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杂耍,看得出来是很下了些功夫的,表演时技艺纯熟,一点看不出平时都是下地干活的老农。
来的人里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也有小部分大队带过来的是当地插队知青。知青的表演就更多了,口风琴手风琴蒙古舞什么的,都不错。
不过等秦松上场表演完毕,下来的时候老支书就笑得更开怀了,悄悄拉着他的手臂到一旁说:“你这个表演去县城参加汇演的事,稳了!”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秦松虽然困惑,却也只点点头没再问。
一直到表演结束,公社领导又说了一番话,他们解散,又各自顺带买了点东西重新上了回大队的牛车,秦松才问老支书:“三叔爷,我看好几个节目都不错,每个公社不是只能选一个上县城参加汇演吗?怎么就选上我的了?”
说起这个,老支书就露出一个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高兴的表情,总之挺复杂的。
他说:“另外几个表演,知青娃子的太洋气了,蒙古舞又跟咱们这次的汇演主题搭不上边儿,剩下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末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说:“现在外头的风声可不咋样,公社领导们也怕惹事啊,还不如就选个中规中矩的。”
虽然秦松表演的二胡也算“老把式”,可因为一直以来二胡都跟劳苦大众的形象很贴近,也不怕被批什么思想太左太右的问题。
再加上秦松选取的是一首主题为喜唱大丰收的二胡独奏曲,去掉活泼欢快,既符合大汇演的主题,也符合时下社会主流。公社领导都还没听完,私底下就已经选定了秦松去县城表演,和老支书相熟的人卖了他一个人情,提前给他透了底儿。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松和老支书都感觉高兴不起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罗乐呵呵询问,得知秦松被选上了,顿时乐得让秦松给他也来一段。
不想气氛这么低靡,秦松就给刚才因为在外面看顾牛车而没能进来听的老罗来了一段不太正规的二胡跳弓旋律,颇有种把二胡当吉他耍的意思,听得老支书眉头直跳,可又说不出个啥。
说这样的拉法就是胡闹吧?可旋律又挺好听的。
哎,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就喜欢瞎胡闹!
心头淤积的阴霾却不知不觉散了开来,没多久老支书也随着这过分跳脱古怪的旋律摇头晃脑起来。
第44章 半夜埋箱子
刚回去那天秦松被选上要去县城表演的事还没宣传开。
等过了两天, 公社正式发下通知,五星大队的社员们才知道这事儿。
一时间可算是秦松又凭一己之力更新了社员们茶余饭后的“热搜话题”,秦松本人倒还好, 毕竟他性子再温和, 到底是“文化人”, 社员们多多少少都感觉跟人不是一地儿的人,开玩笑都不敢说太过头了。
所以被拉着讨论的反而是张淑芬初雪他们,就连初怀友初雷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一天里都能被抓着问个好几回。
被人的人也不觉得烦, 反而觉得面上有光。张淑芬还说, 上一次她这么风光的时候还是结婚那回,几十年了可算是又让她体会了一把。
这话说得秦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转移丈母娘的关注焦点:“那再过一阵子,大哥结婚的时候妈你还能体会一下。”
说起初雷的婚事, 张淑芬果然喜笑颜开, 将灼热的目光转向了她大儿子。
初雷挠挠头, 狐疑地瞅了一眼妹夫,就觉得妹夫这话题开得有点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初雨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一提起大哥即将到来的婚事, 也是嘻嘻哈哈勾着初雷的脖子开他玩笑。
过了几天, 秦松又被通知去公社开了个会,敲定在七月中旬的时候提前两天去公社彩排,然后和大家一起上县城。
在此之前,他就和其他两个要去参加汇演的同志一样,各回各家, 自行练习。
就这样,秦松白天上工, 傍晚练习,晚上还要写稿子,每天的安排都很紧凑。
大队上的“热搜”又渐渐转移到重新走出家门下地干活的牛得胜头上了,给到秦松这边的关注倒是少了下来。
就在秦松去公社彩排了一场,傍晚准备蹬着大队长特意借给他的自行车回家时,公社邮递室的另一位负责收发整理信函包裹的干事忽然叫住他:“五星大队的秦松同志是吗?这里有几封刚从县城捎回来的信,你顺带领回去吧。”
秦松估摸了一下,报社那边的回信确实该到了,停好自行车,跑过去拿了信一看,却有四封信。一封是省城《进步青年》寄来的,另外三封却都是昭阳寄过来的。
“怎么同一时间寄过来这么多封?”看了邮戳上的寄出日期,秦松心头升起疑云。
想到秦兰离开前那个晚上偷偷给他的那个箱子,秦松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耽搁,赶紧将信揣进随身的挎包里,带上二胡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公社。
一直到翻过两个垭口,到了周围没有人烟的路段他才将车靠在旁边,自己寻了块石头坐下,将昭阳寄来的三封信一一拆开。
这三封信不仅奇怪在寄出的日期上,还因为明明都是昭阳寄出来的,却是从三个不同的邮电局寄出的。
内容也不一样。
分开看,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家常话,然而种种古怪让秦松不得不多想。将三封信都拿出来对比着看,很快就发现了其中隐藏着一段信息。
[箱子埋好......梅获罪去疆......四、五下乡......]
都很零碎,透露的信息也很模糊。
秦松不得不靠一些个人的猜想,大概是昭阳那边临时又出了什么岔子,还是一件不小的事。梅,就是秦梅被判了什么罪,要去边疆劳改。四,五,大概就是秦竹和秦兰。
原本家里透出的口风是秦母提前离职,在秦竹秦兰里挑个人顶班。按照家里人的秉性,这个人选打扮可能是秦兰留在城里,可现在怎么忽然两个都要下乡?
难道发生的意外波及了秦母的工作?
秦松皱紧了眉头,心下算了算,现在秦竹和秦兰应该已经高中毕业了。要是下乡的话,这两天估摸着就该出发了。
也不知道两人是去哪里插队,若是一起的还好,就怕被分开了。
事情能严重到让昭阳想这种办法给他传递消息,恐怕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到了最糟糕的程度。
这让秦松有些心焦。
在路边石头上坐了许久,久到太阳彻底落下山,天色已经开始暗淡,秦松才收好了信沉默地骑车回家。
到家后秦松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态,照常去丈母娘家蹭了晚饭,又接回了初雪,看书写稿洗漱睡觉。
直到下半夜夜深人静时,秦松才悄然起身,去了两只大白鹅笼子旁边,从堆放整齐的柴草里掏出那个秦兰一路小心翼翼从昭阳带过来,现在又被那边特意传递消息让埋起来的小箱子。
珍珠和珊瑚被他的动静吵醒,不安的嘎了两声,又很快被男主人熟悉的声音所安抚住,继续埋头睡觉。
箱子实在不算大,约莫十几厘米宽二十几厘米长,高度有女人竖起来的巴掌那么高。
可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秦松早就打开看过了,这时候掏出来后就压着手电筒的光往后山走。
原本他想着就藏在家里,想来也不会出岔子,可昭阳费了这么大心思传递消息过来让他埋了,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秦松在乎的不是这只小箱子能不能保住,他在乎的是会不会牵连到初雪和初家其他人。
埋在外面,就算被人找到了那也可以假装不是他的。可若是在家里被人翻出来,那就真的不好脱身了。
他们家背后的乌鸦山属于整座大山的背阴面,坡度陡峭不说,土壤也不适合开垦出来种地,所以到处都是树木荆棘,是一片属于大队所有的柴山。
平时除了捡柴,基本没人会去。
早在得了小箱子之后,秦松时不时就上来溜达一下,早就寻到了合适的埋箱地点。
这会儿上了山也没急着去,而是关了手电筒悄无声息地绕了一圈,确定没问题,这才摸黑将箱子埋了。
夜里山上时不时就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动物叫声,亏得秦松穿越前经常跟着探险队或考古队去荒野之地,不至于害怕。
埋好后回了家,秦松慢条斯理把工具清理归置好,又将身上沾了泥巴的衣服丢到水里搓了搓,消除最后一点痕迹后,重新躺到床上,他才思索起箱子里那些东西来。
那么小一点的箱子,之所以那么重,全是因为里面装了满满大半箱的小黄鱼。
不过最值钱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用油纸包裹好,又小心翼翼叠起来存放的几幅画。但能让家里老爷子那么谨慎的,恐怕还是要归功到那两张藏在暗盒里的契书。
那是两张存票,存的是各种古董珠宝,契书的另一方却是建/国/前就跟着撤去某岛的某宝斋。
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儿。
饶是秦松来自几十年后,在发现这两张契书的瞬间也是背后冒了一层冷汗,甚至在霎那间对秦爷爷让秦兰把箱子带到他这里来,偏偏还不说清楚里面有这种东西而产生了不好的质疑。
不过很快这点质疑就在回想起秦兰交箱子时一字不差转达给他的那番话打消掉,秦兰不知道,也没说,但转达的话里却已经透露出相关信息了。
秦爷爷的意思是这东西能保住就最好,不能的话,让他能及时毁去。
可对方这么几十年都保存下来了,想必将契书托付给他保管的人对秦爷爷来说十分重要。秦松也就在动摇了一瞬后选择了将小箱子原封不动保存下来,只等以后看情况还会有什么变化。
想七想八,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秦松长出一口气,放空大脑准备睡了。身边的初雪却是一个翻身,整个人呈“K”字形压到了他身上。
七月的西南省很闷热,可初雪就像感受不到这份热似的,总会睡着睡着就挤到秦松身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胳膊受伤,晚上睡觉被秦松拘得太厉害了。上个星期刚摘掉挂脖子的吊带,初雪的睡姿就一下子狂放起来,秦松每天都在给她纠正,初雪也每天都在重复。
从一开始的涟漪跌宕到现在只剩下无奈,秦松只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要有所逾越,翻身背对着里侧的初雪。
然后某人的腿就更大胆地直接勾到了他腰上。
手也穿过他腋下,垂在了他胸口上。
晚上睡觉虽然还穿着白日出门的衣裳,到底纽扣那些会放宽松一些。这只手就恰好穿过了解开的纽扣中间,贴到了秦松温热的胸膛上。
秦松呼吸一滞,闭了闭眼,刚要去把它挪出去,这只手就得寸进尺地到处摸了摸。
秦松:“......初雪?”
难道是醒了?
或者是装睡?
想到这种可能,秦松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然而等了许久,身后的人只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搭在他腰上的腿又夹了夹,也不知是要收回腿还是要再往前面蹬一蹬。
秦松缄默。
好吧,睡得还挺沉的。
第45章 八月汇演
在其他人看来是荣耀, 在秦松看来却是受罪的秋收前大汇演正式开始了。
这场汇演要从八月一号持续到八月二十,表演的地点也会在一个个公社辗转。
白鹭县辖下共有18个公社,安排起来, 基本上每天都要跑一个地方。
原本初雪是希望全家人都去县城看秦松的第一场上台表演的, 奈何天气太热, 车费也不便宜,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跟着秦松在一号那天跑去了县城。
虽然还没有后世各种所谓的“第一次情结”,初雪却已经无师自通义正严辞说:“三哥正式上台的第一次表演当然和之后在公社看不一样啦。”
至于哪里不一样, 初雪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她要看第一场表演的决心是坚定的, 哪怕秦松用看了就要写五百字现场描述都没吓唬住人。
县城的表演场地定在县城中学,这一天来的人站满了黄土夯实的操场不说,就连围墙上以及围墙附近的树都没少挂人。初雪身为家属,好歹占了前排领导们后面儿的一个位置, 秦松不放心她, 时不时就撩开幕布看她一下。
和他一起从月芽公社选拔上来的另一个眉毛里长了颗黑痣的年轻男同志怂恿他:“要不然你第一个上台, 表演完了好赶紧下去陪你媳妇呗。”
秦松也不脸红,“还能这样?那我现在就去找领导给我换。”作势要走, 可把黑痣吓到了,大惊失色拽住人:“哎呀我开玩笑的, 你还真要去啊!”
到时候一说, 他岂不是跟着白得罪领导?他还想走门路争取进入县表演团呢!
秦松扯了扯衣袖,淡然一笑:“哦,我也是开玩笑的。”
黑痣露出讪讪然的神色。
因为秦松是第一个被定下要代表公社来县城参加汇演的,黑痣是后续才添加上,或许是心有不平, 总爱挑拨秦松去干点不合时宜的事,巴不得他闹出点笑话, 最好能被领导踢出去。
秦松一直没把他当回事,这次也确实是吓唬对方一下,免得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烦人。
考虑到看表演和上台表演的人里都有来自远处的,汇演安排的时间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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