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燃脱下风衣,披在她身上,“不是说不会喝酒吗?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知她是不是听成了责怪,眼白里的红瞬间上了眼眶。
申燃当即意识到说错了话,搂着她靠在他肩上,轻拍她的背,“没有……我没怪你。喝就喝吧,几瓶酒还喝得起。”
手机铃声响,江夏走远几步接起电话,“没事……可能是不小心碰的。”
她挂断电话,却蔓生悔意,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要是用你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他是不是就接了?”
四人就此离开了饭馆,在外面乘上两辆车。
红灯拦路,远处一角,璀璨的高楼令申燃心中的想法动摇,回头看一眼熟睡在后座的白雪,亮起了右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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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犹如故人归
也许是被子初盖的凉意催得白雪苏醒,她睡眼惺忪,忘了穿鞋,抓起外套,摇晃着走到客厅。
沙发后的玻璃倒映出人影,她见了露出几分迟疑,傻傻地定在原地。
身后脚步临近,她乱了方寸,只顾着远离。
申燃:“白雪。”
白雪蓦地站住,转身一声“申老师”,鞠躬做成了站立前屈。
申燃愣住,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反躬自省,还以为她只是顺理成章地把他对她的感情归于始于吊桥效应,是报恩心理的表达,是越挫越勇的执念,当下却来不及让他理清。
白雪长发拖地,起身时甩起,凌乱糊了一脸,似鬼非鬼,活像个疯子。
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落地。
她浑然未觉,一步步来到饭厅,围着饭桌转,迷了路,绕不出去。
她撞上落地窗,和窗帘纠缠,几个房间转了个遍,兜兜转转,最后回到原地。
她迷失在了迷宫里,走进来就出不去。
脚步化作铃铛响,她欣喜看过去,一步下去,踩出咯吱的声音,迫切的双脚打结。
漫天雪花迷了眼,她深吸一口气,一根飘渺的绳子将她引到这里。
风撞破了云,大雪初霁。
到他跟前,她仰头凝望,欢喜上了嘴角,几秒过去,却看得迷惘。她不住倒退,被地毯绊住了脚。
她瞥见外面的天色,才知时候已晚,立刻问他:“您吃晚饭了吗?”
她翘首企足,已不是刚才的她。
申燃慢慢回答:“没有。”
“我给您留了饭!”白雪瞬间笑开,转身迈出脚。
大气雅致的瓷砖平铺,延伸到了远处,她如被绊了一下,僵住双脚。放眼各处,没有砖墙的影子,她方才意识到,地点错了,就连时间也错了。
她低头看身上,外套已不知去向。她无头苍蝇一般,走到哪,找到哪,歪打正着摸到了玄关,右手早早地就对准了门把手。
一堵人墙突然横在身前,她险些和他撞在一起,几步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加班加到酒店,这次您想让我帮您做什么?申总监。”她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脸,却忘了收起通红的眼。
眼里的躲闪藏不住,她逃进浴室,却被申燃紧追进去。她右手捂着左手背,被逼得无助倒退。
轰隆隆,一处岩壁坍塌,她犹被压在山石下,呛得发不出声,“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那个盛夏时节的七月在她脑里放电影,灵动的铃铛响,她喘不过气,笑荒诞。
她抬起头,远远地和他面对,“他好像不知道……那起塌方,他也救了我一命。”
粉尘终究是散了,他西装革履而来。
白雪:“你不该来,你要我怎么办?两百万我还不起,何况五百万?”
“你说你叫申燃……”她满眼的泪花都在笑,“我叫白雪,可我不是公主。”
她让他滚,又立刻扑过去抱住他。
她在和另一个自己打架,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折腾到了半夜,疯的时候,拳头往他身上砸。安静下来,一个人缩在墙角。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精疲力竭靠在他身上,一遍遍呢喃:“我不想这样……”
一夜不宁,天终于亮了。
陌生的环境让白雪猛地坐起来,相连的两只手撑起了被子,这一下没挣开,她认出了趴在床沿的那个人,再用劲甩。
手分开了,却见他睁开眼,眼里没半点睡意,机警地坐起来。
白雪渐渐理出头绪,“申老师,昨晚谢谢您。”
申燃见她安好放了心,扶着床沿站起来,揉几下腿,以缓解腿部的酸麻。
白雪站在浴室,对着镜子回忆,满脑子的啤酒沫,只记得和江夏喝酒聊天。
她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她的手机,破裂的钢化膜依然让她回忆不起昨晚的事情。
“我不小心摔坏的。”申燃在她身后说明。
白雪回头,对此半信半疑,“没关系。”
她走出卧室,看向客厅各处,“申老师,我的包呢?”
申燃:“在车上。”
两人离开套房,乘上电梯,按键3由申燃按下。
白雪猜得大概,“申老师,您方便把车钥匙借我用一下吗?”
申燃和她四目相对,简单的问题不答。
白雪对他讲明:“我去取包,用完了给您送上来。”
申燃按下地下二层的按键,把车钥匙交给她,“车停在电梯间外面第一个车位,你在车上等我。”
三层到了,他说了这话就走,留下白雪独自面对着电梯间。
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在地下二层停车场,申燃迈出电梯,奔向玻璃感应门。
几米外,白雪正被一条黑色大型犬压在地上,无助的挣扎不起作用。
申燃冲到白雪身边,当即踹出一脚。
大型犬哀嚎一声,拖着牵引绳逃开,站在几米外狂吠,远处也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他立刻抱起白雪,快步回到电梯间,踩过散在地上的早点,按下上箭头,即刻乘上了电梯。
明亮的光线下,她乍看之下无碍。他放下她,细看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咬到哪了?”
白雪惊魂未定,右手摸上脸。
申燃拦住她的手,捧着她的脸看。
“脸没事!”他肯定,又摸她的头,“头磕到了吗?”
“没……没磕到头。”白雪不太信,右手还去摸脸,“就是咬到脸了。”
申燃更全面地给她检查,撩开头发看耳朵,脖子上也未见异状,揉两下她的头发安抚她,“没事,没咬到。刚刚怎么回事?”
白雪回想,“我在那等您,后来听见声音,像是狗跑过来,我刚转身就被它扑倒了。”
电梯门开了,她跟着申燃走出电梯,看到门上“医务室”三个字时明白了来意。
医生一番检查,确定她无事。
两人离开医务室,去了同楼层的监控室。
距离事发几分钟,白雪镇定下来,哒哒的脚步声和哈哈的喘息响在远处,又让她汗毛直立。
一个女人牵着一条狗从电梯间出来,笔直朝着她走过来。
白雪往监控室里看,一面墙的显示屏,申燃指着一角,正在与员工交谈。
她在门外犹豫之时,来人已经快到她身边,她不敢出声,下意识往后退。
“您好,实在不好意思。”一条强壮的德国牧羊犬在手,中等身高的女人牵得费力,“这狗跑得快,我没拉住它。”
德牧拖着牵引绳,前腿腾起,到了白雪面前变得不受控制。
“我看电梯停在这层,就上来看看。”狗主人勉强控制住德牧,端详白雪,“它咬到您了吗?我带您去医院看一下,医药费我一力承担。”
白雪摇头,“没关系,我刚才去过医务室了,没被咬到。”
德牧前腿落地,她因而看到它背上两点违和,一时难以置信,“它是警犬吗?”
狗主人意外,“您怎么知道的?”
她一个分神,牵引绳从她手中脱出,德牧直直朝白雪扑了过去。
白雪退一步,依然被德牧扑倒在地,被它舔脸,就要躺在地上。
一声狗的哀嚎近在耳边,她只觉身上一轻,下一刻就被抱了起来,被他捧着脸,一通详细地检查。
几个男人从监控室出来,隔开了狗主人与狗。
白雪马上阻拦,“你们误会了,我们认识!”
众人纷纷朝申燃看,得到许可的眼神后,方才回了监控室。
唯独德牧面露凶光,朝申燃狂吠。
白雪示意狗主人走远一些,“我们去那边聊。”
德牧渐渐安静下来,站在白雪身边,警惕着远处的申燃。
白雪与狗主人聊了几句,两人拿出手机,加了好友。
她目送狗主人与德牧离开,回过头见申燃已经站在她身边,特意和他说明:“申老师,我和她认识,不用追究她的责任。”
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难辨喜怒,白雪擦了下脸,打破冷场,“走吧。”
三楼的餐厅,白雪看着狗主人朋友圈里丘比特的照片笑个不停。一杯牛奶被挪近,她毫无察觉。
申燃敲两下饭桌,提醒她吃饭。
白雪咬着一片吐司,含糊地发出声音,“嗯,知道。”
晚了许多的早饭吃完,白雪拿到包,和申燃在酒店外告别。
她一路步行,给江夏发了信息,“昨晚怎么回事?”
她立刻收到江夏的回复,“你可真行!才喝了几杯啊,你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白雪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不知道该如何对江夏讲起那人,“他怎么会来?”
江夏:“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夏:“居然是申燃!你可真能瞒!你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结果能料到,白雪没有回复。
江夏:“那是他弟吗?他过去打包,在收银台碰见的。咱们的饭钱还是他给结的,我都忘了说声谢谢了。”
白雪:“为什么不是你送我回去?”
江夏发来一个尴尬的表情,“他抱起你就走,我哪抢得过他。”
白雪:“然后你就把我一个人扔下走了?”
江夏:“天地良心!我当时也慌了!要是没碰见他们,我肯定带你回去了啊!”
白雪:“我喝醉之后干什么了?”
江夏:“你酒品还真好,老老实实坐那睡觉。”
白雪:“他来了之后呢?”
江夏:“醒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又睡了。”
白雪:“然后呢?”
江夏:“然后就是他送你,他弟弟送我,各走各的了。”
白雪:“和你喝酒,这是最后一次。”
江夏:“你讲不讲理啊?哪口酒是我掰着你嘴让你喝的?”
白雪:“你不如把我扔在路边算了。”
江夏:“怎么了?借着耍酒疯,把那个谁这个那个了?”
白雪:“他让你把饭钱还了。”
江夏:“报复是吧?行!你告诉我多少钱,一分也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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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摘自唐朝文学家杜牧《会友》
第33章 相思枫叶丹
近冬,槐树上没剩下几片叶子,让喜鹊更易停留。
长桌边,白雪把夕夕圈在怀里,把着她的手写字,“夕——夕——多!”
陶琳琳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小雪,邢助理把这个落下了。”
白雪抬起头,“他什么时候来过?”
陶琳琳:“就刚才,去了一趟后院,然后就走了。”
白雪:“你随便找个地方放,他发现没了就回来找了。”
桌子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屏幕上“邢助理”三个字如她所料,她按了静音,倒扣在桌子上。
突然座机铃声响,陶琳琳过去接电话,才打了招呼,就捂着听筒叫白雪,“小雪,找你的。”
白雪只好过去接电话,直接问道:“邢助理,你应该还没走远吧?”
邢涛好一会儿才说话:“白老师,我有份文件落在曙光了,不知道您看见没有。我刚好有件事急着去处理,正在回总部的路上。下午温泉度假村有个宣传片拍摄任务,那份文件就是拍摄要用的,比较急。”
白雪:“你给展童打电话应该更快。”
邢涛一时说不出话,“这份文件是公司机密,不是任何人都能碰。”
“你要是让我办,我就叫个后院的装修师傅把文件送过去,你记得给他报销油钱。”说完,白雪挂断了电话。
午休之际,院中谈话不断。
白雪出来时,见那份文件好似烫手,陶琳琳双手端着,对面忠厚老实的男人不好接。
陶琳琳见白雪出来,立马朝她走过去,“小雪,你跟司机师傅说吧!”
白雪拿稳陶琳琳塞给她的文件,走过来交给司机,“您好,我和邢助理说好了,您直接送过去就行。”
“您就是白老师吧?”司机简单说明,“是这样,邢助理说下午两点拍摄宣传片,让我尽快把您送到温泉度假村。”
白雪转身离开,敲响了展童房间的门,门内却无人回应。
她推开集体宿舍的门,一个孩子正缠着展童讲故事。
最后,她只好随着司机去了山上的温泉度假村。
车子深入到酒店内部,停在一座中式院落外。
一墙之隔,交谈声传出来。
白雪止步在院外,过了很久才踏进门。
质朴的中式建筑坐北朝南,几树枫叶诗情画意,一池温泉水由石块堆砌,牢不住袅袅雾气。
温泉池旁机位设好,工作人员正紧张有序地开展工作。
其中一人高出他人许多,她看到他的同时,他也朝她看了过来。
申燃面露意外,绕过温泉池,踩过石子路,来到她面前。
文件送到,白雪转身离开。
“白雪。”申燃叫住她,“需要你给些建议。”
他说了这话却走出院子,留白雪一人在这里。
白雪走远一些,捡起一片红透的枫叶,望着远处的山峰,捻着叶柄打转,“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落叶沙沙,响了两声就没了,她因而转身看。
申燃拿了风衣回来,距她几步远。
不过下午两点,枫叶的红几经辗转到了他身上,偏成了晚霞。
背光看不清他的脸,反倒让白雪坦诚在他的目光下,她连站都不知该怎么站。
一个西装男人站于两米外,“申总监,已经准备就绪了。”
申燃侧身看向温泉池的方向,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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