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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尹和林陌都是过来人，知道这个道理。
高二下学期开学前，陆淼拿到了南江大学和南江师范大学的录取降分政策。当然，都是数学专业。
自从不在家里住，陆淼就在学校附近和别人合租。一室一厅的布局，每个月房租两百块。
几个月时间过去，林陌也不知道和她合租的是谁。
倒不是陆淼有意瞒着她，而是林陌近期太忙。
在陆淼各个学校参加自主招生的同时，林陌也总被老顾接走谈话。
谈话内容无非是她脑子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点子。
2006年，除夕，林陌被老顾以写策划案名义留在家里过年。
在书房台式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时，顾洵刚好走到书房门外。
林陌抻了个懒腰：“你时间算的刚刚好。”
顾洵已经换好每年一件的新年红毛衣。
他平时很少穿亮色。
林陌想，她每年只有一次看顾同学穿红色衣服的机会，一定要多看几眼。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目光便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
把策划案保存，重命名，林陌走到书房门口的位置。
顾洵说明他的来意，“下楼吃水果。”
“哦好。”
一起下楼时，她余光看到，顾洵抬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脸。
林陌笑出声，“脸上没东西，放心吧。”
顾洵把手放下，微微侧头，目光落到她侧脸上，“那你刚才是在看什么？”
林陌：“……”
和顾洵接触时间越长，越能发现他的本性是温柔耐心的，同时带着些许腹黑。
虽然他外表清冷淡漠。
比如此刻，林陌敢打赌，顾洵现在一定反应过来她看的是他那张脸。
但是他偏偏要问出来，还是以一副很诚恳坦荡又温和的语气。
林陌抬头看他，生硬地把话题扯远，“没什么，只是当时想到你今年十七岁了。”
“嗯？”
已经走到一楼，周予宁嘻嘻哈哈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
在顾同学的视线注视下，林陌硬着头皮接上了一句逻辑性不是很强、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更好替代的话。
她说：“十七岁如果谈恋爱，依然算早恋。”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林陌突然理解大脑宕机是怎么一回事。
她强装淡定地抬头看顾洵。
少年垂眸，然后很浅地笑了下。
林陌解释：“我就开个玩笑。”
顾洵看着她：“没关系，左右还是我捉弄你在先。”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林陌下意识从衣兜里拿出手机，随后才发现不是她手机响。
顾洵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林叔叔。”
林陌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电话那头是林燚的父亲。
顾洵在认真倾听对方说话，等男人的声音停下，他说：“没事，我稍后问一下。”
挂断电话，顾洵对林陌说：“是林燚父亲，说他听朋友说看见林燚和一个女生在学校附近同居，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
沉默片刻，林陌面上的表情不仅不担忧，反而有点兴奋。
她猜测：“该不会是陆淼吧。”
顾洵问：“要去看看吗？”
“林叔叔那位朋友是今天看见的吗？”林陌没想到林燚过年都不回家。
毕竟，在她眼里，林燚和陆淼以后一定会结婚。
而从其他人视角来看，甚至包括两位当事人在内，林燚和陆淼只是刚满十七岁的高中生。
高中生就同居，的确很不合适。
即使这两人都有分寸，一定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通宵打游戏除外。
顾洵说：“是。但是林叔叔的态度…”
刚刚在电话里，男人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不直接去找人，是因为担心耽误儿子交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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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合租
林陌反应了几秒钟，才弄清楚自己这位只有几面之缘亲爷爷的脑回路。
她始终记得，在原时间线里，面对陆淼的巨额医药费，林燚最后求助的人就是林家老爷子。
那是林陌第一次看见爷爷，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身上穿着一中校服，身后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放学后就跑去医院给爸妈送晚饭。
她躲在医院走廊墙角的地方，偷偷看见病房外，林燚和老爷子面对面说些什么。
老爷子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手里拄着根精雕细琢的拐杖。
他疾言厉色，痛斥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十几年从没回过家。
林燚就垂着脑袋听他教训。
三十几岁的人，身上肩负妻子医药费和女儿的学费，再也不能像二十二岁那样随心所欲。
他脑袋越来越低，在心里责备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是挣不到钱。最后，他双手渐渐握拳，双膝缓慢地跪在地面上，认错恳求老爷子借钱给他。
林燚语气卑微地承诺，无论如何，他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上。他现在只想救人。
看见他竟然为了一个二手女人下跪，老爷子更生气，举起拐杖就要打他，最终还是没下去手。
再后来，林陌看见保镖走过去，老爷子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往她的方向走。因为这边是医院出口方向。
两个高大保镖从她身边路过时，老爷子被他们护在中间。林陌呆愣在原地，目光不禁落在爷爷身上。
后者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前行。
大概是林陌上大二那年，一次闲聊中，林燚提起过那笔医药费。他说，老爷子两天后气消了，就让人把钱送去了医院。
只不过造化弄人。钱是傍晚送到的，陆淼的病危通知书是当天凌晨下的。
林陌记得林燚说这话时的表情。
那是在老小区的公园里，周围设施陈旧，卫生安保都一般，花坛边遛狗人留下的狗屎都没人清理。
林燚穿着一件老头汗衫，皮肤因为常年在烈日下暴晒而粗糙显老，领口和衣袖边缘的肤色有明显分界线。
只有五官依然保留有年轻时校草的底子，但那双桃花眼的眼尾不再恣意上扬，眼球也浑浊发黄。
林陌想，用心如死灰四个字来形容他那时的模样也毫不为过。
所以，林陌对爷爷的情绪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从严格的角度来分析，他的确也没有为儿媳妇出医药费的义务；但是另一方面，人是情感动物，生活在社会与关系之中，许多事情并不能用冰冷的尺度来衡量。
林陌还是不可避免的会想，他怎么能做到那样铁石心肠。
“到了。”出租车司机说话的声音把林陌思绪拉回。
顾洵自然地付钱，然后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出租车停在市一中车站，这个位置距离陆淼租房的地方只需要步行五分钟。
一从出租车下来，冷风吹到脸上，和车内被暖气包裹的环境对比鲜明。林陌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穿的还是去年买的那件白色羽绒服，帽子足够大，但是下巴下面的位置会灌风。
顾洵把拿在手里的围巾递给她。
林陌没立刻接，看了少年一眼，他连衣服拉链都没拉到最上面。
“你不冷吗？”她问。
顾洵说：“不冷。”
他把手掌摊平放在她眼前，意思是，她可以摸一下他掌心的温度。
这能证明他真的没有寒冷感。
林陌抬手握了下他手指就松开，果断选择接过围巾。
顾洵那双手，在冬天简直就是自带的免充电暖宝宝。
林陌表示很羡慕冬天手不冷的人。
刚把围巾系好，一辆黑色轿车往他们站着的方向靠近，最后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轿车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林燚父亲下车。
铁石心肠的老人此时并不老，年近半百，因为生活优渥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上下，除了发福明显。
“林叔叔。”顾洵打了声招呼。
林建勇笑着挥挥手：“小洵啊，真是麻烦你大过年还出来跑一趟，我家那小子实在太不懂事了。”寒暄一番，他看了林陌一眼，随后问顾洵：“女朋友啊。”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林陌都会立刻否认。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
她没有办法说明，自己其实是在给老顾打工。
顾洵倒是模样淡定，说：“是朋友。”
态度模糊，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少年人不好意思承认关系。
林建勇果然误会了，笑呵呵说：“挺好挺好，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在和哪家孩子谈恋爱。”
林陌心想，这个阶段谈恋爱是不太可能了。
那两个没开窍的碰在一起，不把房盖掀翻都算房东运气好。
……
从车站走到老式小区，林建勇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叭叭叭的说。短短几分钟，他从高一开学考试唠到高二期末考试。
林陌一边礼貌地应答，一边在心里感慨，终于知道林燚那张碎嘴子是遗传了谁。
在听到林陌是年级第一之后，林建勇终于惊讶到安静了几分钟。这份惊讶大致来自于，谈恋爱都没耽误她学习好。
他跟在两人身后，林陌和顾洵并排走在高楼与围墙之间的窄窄过道里。
转了个弯，林陌往顾洵方向靠了靠，小声问：“你经常帮林叔叔抓林燚？”
“没有。”
“那你大过年的还陪他来找人？”
顾洵说：“不是陪他来，我之前不知道他也要过来。”
林陌抬头看他，“所以是因为我想看看陆淼，你是陪我来的吗？”
“是。”
她不禁感慨：“你是不是对朋友也太好了一些？”大过年的也不嫌出门麻烦。
顾洵自然而然解释道：“我朋友不多。”
他的语气很平静，林陌却没由来一阵心软。
回忆起来，顾洵对他那个小胖子同桌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每逢活动必定给人带零食。
林陌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对顾洵加倍的好。
顾洵察觉到她情绪好像变化几分，“怎么了？”
林陌郑重回答：“顾同学，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少年怔愣一瞬，而后轻笑：“好。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走到单元门，林建勇突然说：“你俩上去帮我看一眼怎么样就行，看看两人发展到哪步了。”
在他的认知里，林燚是男孩子，男孩子是肯定不会吃亏的。他就怕那小子没有分寸，十几岁的年龄就和女方发生什么。
当着两个中学生的面，林建勇不好意思多说，但是他相信顾洵作为青春期男生，又向来懂事，会明白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也对顾洵说：“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就谈了，不该做的还是先别做。”
别做就别做，“先别做”什么的……
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亲爷爷。
刚好一阵冷空气吹过来，林陌差点被呛到。
她轻咳两声，随后侧了侧身子，避开沿着墙体吹过来的冷风。
没料到林叔一开口就是重磅话题，再加上林陌的反应，向来平静的少年面上难得有了几分不自然。
他说：“我们先上楼了。”
林陌立刻拉开门钻进楼道里。
感应灯应声亮起。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主动去提刚才的话题。
之前陆淼和林陌说过，她租的楼层在六层，再往上一层就是顶层，所以价格便宜。
爬到五楼时，林陌喘息加重。她抬手扯掉脖子上的围巾。
顾洵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围巾帮她拿着。
林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体力的确有待加强。”
顾洵没说话，只点点头当作回应。
走到六楼，林陌拨通陆淼电话。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人接通，女生的声音传过来：“喂林陌。”
林陌说：“我来你租房的地方找你了，你在家吧。”林建勇朋友是上午十点在小区看见的陆淼和林燚，说他们两个一起上楼。
陆淼说：“哦行你等等，我这就去开门。”
刚要说话，左手边房间里传出来一声大叫。
“卧槽陆三水你怎么这直接就出来了？不知道敲个门？！我刚把裤子换上！差点小爷贞洁就不保了！”
接下来是陆淼无奈的声音：“谁知道你大白天换裤子？尿床了？”
林燚没好气：“我就说应该租个两室一厅，一人一间还有个厅，现在这日子也太苦了。”
“我这不是没钱吗？我要是有钱还能和你合租？”
“你没钱我借你呗！”
陆淼冷冷看他：“你有钱？”
林燚摸摸鼻子，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忘了我最开始和你合租就是因为我钱不够。”
房门被陆淼从里面打开，林燚还在喋喋不休输出他的歪理。
林陌抬手和她打招呼，手臂还维持着举起的动作，她说：“我没想到你的合租室友是他。”
陆淼说：“上次在网吧通宵，游戏打嗨了，随口就答应了。”答应完才反应过来林燚说要和她合租。
“他为什么从家里搬出来了？”
没用陆淼回答，林燚把游戏手柄扔地上，然后过来说：“因为我爸成天磨叽我，非要把我送一个培训班里去。”
林陌：“培训班？”
林燚走去门口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宣传单递过去。
林陌接过，低头。只见，暗红色纸张上赫然写着三行金色大字。
半年211，一年985；
极速逆袭，触底反超！
不要给您孩子的青春留下遗憾，我们在这里诚挚等待与您相逢。
右下角字体偏小，【一飞冲天培训营，圆您大学梦！联系电话：XXXXXXXXXXX。】
林陌：“……”
她抬头看林燚，“这怎么看着这么像骗子？”林建勇胆子真大，不怕把亲儿子送到什么不良机构里去？
房间暖气不算充足，林燚拿起折叠床上的棉马甲穿上。
他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语调悠悠：“骗子倒不至于，当年林雍就去过，最后考上了大专。”只不过大专他也没读下来，上了几个月就退学了。
林陌斟酌了番，评价道：“由此可见，这训练营没用。”
林燚点头，“是，我也觉得没用。主要里面连手机都不让带，每天跟看犯人一样，我才不去。”
虽然两人的理由并不在同一频道上，但也算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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