着纱帐顶,上方透出深浅不一的暗纹团花,团花静垂不动。
直到陆怀沙挑开纱帐进来,林涧才像是骤然从思绪中抽离,吓了一跳似的看向他。
“怎么了?”陆怀沙挑眉看她,将她揽入怀中道。
“我在想,”林涧小声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荼昼么。”
陆怀沙轻抚她的长发,柔声说,“没骗人。”
“可是掌君方才说有人看见了许碧梧。”林涧微微睁大了眼睛,“许碧梧不是荼昼的傀儡么?”
“许碧梧和荼昼是两码事。并不能代表什么。”陆怀沙微冷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面颊,忽而笑道,“潆儿,你可知道,荼昼被本座和本座师尊杀了那么多次,却还活着的原因是什么?”
“你说那些都是他藏起来的化身……”
“确实。但那并不是他总能活着的真正原因。”
陆怀沙的指尖在她面上停住了。
“荼昼必须死了。”
“因为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相信荼昼活着,他就还有可能回来,返回到那个人身边。”
林涧感觉不寒而栗。
第三日便是庆功宴的最后一日,不知是因为卜元韶被陆怀沙威胁到了还是怎么样,总之陆怀沙白天应当出席的场合全都取消了。他只需最后露一面便可。
林涧原本惦记着苍日殿那边的盛大典礼,她本来第一天就想去的,结果一直磨蹭到现在都没看到。
她正想跟陆怀沙开口,却见他头上只系了一根青色发带,从殿内出来道:“今日不练剑了,教给你‘封尘之术’。”
林涧几乎已经出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记得易明瑜曾经跟她说过。《封尘之术》是玄天宗的顶级秘法,其中修习到最后一层的更是只有陆怀沙一人。
这样的术法,他竟然打算在她开始练剑第三天就教给她?
“怎么了?”陆怀沙手伸到颈后紧了紧发带,抬眸瞥她一眼道,“有什么问题?”
“现在学会不会太早了。”林涧期期艾艾地说,“我听说这个好像一般弟子都看不到,只有你能修到最后一层……”
“不早。”
陆怀沙单手捏了个指诀,苍白色的火焰顿时在他掌中燃烧起来。
那火看着脆弱无力,毫无温度,可是在秘境中见过它的林涧才知道,这白焰的威力有多吓人。
“之所以只有本座修到最后一层,是因为最后一层是我独创的。”他随意地说,“所以你只学这一个就好了。”
林涧扯着自己的衣角,用很小的声音抱怨了一句,“你独创的又不是难度就降低了,说不定还更难。”
陆怀沙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眉眼间带了一丝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摆出指诀的姿势。
他垂眸极认真地摆弄着她的手指,似乎是无意般道:“虽不至于更简单,但和本座有过灵肉交融的人练起来更容易却是真的。”
林涧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连被他托着的手心都开始滚烫。
虽然陆怀沙说是更简单,但是一直到黄昏,林涧都没练出来。
陆怀沙今日也像是格外固执,硬扯着她练个没完,连午觉都不准她去睡,闹得林涧这种睡惯了的一下午困得直打哈欠。
夕阳沉落在青山后之时,卜元韶派来的使者到了落华顶上,向陆怀沙道:“掌君说典礼时辰差不多快到了。请您去苍日殿一趟。”
“知道了。”
陆怀沙这才看向林涧道,“不是想去看么?那便随本座过去。”
林涧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苍日殿外巫族的席位上,她原来准备尽量不引人注意,没想到一坐下便投来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似乎都与陆怀沙前日在宴席上无端将她带走有关。
巫族原本就受人鄙弃,虽然因为物产丰饶、地势特殊,一般没人会正面和巫族起冲突,但却背后常常被讥为蛮夷之地。
像玄天宗道尊那般的人物,能和她扯上关系,自然显得可疑。
林涧对这些不善的目光只装作没看见,旁边的祝郡却格外愤愤不平。他手里紧握着拐杖,将那些打量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
同时他驯养的青蛇也从拐杖之上探出头来,竖直的蛇瞳闪着不祥的光芒,咝咝地吐着碧绿的信子。
周围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骚乱,林涧也有点怕蛇,便小心翼翼跟祝郡拉开了一点距离,叹气道:“收起来吧,放这个出来干什么。”
“你闭上嘴。”祝郡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们巫族的圣女就没见过你这样软性子的。”
林涧劝阻不成反被骂,只好也不再说话,往旁边缩了缩。
那没办法嘛。
她是诚信友爱和谐包容培养出了好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跟别人大打出手。
这时大殿上忽然九九八十座黄铜大钟齐声鸣响,卜元韶在前走了出来。
他身后却是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帷幕,帷幕如同一条流动的白绸,一直遮掩着幕后之人的身影。
只能从最下面的缝隙中窥见陆怀沙脚上踩的一双云纹道靴。
那道帘幕不是用来庇护他,而是用来庇护在场之人。可以屏蔽一切探查,防止有不自量力者妄图接近,被他的力量吞噬神魂。
似乎伴随着他而来的,便是长久的寂静。如同一望无际的雪原,以他为中心延伸开去,将众人齐齐纳入当中。
他无须说一个字,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是谁。
林涧正出神地看着那道帷幕,她忽然察觉到一点微妙的不同。
她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的看到帷幕之后,简直就像刻意被人展示给她看似的。
今日虽然别人都看不到他,但是陆怀沙不知道为何仍旧穿了那袭绀紫法衣,而且还带了玉佩。法衣上面绣制的银线如同天地经纬,将日薄西山的余晖映出了浓烈至极的丹朱之色。
想到那个唯一能这么做的人,林涧心尖不由得微微一跳。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锐利的刀光忽然劈天裂地一般从穹隆尽头直刺而来,悍然杀气席卷过下方坐席,刀刃上的寒气银亮如同星辰,刹那刺痛了林涧的眼睛。
那刀光是直朝陆怀沙而去。
一霎之间林涧几乎便要站起,然而祝郡在一旁死死按住了她。
她眼睁睁看着那刀光撕裂帷幕,长长的白绸如螭龙一般向两侧飘飞而去,露出了帷幕后立着的人。
陆怀沙袖手而立,一身绀紫道袍上白鹤展翼,他眸光平静,伸出一只手,便将童天挡到了数丈之外,再不能前进一步。
“童天!”
白行简没有料到此刻异变,登时起身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我胆子再大,也大不过你们玄天宗去!”
童天裂开嘴一笑,目露凶光道,“一个怀孕的男子,怎堪当玄门之首?”
第111章 [VIP] 丹砂
一石落入深潭, 骤然激起千重巨浪。
底下一时间想起了纷杂的议论声,愕然不解的目光纷乱地汇聚在了陆怀沙身上。林涧的指尖不由得掐入掌心。
白行简脸色已经变了,他血脉喷张, 双目盯住了童天道:“休得胡言乱语……”
“就是为了防止你们抵赖, 我特意带了此人过来。”
童天伸手在半空一挽, 五指瞬间破开虚空,将悬壶门的温门主如一条死鱼般丢在了地上。
他唇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道:“这人在此,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白行简骤然呼吸一沉。
不可能。
温同霖与他有几分旧情, 虽然是他找来的,但是陆怀沙却根本没让他诊治。更何况他一直将温同霖关在后山, 这时间哪有什么人接近……
然而温同霖对上白行简时, 却倏地仓皇转开了眼睛。
“老夫……”他哑声开口道, “老夫确实为道尊诊治过!道尊还曾逼迫我亲笔写过一封诊单,诸位不信,看我身上有没有道尊留下的灵力气息就是!”
他蓦地从怀里抽出柳叶刀划开手臂, 沾染了灵气的鲜血缓缓淌下, 一滴滴坠落到地上,而后如有生命一般, 向着陆怀沙的方向蜿蜒爬行而去。
大殿内外登时陷入一片死寂。
陆怀沙垂眸望着那蜿蜒到他脚下的鲜血,忽然抬脚将那道鲜血踏灭。
“本座是怀孕了, 又不是死了。”
他的声音如风过林间一般动听而清明, 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威势,“你说这些是做什么?”
“凭你, 也想越过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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