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这么快上门提亲, 这事对霍枝而言当真是一招狠棋。
她当然知道那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觉得对不住我么?可如今, 他与我并不相熟,便当是陌生人一般。只认了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会坏了名声。”
“你和摄政王最近的关系, 那不也是处的挺好么?”岭南王不想揭穿女儿,听闻昨日两人还是一道睡得。
“爹爹, 您告诉女儿, 怎么才算个好法?”霍枝可不想故意说谎欺骗爹爹。
成婚, 只是那男人的一种补偿罢了。
得知了这孩子是他的, 就算裴枕他此时此刻并不爱她, 但也依然执意要娶她为妻?可是有那么一种可能,他是为了负责……
霍枝嘴角一扯,露出个极其苦涩的笑容,“我们的摄政王, 裴枕, 他可真是刚正不阿。”
可他自个儿把生活过的一团乱麻,现到如今, 又有什么资格娶她!
“王爷那边的意思是先皇驾崩不久。”岭南王道,“这婚礼,需得简办。”
本以为女儿会大吵一通,霍枝听闻婚礼二字,格外的冷静,冷静到几乎毫无反应?
岭南王只好做和事佬,“你与霍起刚刚和离伤了心神,这肚子里的孩子逐渐大了,你这般憔悴恐是要吃不消皇室那套的繁文缛节,爹爹也是觉得这婚礼是简办为好。”
她倒是更希望不办大婚,霍枝道,“若我与摄政王成婚后两人感情不合,又当如何?”
这一句话可是让人发愁,怎么说裴枕如今的身份那也是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岭南王还真的干不过他。
他道,“女儿且放宽心,怎么说那摄政王比你虚长八岁!他是会让着你的。”
“……”
霍枝想,若是以年岁评判这事,那谁让着谁,却是还真说不好。
浮云前来禀报,说是岭南县主要觐见摄政王商议婚礼的事。他俩见面,不是从来不兴这套的,如今快要成婚了,两人的关系倒是越发的生疏。
霍枝,“我这次来是把话说明白,我不愿与你成婚。”
裴枕等着她把话完。
他只看她一眼,起身去将她迎到位置上坐好,将一杯牛乳放到霍枝手边,“坐下说,”
他不爱牛乳羊乳的味儿,这男人,当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霍枝将手指触到杯子的边缘,“但爹爹希望我与你成婚,不如我们在这里约法三章,”
裴枕,“县主请说。”
成婚后两人各自过生活互不干扰,等孩子生下后霍枝要回到岭南去居住,“还有便是不要大婚之礼。”
他是没见过那个女郎成婚不要大婚之礼的,与自己而言之样反倒是自己占了便宜,两人并无过去感情,相敬如宾也很好。
霍枝迟迟不肯喝牛乳,放到一边,裴枕就重新倒了一杯自己喝的清茶给她。
“县主说的,我都答应。”
答应就答应好了,这举动倒是显得他多温柔似乎的。
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涵养,别看这男人冷冷的,其实倒是挺贴心的。
之后的事,霍枝全程不用操心,裴枕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妥当当。为了表示有那结为夫妻的个意思,她穿了正红色的袄裙进了他的房。
岭南王在外头的家宴上喝喜酒,霍枝甚至还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枝枝自小是没了母妃,我真是担心她所遇非良人。”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爹爹说这些话哪里还有用处。
大婚之日,男人依旧只穿着摄政王的常服,眼神从容淡定,“还请岭南王放心,裴某一定尽心:照顾县主”
裴枕的出现对于岭南王而言是值得托付的最佳人选,可在霍枝眼里,十六岁的裴枕与她是陌生人罢了。
她心目中的意中人是在太仙寺山上清修的僧人,是在山庙里会体贴给她留下野果子的神尘大师傅。
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霍枝把眼泪给悉数的憋了回去。
裴枕此时站在她的跟前,与她仅仅只有几步之遥,“县主。”
随着他的慢慢走近,分明是这张耳鬓厮磨的脸,却让霍枝觉得分外不真实。她的语气也变得疏离,“今日怎么说也是你我大婚,还请王爷留在这里歇息一夜。”
这床只有这一张,她让出一半来,是邀他一道同睡。
“你莫要误会。”霍枝又说,“我只是不想让爹爹伤心,过了今晚你想去哪里睡,我都不会阻拦。”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场婚事,她是迫不得已才会答应。
“叨扰县主了,”
霍枝不是头一回和这个男人睡了,可是今日的事情最让她觉得变扭。就好像和一个完全陌生人同床共枕。
所以,想必这男人也会是这么想的。
裴枕发现她身上有一股自己熟悉的蔷薇花香,浓郁的,会抓人的心弦。
身边的女人闭上眼,轻轻的呼吸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她将双手覆在小腹上,这是保护肚子里孩子的姿势,她想必是很疼爱这个孩子。
霍枝,“小怜。”
她原本还没睡。裴枕进屋前,那婢女小怜同他提起过,自家县主在怀孕后有起夜喝水的习惯,“你可是要喝水?”
霍枝见得那男人下了床,去拿了水杯过来,递到她的手边,“你那婢女说过你爱喝加了花蜜的水。”
“多谢王爷。”
她从他的手里接过手杯,手指擦过他的肌肤,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裴枕沉默片刻,自己居然不抵触她的亲近,这可真是奇怪的事!
裴枕盯着她喝水,不是说渴么?她怎的只喝了这么些?
霍枝并不是觉得渴了,但她还是默默的喝了口花蜜,又交回裴枕手中。
今日胃口不佳,她没有吃东西。厚实的被褥盖住霍枝的腰线,她闭上眼,忍一忍吧,等明日天亮再问小怜要点吃的。
可是她忍得了,肚子里的宝宝却忍不了。饥肠辘辘的叫了几声。
真是有够丢人的。
两人这么近,裴枕自然什么都听到了,他慢慢起来问道,“我在前头喝了些酒水,如今是有些饿了,你可要与我一道用些点心。”
霍枝小声嘀咕,“那就用一些。”
他这人怎么这样呢?明明是听到她肚子叫了,裴枕却故意说这样的话,显得她有些局足不安。
论照顾人,莫非是这男人生在骨子里的天性?裴枕重新披上了衣裳,回过身来问她,“县主可有什么忌口的?”
她素来对吃的都是挑剔,他不知道也是正常。对付一口填饱肚子而已,“不碍事,我都吃的。”
夜色很深,王府里的奴婢都已经睡下了。
裴枕烧起火,往锅里下了面条,等他回到房里已经是一盏茶以后。那女人披着被褥,坐在床榻之中,眼睛一闪一闪亮过星辰,“你怎么去的这么久?”
捧了两碗面,到她跟前。
鸡汤的香味把霍枝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裴枕,“厨子都睡了,我便随意下了两碗面。”
两碗都带了绿油油的小葱,霍枝皱着眉,她不爱吃葱。
可显然裴枕察言观色的能力是一等一,她对面的那男人却细心的将小葱一一挑出来,重新放到她跟前。
在她思虑的片刻,并没有多想,“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裴枕低沉的声音,“我见着县主盯着葱花看,还请不要怪裴某多事。”
“王爷太周到了。”
他在听到周到二字后,不自觉的抿了抿下嘴唇,“县主客气了,你我已经是夫妻。”
“是呢,我是你裴枕的妻子。”霍枝垂着眼低喃的说了一句。
自始至终,她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微微的失落。就好像原本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霍枝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鸡丝面,抬头看他,“你居然还会下厨?”
对上她欣喜的视线,仿佛这普普通通的鸡丝面对霍枝而言如同珍宝。裴枕的眼神暗了暗,“军中辛苦,偶然会做些吃的打打牙祭。”
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你倒是会体恤下属,是个好将军。”
不知为何,裴枕听出她话语里的失落。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霍枝吃饱了肚子,她总算是可以安心的入睡。她躺下去,再次闭上了双眼,这一回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原本这床也并不大。
裴枕低头看握上自己臂弯的白皙小手,他忽然提起了一口气。
女人的手柔软的不可思议。像是要在夏日炎热的夜里,再烧一把干柴烈火。这样行为举止的亲密,让裴枕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他顺着她的睡颜,一直落到鲜红色的唇,喉结止不住的滚了滚。
若是亲上去呢?注意力全部到了这上头,男人毙了闭眼箱,那不知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荒唐。”
裴枕仓促的别开眼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手腕上的伤口在发痒,他抓了抓。
霍枝在小声的说梦话,听的不太清晰。裴枕他凑过去听,那耳廓被轻轻的吐息勾到了心坎上,“大师傅,你怎么还不回来?”
男人皱了眉,面容有些冷峻,“谁是大师傅。”
第77章 挟恩
摄政王大婚第二日就去上了早朝, 在整个京城都是堪称忠君的典范。但也因为这事,引起了一些议论声,说是摄政王与王妃关系不好。
有理有据, 哪家刚成婚的夫妻会互相躲避,等婚事一结束,裴枕和霍枝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就好像摄政王成的这门婚事,那是非常的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是, 他们互相都看不顺眼,才会连想见一面的心思都没有。
连岭南王都催她:“枝枝, 你是不是惹了摄政王生气了?他怎么连着几日都睡在书房。”
霍枝嘴角微笑,心平气和:“爹爹不是让我宽厚些, 王爷便是不回府里,我也是不会说半句闲话。”
隔了一日,宫里来人让霍枝同裴枕一道进宫面生, 为的是到圣上的跟前领旨谢恩。
说是见圣上,倒不如说是燕婉拿乔, 她想要见一见这位刚进门的摄政王妃。
燕婉盼了这么多年, 想了这么多年, 可倒头来, 裴枕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白白给人做了上青云路的梯子。
对裴枕和燕婉的前尘往事, 霍枝多少是有些知道的:“小怜,我们进宫的时候,你去花房找一盆开得最好的兰花。”
“怎么说那花房里的都是王爷的东西。”小怜看她一眼:“我们随意的动了,怕是不太好。”
倒是白芷的性子更为耿直些, 听了她要入宫见皇太后, 挑选了两盆绥江的美人兰:“本就是王妃大婚之日燕家送来膈应人的,民女可不想伺候了。”
想是那日白芷替霍枝去见嘉敏县主, 为了不值得臭男人燕临,两人结下了梁子。
“王妃别怕,如今你已经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妻子。”白芷握住她的手:“天塌下来有摄政王顶着!”
有着这么一句话。霍枝她便坐上了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进了宫。
圣上还在和李太傅上课,果不其然霍枝就被带到了皇太后这里。
“这次摄政王大婚只请了几位小聚家宴,王爷不喜欢这位新夫人的事,那可不就是摆在台面上的。”宫人脚步匆匆,也琢磨出个大概:“岭南王府这不是挟恩要挟么?那岭南县主可是怀了身孕的,王爷也能忍得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裴枕如何会与自己成亲?
这宫里头都能传成这样,可见岭南县主母老虎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霍枝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宝宝乖。”
宝宝心疼娘亲,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方才宝宝将小脚丫用力的顶了一下。
“王妃,他们这群人什么都不知道。”小怜听了气愤之极,想要上前理论。
霍枝拉住小怜:“管这些人做什么?别听就好了。”她扶着进了皇太后寝宫的大门,身后来的人却是燕临。
燕临上前行了礼:“燕临见过岭南县主。”
“好久不见,燕郎风采依旧。”有几位看热闹的宫女藏在暗处指指点点,但霍枝即便是听到这些话,她也表现的若无其事。
燕临是老远就见到了这娇艳的女人,自岭南一别之后,他便是对她魂牵梦萦,“县主,今日可是来向皇太后请安?”
看过去,就是水灵灵的一双眼,霍枝道,“能在此处,也不会为了旁的事。”
他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安静的跟在这女人身边。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妃,如今他与她身份悬殊终归是错过了。
霍枝同他说得这一句话,却在他的内心激起波涛。
一低眸,小怜扶着她,“王妃,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她拢紧身上的狐狸毛斗篷,手压在小腹,“不碍事。”
燕临下意识的就去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世人皆传他与岭南县主有染。唯有裴枕知道霍枝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冰清玉洁神女般的存在。
两人并肩往着里头走。
这事传到裴枕耳朵里,就是燕婉故意添油加醋,极是刻薄的说:“王爷,快看那处。”
冬日的夜总来的有些早,皇太后的宫殿外种着一株红梅。
女人身上披着白狐狸毛的斗篷,那眼望到了他,嘴角动了动,大抵是想对他笑的。霍枝被丫鬟一路的扶进来,她的容色比那红梅更艳丽三分,让这夜暮都逐渐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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