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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京越面色凝了一凝，又笑：“是吗。”
“嗯。”白辜月不再面对他，转身自顾自拿出自己的书本，“你没必要对我做慈善，我也不需要这份施舍。你帮助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很喜欢数学，但我自己的路具体要怎么走，还是我自己说了算。”
尹京越始终望着她：“不，白辜月，你需要。”
晚上，尹京越找到正在书房写教案的母亲，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窝，“怎么了，京越？”
“妈。”他合上门，径直来到她身边。
曹沁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镜，拿起笔继续写：“有什么事就直说。”
“我想帮助一个人。”
“哦？”
“她的家庭状况不太好，我想让她和我一起上奥数培训班。”
曹沁转过身，细细地打量他。尹京越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纵使谈吐举止已有半分大人的模样，但本质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京越，你从小就很有爱心，知道分享，拥有一颗善良怜悯的心。”她搬了条凳子，让他坐下，“但你也应该知道，爸爸妈妈不是慈善家，没法广济天下，没有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能力。”
尹京越点点头，“妈，我知道。您和爸爸以前帮了那么多学生，我希望您也能帮一帮她，也许这会让她人生从此翻篇。”
曹沁思考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京越，你知道你的奥数班一节课多少钱吗？两百块。妈妈让你去上，没问题。多让三四个人上，也没问题。但如果你开了这个口子，所有人都要你‘帮助’，这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她抚着他的胳膊，“妈妈希望你成为你一个好人，但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滥好人。”
尹京越抓住她的手，有些急切地说：“不是这样的，妈。她很有天赋，只是少了那份条件，如果您见到她，您会发现，根本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曹沁点了点头，认真看着儿子，“是你们班的吗？”
“是，她叫白辜月，是我的同桌。”
“白辜月……”曹沁仰头思考，“是你们班的第一名？我对她的爸爸有那么点印象。”
“嗯，她的爸爸是残疾人，家里条件不太好，但她的成绩很好，我想帮帮她。”
曹沁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让我考虑一下，不早了，你先睡觉去吧。”
尹京越终于安心地站起身，“您也早点休息。”
隔日，白辜月来到班上，尹京越又跟她提起了培训班的事。她最后一次郑重地告诉他：“我会慎重考虑，如果我需要，我会自己交钱去上。尹京越，你不要再和我说帮我分担这种话了。”
尹京越不急不躁地看着她：“好，白辜月。我只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当然，培训班是要费用的。”
白辜月终于肯正视他：“需要多少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百。”
白辜月犹疑：“一节课？”
尹京越摇摇头：“是半年。”
白辜月怀疑地皱起眉。
尹京越说：“我没必要骗你，你可以试上半年，看看你喜不喜欢。”
白辜月垂下眼：“让我想想。”
周末，尹京越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到老白小炒店前，白詹宇正好准备出去倒垃圾，他瞅见眼前的小少年，略有印象：“你是月月的同学吧！”
尹京越礼貌一笑：“是的，叔。我是白辜月的同桌。”
白詹宇一拍脑袋，呵呵笑：“贺老板？长大了怎么完全变了个样了呀！”
尹京越始终保持微笑：“我是她初中的新同桌，叔叔，我叫尹京越。”
“噢！”白詹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凑近他问，“你们是一起去上补习班的吗？”
尹京越没有纠正他的错误，仍笑着回答：“是的。”
白詹宇严肃起来，悄声问：“白辜月那孩子，从不跟我说实话。小同学，你实话跟叔讲，补习费半年只要两百？这不是骗人的吗？”
尹京越拍了拍他的手，“是真的，叔您放心，因为没几节课，所以价位也不高。补习班老师和我家沾点亲戚，白辜月又和我是同桌，自然不会收她太多。”
“哦，是这样啊。”白詹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白辜月和尹京越骑着自行车一起前往培训机构，她在路上不解地问：“尹京越，为什么费用不是交给老师，而是交给你？”
尹京越目视前方：“都一样。”
第53章 打工仔
尹京越了解白辜月的个性, 她要强，但和自己身上的那份要强截然相反。他和母亲曹沁商量了一下，贸然伸出援手势必会引起白辜月的抵触心理, 如果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加入培训班, 那么费用是肯定不能免掉的。
这笔钱对普通家庭来讲是一项完全没必要的支出，但就白辜月个人的发展而言却是十分必要的。尹京越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白辜月想交培训费, 那就让她交, 省的心里不踏实。只让她交一部分，余下的他们家垫付。
当然, 白辜月不知情，他也不会让她知情。
到了十月，白辜月次次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年段第一。周末，她和尹京越一起骑车去培训机构上课，一切稳中向上。每天, 白辜月都带着对学习满格的热情, 几乎忽视了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余事。
她也忘了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来。
放学, 尹京越问她：“你的生日是在下个月一号吧？”
白辜月把笔袋塞进书包, 把书包拖到膝盖上, “哦, 是的。”
尹京越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摇摇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也别送什么给我。”
尹京越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他知道了当面问是问不出结果的。
贺鸣珂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白辜月的生日, 平日里他没有正当理由送白辜月东西，白辜月也油盐不进。生日是个好机会, 以生日的由头在那天送她东西想必她没法拒绝。
他趁着课余时间跑去问虞美云，虞美云算是小学到现在这批同班的人里面和白辜月相处得最好的女生了，女生总是更能理解女生。贺鸣珂也不拐弯抹角，敞开问：“白辜月要生日了，你觉得白辜月会喜欢什么？”
虞美云眼皮都懒得抬，“你追她，又不是我追她，我哪儿知道。”她挥挥手，让他闪一旁，挡着光线影响她看小说了。
贺鸣珂手一叉，像条守大门的狗一样固执地站在她桌边，誓有她不把话说明白就呆到天荒地老的气势。虞美云环顾四周，不少人注意到这儿来了，其中不乏贺鸣珂的忠粉。唯恐成为众矢之的，惹一身骚，她合上小说，费脑地想了十秒，“那你买个英语复读机吧。”
贺鸣珂蹲下，把着她的桌沿，皱眉问：“复读机？”
“昂，能放英语磁带那种，”她重新打开小说，边看边说，“从前我和她同桌，她会来问我英语题，好像英语听力不是很好？还问我在家是不是用什么英语复读机什么的，我怎么可能需要呀，不过她看上去倒是一副挺想要的模样……除此之外，我还真看不出来白……”
虞美云抬头，幸好白辜月不在教室里，她放低声音：“除了这个，我还真看不出来白辜月有什么想要的。”
贺鸣珂恍然地展眉，真诚一笑：“我懂了，多谢。”
虞美云挑高眉，她拨开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抬头津津有味地打量着贺鸣珂。
贺鸣珂眉头又重新聚紧，“你看我干什么？”
虞美云放下小说，笑嘻嘻地说：“贺鸣珂，你改邪归正了啊？”
她想去揪贺鸣珂的卷毛，被他打开，虞美云咯咯笑，惊叹：“没想到爱情能把人改造得这么彻底。”
裴绍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贺鸣珂身后，虞美云脸色一变，推了推贺鸣珂：“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会我同桌会吃醋的。”
贺鸣珂回头，裴绍西淡答：“你想站多久都行，坐我的位置也可以，我都不在意。”
等贺鸣珂走后，裴绍西默不作声地坐回位置。
虞美云噘嘴：“你装一下在乎我会死？”
“会死。”
裴绍西打开书，“除了我，白辜月不会收任何人的礼物，其他人再努力也是徒劳。”
虞美云哼哼笑了两声，她拿出棒棒糖，双眼狡黠，凑近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棒棒糖是葡萄味的，在自然光下像颗紫色的圆润的石英石，她紧接着回答：“因为，她只当你是她哥哥。亲人的礼物，不收不合适吧？”虞美云重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两手一摊，无辜耸肩。
成功看到裴绍西的脸色瞬变成末日片里电闪雷鸣乌云翻卷的天，她乐得双肩乱抖，忙不迭地安慰他：“开玩笑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别碰我！”
“就碰。”
买个英语复读机什么的，对于贺鸣珂而言不过是洒洒水的事。刚放学，他逮上丁渔和自己一同去了文具超市。贺鸣珂和虞美云从小在英国生活，就算英语真的不好也是请专业的外语老师亲自补课，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工具，自然对此一窍不通。
贺鸣珂一进门，直接对售货员说：“把店里最贵最好的英语听力录音机拿上来。”
售货员拎着一个崭新光滑的录音机来到他面前，笑脸相迎：“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录音机，只要699，看您是学生，给您打个八折。”
贺鸣珂皱着眉，反复打量眼前的录音机，回头问丁渔问：“是这个么？”
“老大，我也没用过，我小时候学英语都是请外教的。”
贺鸣珂惊讶地瞪圆眼：“你家档次不低啊。”
丁渔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老大，您才知道啊。”
贺鸣珂又重新盯着那个售货员，严肃地问：“这也太便宜了，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他装作老成地盘起下巴：“你这个机子里播放出来的是美式英语还是英式英语？口音正不正宗？”
“哎呦，这……”售货员阿姨眨眨眼，艰难地保持微笑，“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了，如果是用来学习、听听力，那完全是绰绰有余了，至于什么口语口音，嗨，您放心，声音绝对清晰！”
贺鸣珂将信将疑，目光落在标签上。
他忽然记起白辜月对他说的，多贵才算贵？她一块钱也不会收他的。
那时的白辜月眉心皱得很深，像被刀子划了道口。
699元，对于白辜月来说，是不是很贵？
白辜月告诉他，他的钱是他的父母赚的，她没有理由去使用。
他当初答应她了，他不能对白辜月食言。
“同学……同学？”
贺鸣珂回过神，后退两步，匆匆说：“我不要了。”
丁渔听懵了：“老大？”
贺鸣珂摇摇头，又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售货阿姨的手，坚定地说：“我现在不要，以后要，你不准卖出去。”
“小同学，你这样……”
贺鸣珂转身，“沙丁鱼，走。”
丁渔匆匆忙忙地追上他：“老大，你怎么了？怎么又不要了。”
“我要用我的方法，买下来。”贺鸣珂目视前方。
丁渔倒吸一口气：“老大，法律是底线。”
贺鸣珂懒得理他。
傍晚，餐桌上，贺鸣珂放下刀叉，拭了拭嘴角，面向主位正在喝汤的贺文彬，庄重开口：“父亲，让我在你那儿上班吧。”
阿琳娜眨眨眼，贺佩灵扑哧一声笑出来：“贺鸣珂，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连赵嫂都咧起嘴角笑了笑。
贺鸣珂瞪他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贺文彬不紧不慢地放下汤匙：“说吧，你又想买什么？”
贺鸣珂握紧拳头，声音铿锵有力：“我是男人，我想自己赚钱买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贺文彬点点头，后仰，“赵姐，帮我把眼镜拿来。”
“好嘞。”
他戴上眼镜，重新审视儿子：“有那么贵吗？”
阿琳娜也笑了，劝他：“鸣珂，你想要什么你就说嘛，怎么越长大还越扭捏了。”
贺鸣珂气红了脸，直接嚯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表决心：“我就是想赚钱，不可以么？”
贺文彬仰视他，14岁的贺鸣珂已经和阿琳娜一般高了，心智却还停留在小学。他不慌不忙地答：“可以，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他说：“去车间，一天给你开八十，怎么样？”
贺鸣珂眨眨眼，虽然不懂具体是什么工作，但算了算，他从明天开始做，一直到国庆结束，一共七天，怎么样也有五百多了吧。于是欣然应下，声音响亮地道了句谢，转身悠哉悠哉地回了房。
阿琳娜抚上贺文彬的手，有些担忧，没想到这父子俩是来真的，“文彬，你真的要让鸣珂去厂里上班？”
贺文彬反握住她的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假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体验一下生活，感受一下赚钱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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