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虽有些疑惑,想必那是在岭南之地时候的事。羡慕另一个自己,这种心情他近日体会了许多次。
李太傅听了却感慨良多,“殿下,一生之中能遇到个懂你的人,是何其的有幸。”
扯一扯裴枕衣角,“难道说先生和师娘感情不和睦?”不然,怎么会说如此的话。
的确有一段往事,李太傅的夫人名叫瑟瑟。
说起来呢,他们之间是上一代父辈在世之时就订下的婚约。两人本该是一对青梅竹马,极好的一段姻缘。但李太傅一心考取功名,早早的就离开离开家乡。
李太傅惭愧道,“年少成名,我便轻狂的不可一世。于是乎,一封书信送回家里,我想要与瑟瑟退婚。”
霍枝皱眉,“您看不上在乡中的未婚妻?”真没看出来,李太傅还是这样的男人……
瑟瑟却是个忠贞的女子,她不顾一切的上了京城来找未婚夫。也是在她的坚持下,两人这才算是见到了面,日积月累里也慢慢培养出了感情。
“第七个年头,我与瑟瑟终于成了婚。”李太傅说到此处,顿了顿。
霍枝沉沉叹息,“这段情开始虽然有些不好,但结局总归是好的吧?”
“若是没有遇到我。”裴枕的手牵着她的,久久不肯放,“李太傅与李夫人本该喜结连理,平安的度过一世。”
先皇为了报复裴枕将李太傅的夫人抓起来,整整的虐了三日,这才将人放回来。或许是那群歹人还留有一丝的任性,对李夫人只是皮肉上的鞭笞,并没有做那些恶事。
但于李夫人而言便是失节的大事,她无颜面再见李太傅。装疯就是好多年。
李太傅说,“两人相处切忌不要隐瞒,需得相互坦诚。”
做错事的不是李夫人,她何必为难自己?要是换做她才不会这样。霍枝听完故事后觉得悲情无比,“本不该如此的。”
第79章 姻缘
皇宫的高墙在身后不断远去, 霍枝回头看了一眼。那李太傅似乎一直站在红梅之下,看着他们远去。
“临走前,李太傅嘱咐我要好好珍惜的你。”
马车里, 男人的背影挺拔,气质清绝。
“你们这些男人可是真是怪。”霍枝轻柔的嗓音响了起来。
一路上都是噘着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裴枕回身去看抱着手炉的女人, “你倒是愿意和我说话了?”
这重要么?霍枝抬起手臂,“裴枕, 抱我。”
温柔乡英雄冢。裴枕以前不懂,此刻却是懂了。
他靠过去, 揽上她的肩膀。娇嫩的肌肤就贴上来,她说,“我以前总是觉得两人的欢愉才是最紧要的事, 那些个身份地位都不必太计较。”
裴枕将下颌骨落在她柔软的黑发,“嗯。”他认真的在听她说话。
“所以在岭南之地我对你的来历, 也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她垂下眼去, 眼睑下落下一片青色色影子。
“霍枝。”男人对她的投怀送抱难以抵抗, 一手拖住她的腰肢, “你为何不愉快?”他是真的不明白。
她低声笑, “我看上去像是不愉快么?怕是王爷搞错了。”裴枕做了摄政王之后,霍枝更不曾有那么一刻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他如何能看错。
“你不愿意与我说话,便是不满。”且不用提,她称呼他王爷。
霍枝回过神来, 想要从他的怀抱之中脱身而出。却被一双大手强而有力的压下。
“我对你感觉到陌生。”裴枕在岭南之地的状态与此时不同, 尤其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风华正茂的十六岁少年将军。
霍枝爱他的潇洒肆意, 满腔滚烫的热血。
但是不管如何的自圆其说,他俩的这一份姻缘,她都觉得很是不公平。
凭什么他失忆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霍枝低头看着隆起的小腹,为什么又要自己独立承担这么许多?
太仙寺中,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她站在他背后为其谋不平,再次相遇,他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有传言称是,裴枕与燕婉合谋害死了先皇。面对流言蜚语,他也只是默默地为小皇帝找新太傅,为死去的皇兄守着这天下。
霍枝铺开富贵牡丹花裙,朝着这个男人看去,“你今生所求是什么?”
“为国征战沙场,鞠躬尽瘁。”裴枕原先压根没有成婚的打算。
“我应当是要猜到的。”这个男人是天上展翅的雄鹰,不受任何人的拘束。霍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牵绊住他脚步的拖油瓶。
裴枕执她手,“现下也有一件事,便是看着你安全的生下孩子。”
孩子……霍枝笑了一声,瞥过他一眼,“若我没有这腹中的孩子。”他是不是根本不会与她再多有干系。
男人按下她的手臂,“我自小便被人当做货物般选来选去,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和她说起年幼的事,提到最初自己只是为了气母妃才上了战场。不管自己如何做,皇兄都像是一个翻不过去的大山压着他。
忌惮他会起兵谋反。
“多可笑。”裴枕与燕婉相识在绥江,两人私下并无交集。但皇兄不信他。
他还记得那一日,刚回京城便呗皇兄宣到了京城,告知他燕婉已是他的皇嫂,让他别再痴心妄想。
“又或许,先皇只是想找个人牵绊住你。”霍枝想。
裴枕低头问她,“你可是也觉得我无心?”这话何其耳熟,和当年母妃说的一般无二。他眼里只看得到他自己,不在乎旁人。
她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感叹一声果真如此。
在那日雪夜里,裴枕如同天降神明。他抱着她回去,在霍枝的心里是何等的欢喜。她也曾天真的想,裴枕是有点在意她的罢?
只是事与愿违,他光明磊落,说到做到。
但在成婚之后,那期望变成了无尽的失望。
她似乎应该明白了某些残酷的事实。
比起他那毫不起眼微薄的爱,她使劲手段得到的甜,那又是何其的可笑。手落在他胸前,当初是如何百般的求他,如今像是一面镜子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裴枕,“我瞧得出来,你似是对我不满。”
他这人素来是察言观色,在乎身边人的想法。不管是六岁,十六岁,还是二十四岁这性子永远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可是这一刻,霍枝宁愿被蒙蔽,“我是二嫁,走到哪处都会被人指指戳戳。”
裴枕出于道义留她在身边,甚至不惜娶她。
他却说,“我从来不会听这些。”
“是么。”霍枝苦笑。就算是他指缝间施舍的爱,她也想收起来。亲一亲裴枕颤栗的唇,“裴枕,你与我没多少感情,不用做到迁就。”
虽说如此。
但脖梗的肌肤最是脆弱,她玩儿的过火。这又是霍枝的什么新伎俩。裴枕闭上眼,低头吻上去,“你在怕什么?”
“你能陪着我多久呢?一日还是两日,总觉得像是一把握在掌心里的散沙。”
他闻言,低声宽慰,“莫想这么多。”
“今日见了先生,听了他与李夫人的事,才方觉这世间的姻缘有多薄情。”霍枝别过脸去。
被她这么紧挨着,马车里的空间狭小,日头已经落下西山。裴枕主动的靠过去,“你为何会这么想?”像是要长到她身体里去。
他在她面前似乎做不了假人,轻易的就能被这女人扒下来。
“虽然是王爷的先生,但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她吐息就在裴枕的耳侧,“先生他可是觉得守了李夫人这么多年,他就足够偿还这份孽债了?”
那当真是透着几分的凉薄,冷到骨子里。裴枕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想要抓住这个女人,“李太傅,并未纳妾只有这一个妻子。”
“不纳妾,还当真是慷慨。”霍枝冷笑,男人是多么的自以为是。
裴枕扯了扯女人的衣袖,望着她那水润润的眼,“你话里有话。”
“李夫人可是装了多年的疯癫?”
“是。”
“既然一切都知道,他为何不把事情说明白?”她的态度轻蔑,对着裴枕的面儿。霍枝她照说不误,“我觉得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先生有错在先。是他无能,护不住妻子,与你裴枕无关。”
裴枕说,“李太傅想必是怕皇兄再次报复。”
论人性善恶,那先皇的所做所为是令人诟病,一肚子的坏水。她却说,“但李太傅宁愿多年托着不成婚,也不愿为瑟瑟另求良缘,也着实很可恶了!”
蹉跎半生,李太傅与李夫人互相折磨自己。他们又能得到个什么好?
把前后关系理清楚了,这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但凡李太傅长个嘴,能把事情说明白了,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她道,“多年来,他觉得对不住李夫人,都都不过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他皱起了眉。
只听霍枝优又道,“你可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对?还是在自欺欺人。那李太傅都嫌弃李夫人农家女出身,最后酿成这番悲剧,这事便该是他负全部的责任。”
一阵见血。
裴枕沉了声,他同霍枝说道,“不要责怪李太傅,他多年来内疚不已。”
她是不懂他的维护。在自己看来只有李夫人才是最无辜,这些个男人倒是一个个觉得自己可怜?霍枝问,“李夫人的爱意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她对自己有偏见,连带着对他身边的人亦是如此。“霍枝,你怎的会有如此的想法?”裴枕问。
霍枝凝视着男人,如果虚假的欢愉只能带来更多的痛苦。她神色清明反问他道,“那我且问你,你与我成婚可是因为爱我?”
自然不是。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却是如同陌生人,“我不记得你了。”
霍枝当真是一个字也听不得,“滚开。”
裴枕反握住她要逃开的手腕,“你我虽无太多情爱。但却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对你负责。”
裴枕不爱她。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轻轻的推开他的手,“裴枕你自认为这是对我好的结果,于我而言却是□□毒药。”
他不懂她为何会这么说。
“你现如今应当是承认自己是失忆了吧?”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尖锐的匕首。
裴枕侧头,问她,“那又如何,你我已成为夫妻。”
霍枝嗤笑,“自然是不同的,我嘴上虽说着与你约法三章。”装冷酷,她本就是不在行的。只要裴枕稍微勾勾手指自己还不是陷入他的文温柔之中。
他只抱着自己,不会给予亲吻。因为现在的裴枕对她的情意还不够,她也没底气去问他,会不会再喜欢上自己?
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可每一次见你冰冰凉凉的眼神,我就难受的不行。”
分明在乎的要死。
“若爱变成了了别的东西,那就不再是爱了。”霍枝很在乎,但她却要装出淡然的样子,“就像是果子腐坏了,物是人非,不会是原来的滋味。”
他兴许是当了太久的坏孩子,第一次想做好一件事。
在自己的认知里,要被人喜欢就是对这个人好。
“我对你的情义与旁人是不同的。”近几日的相处弄清了一件事。裴枕渴望她的倾慕,就像是被霍枝身上散发的蔷薇香气给莫名的吸引。
带她来见李太傅将他的过往告诉她。让她看清楚,他本不是什么好人。
霍枝却清楚的告诉他,“那不够。”
裴枕问,“那你还要什么呢?”他是真的不明白。
女人笑得甜美,她要的,自始至终就是得到这个男人而已,想和他睡。
第80章 余欢
霍枝洗掉脸上的脂粉入了裴枕的房。
她的继肌肤白如羊脂玉, 还散发着蔷薇花露的气息。手落在门外的窗户上,她听到里头的说话声,“从宫中回来诡异我想了许多。虽未有前尘的记忆, 但我心中对她的心思是不变的。浮云你且与我说说,霍枝可真的是爱慕与我?”
这是裴枕在与浮云对话,她也没觉得自己偷听是有什么不对的。
甚至还想把耳朵贴到门边去听个明白,想要将裴枕所有的心思都收入眼底。
“这是王爷和王妃的私事, 臣不太好评断。”但浮云回忆了下,“那时候王妃可是天天来找王爷呢!太仙寺后山路不好走, 王妃又是娇弱的人儿,她便是有这份心思臣就觉着很不容易!”
裴枕摸着手腕上的伤疤, 他踌躇的问:“那依着你说,霍枝喜欢现在的我多谢,还是做僧人时候的我多些?”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王爷么, 浮云道,“王妃的心思不好猜。不是有一句话叫女人心海底针。”
这话裴枕很是同意:“她不爱与我在一处。”
没有的事罢?:“看上去是王爷一心扑在国事上, 对王妃关怀不够。”几乎是一瞬间被冰渣般的眼神次过来, 浮云咽了咽口水, 这两人该不会是又闹别扭了?他挠挠头又说了一句:“依着臣看, 王妃与王爷成婚后性子倒是平稳很多。”
不作妖, 便是不够在乎。裴枕闭上了眼:“那你与我说说,我做僧人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救死扶伤,他在二十四岁之时已经是一片祥和,不为戾气所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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