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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燚没忘记这趟回来的目的是拿户口本的，为防生出变故，他趁机说道：“你看，我追了好几个月才追到的，你说我是不是快点跟她领证，不然跑了怎么办。”
老爷子点头：“说得对，万一人家时间久了看清你这幅死德行，后悔了就完蛋了。”
林燚：“……”
虽然被亲爹否认一顿，但目的达成。
他说：“户口本在哪呢？”
老爷子还是有点怀疑：“你不把人先领回来让我们见见？再说了，从礼数上来看，双方父母也得先见面啊，不然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林家？”
林燚正要说话，进门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一身贵妇装扮的女人迈着步子优雅走过来，看见林燚时立刻扬起亲切地笑容：“小燚回来啦。”
林燚敷衍着扯起嘴角笑了下，点点头：“嗯，回来了。”
女人听见他的回复，脸上浮现几分受宠若惊，关切道：“这次能在家里多呆几天吗？”
林燚没心情和她聊家常，只淡声回答：“明天走。”
老爷子在这两个从来不说话的人之间看了看，觉得今天似乎是一个打破两人之间僵局的好机会。他从中周旋道：“林燚要结婚，今天回来找我拿户口本。”
女人走到茶几旁，笑吟吟道：“要结婚了？能让我们小燚这么喜欢，一定是位很优秀的小姑娘吧。”
老爷子把照片递给她，“看着是不错，挺好的。但是我想着，领证之前怎么也得先跟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吧。”
女人笑着接过照片。
她面上表情没变，仿佛认真看了看照片，然后说：“两个孩子看着好般配呀，结婚之后生的小宝宝一定很好看。”
林燚低着头，不想看老头和小妈在同一副画面里，因此错过了小妈给林老爷子使的眼色。
他只听见老爷子说：“我先上楼睡一觉，你怎么也要在家吃顿晚饭吧。”
林燚拿回照片，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自己房间。
那天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他房间的门就被老爷子一脚踢开。
林燚当时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梢滴着水，他那着快毛巾覆在头上擦。
浴室是有门锁的，他就没有把卧室的门也上锁。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林燚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下。
“那女的叫陆淼？”老爷子手里拎着拐杖。
林燚说：“是。”
老爷子生气地嚷，拐杖指向他，“那是你表哥搞过的二手货！”
林燚皱眉：“说话难听了。”
“你知道她和你表哥搞过？”
林燚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搞不搞的，这词儿多不文明。”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随后语气命令说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你赶紧给我和她断了。”
林燚：“那你跟那女的离婚。”
老爷子说：“你阿姨自从嫁进来，对你还不够好吗？”
林燚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举止优雅的女人眼神担忧，似乎生怕他跟老爷子起冲突一样。
但是林燚知道，陆淼和林雍的事情一定是她告的密。
他模样很混，说：“那陆淼跟我也挺好的，我就要娶她。你不让我娶，我就一辈子不结婚，您自己看着办。”
老爷子把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你就算以后结婚，婚房彩礼也都是我出钱，你有什么权利跟我比！”
林燚讽刺地笑笑：“您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您从来都不在乎我，包括我和谁结婚，您在乎的也只是自己的面子。”
老爷子横着眼睛，眼珠子浑浊，像是要瞪出来一样：“你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林燚咧嘴笑着，眸光却凉，语调平静道：“就像我小时候每次过生日，我都只想跟您在家里吃个蛋糕就好。但是呢，您非要彰显财力摆一场，还要借着我过生日谈生日。不过这些无可厚非，我也知道家里做生意不容易。”
“我记忆最深刻的那次，是我过生日，您带我去吃狗肉锅。”
有些事情他平时不会想起，只是在一些时刻，才会发现，他永远都忘不掉。比如此时此刻。
“但是我从小就不吃狗肉。”林燚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拉布拉多，养的很好，他亲手看着它从小狗崽长大，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抱着狗玩。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他发现狗不见了。
走进餐厅才发现，一群中年男人喝酒喝的脸色涨红，餐桌上是一桌狗肉。
他哭了很久，问，为什么不去店里买，为什么非要杀他的狗。
亲爹皱着眉，安慰几句就没了耐心，说一个男孩子矫情什么，不就是一条狗，又没多少钱。
后来，照顾他的保姆阿姨才说，那天是老爷子的朋友随口一提，说那条狗肥，一看就好吃。
老爷子好面子，又是喝醉的状态，脑子半清醒半迷糊，当即就让厨师把狗杀了下锅。
这件事情在林燚心里憋了很多年。
他平时懒得提。因为就算是说了，老爷子转天也就忘了。
否则也不能在后来又带他进狗肉店。
十几年，旧事重提，老爷子愣在原地，似乎是没料到林燚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会把一件事情埋在心里这么久。
林燚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不可能道歉，你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但是在结婚这件事上，我不可能让步。”
“我就要陆淼。”
停顿片刻，他从两人身边走过，最后停在房间门口，“没有户口本我也能去开户籍证明，大不了就是多等一个月领证。”
之所以回家要户口本，究其根本是因为想让家人知道他的婚事。
只是目前来看，没必要了。
老爷子固执了一辈子，从来不肯低头。
他手掌紧紧握着拐杖头，说：“你今天要是从家门走出去，就别再回来！”
林燚迈步走出房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离开老宅，他先在当地开了户籍证明，第二天就坐火车回川杭。
却没有直接去找陆淼。
老爷子铁了心维护林家颜面，决不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个和林雍上过床、甚至怀过林雍孩子的女人回家。
所以林燚的银行卡被他冻结了。
钱包里只剩三千现金。
付完酒店费用，他拖着行李箱和剩下的钱从酒店出来，围着川杭市中心走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没学历，没有工作经验，连服务生都优先找在大饭店打过工的。
而他，一身名牌，拖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个和家里赌气出走的富二代。林家公司就在南江当地，川杭这边只有几家小酒吧，自然没有生意场上的人陪林家少爷玩离家出走的情景剧。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他正好走到盛鼎酒吧，拉着行李箱上二楼。
服务生还是上次的服务生，见到林燚，依旧态度恭敬。
只是把称呼从老板换成了先生。
“林先生，林老爷子今天下午才来的电话，说这家酒吧已经不归您所有了。”服务生为难地说，“如果您想住，也得按小时付费。”
说完，他才压低声音，有点拍马屁的意思：“但是林哥，您要是想住，我就先用我的钱把您的住宿费垫上，老爷子问起来我也能瞒着……”
林燚扯扯嘴角，“不用了。”他拖着行李箱下楼。
他太知道老爷子性格了。
如果他真的和陆淼领证，他就再也不是林家的少爷。
况且，他那位小妈已经怀孕四个月。
盛鼎酒吧坐落在繁华的大学城周边，人行路上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在说明天早八的课，在说政治课是大教室，在说哪个老师不点名。
林燚听着这些内容很陌生，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当时考上了大学，至少不会是现在离开老爷子就混不下去的境地。
如果和陆淼结婚，他就会一穷二白。
如果继续富二代生活，他就没办法和陆淼结婚。而且，老爷子吃准了他不敢跑，以后对他的掌控只会变本加厉。
这次用钱威胁他不结婚，下次就能用钱逼迫他娶回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斑马线，刚好遇到红灯。
连成串的车辆从他眼前一一开过。
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陆淼的电话。
“陆三水。”
陆淼正在后厨洗盘子。
听见手机铃响，她冲了把手，手上泡沫被冲掉，她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喂？”
林燚突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和她结婚了。
只是因为每次听见她的声音，无论心里有多乱，他都能稳定下来。他轻笑：“陆三水，要是我没钱了，变成个穷光蛋，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不？”
陆淼哦了一声，问：“脸还在不？”
林燚侧过身，眼睛看着行李箱，拉行李箱的手空出来，摸了摸自己眉骨，笑：“脸在啊，依然很帅。”
“那就行。”陆淼说，“没钱就没钱呗，反正我本来就没钱，也没指望嫁给你就变有钱。”
不用林燚说，陆淼也能大致猜到，他一定是因为结婚和家里闹翻了。
她说：“要来和我一起刷盘子吗？我罩着你。”
林燚说：“行，你可别让我被别人给欺负了。”
……
陆淼那天在电话里语气很轻松，她内心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潇洒。
饭店打烊，陆淼从后门走出来，就看见黑暗里站了个人。
他风尘仆仆，行李箱贴着腿放，胳膊搭在行李箱拉杆上。
陆淼走到他面前，林燚自然地揽过，弯腰低头吻她。
夜已经深了，这位置没路灯，路上偶有三两行人在昏黄路灯下走过，没人注意到他们在黑暗中的拥吻。
良久，林燚放开她，陆淼睁开眼。
她说：“林四火，要是因为和我结婚，你变得没钱了，再也过不了富二代的精致生活，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林燚手掌拍了拍行李箱拖杆，尾音拖长：“有没有良心？嗯？我都这样来找你了，还不是答案？”
他笑笑：“我今天洗完头连头发都没吹，该不会变虚吧？”
陆淼摊手：“那你可要注意了。没钱问题不大，变虚可不行。”
这次轮到林燚问：“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陆淼用他的话回答他：“那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个。”
……
陆淼真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有情饮水饱的人。
但是转念一想，林燚好像和王宝钏更像一些。
都是放弃好好的荣华富贵，为了爱情跑出来过贫穷日子。
事实证明，电视剧过于理想化。两个年轻人没有本金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在一线大城市里只能从流水线或刷碗端盘子干起。
住宿环境太差，抽烟噪音影响休息，他们又拿不出多余的钱租房。
就这样漂泊了几个月，林燚在空闲时间一一回忆整理自己过去的产业，终于发现他母亲给他留了一套房子。
因为是亲妈的名字，老爷子无权过问。
也只有这套房，林燚现在还能使用。但是地点在南江市，面积也不大，两室一厅。
他问陆淼，要不要直接把房子卖了，卖房的钱刚好可以支撑他们在川杭市买一个小婚房。
陆淼自然不会同意他把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卖掉，说：“南江市那么大，这里距离你家和我家都远，没事。”
于是新婚几个月的两人决定回南江定居。
林燚白天去工地做苦力，攒了一年钱，他买了个人力三轮车，便宜，空闲时间就跑跑出租。
陆淼这几年在饭店经常半夜用凉水洗碗，前几年引产又落下了经期紊乱后遗症，加上常年心情郁闷、吃住不好，身体状况明显不如同龄的林燚。
她十几岁的时候明明跑跳都不会落后于林燚。
这让陆淼心里有点不平衡。
为了身体着想，林燚建议她在家附近的超市里当收银员。
生活在慢慢变好。
两人手里几乎没有存款，但是只要不发生费钱的事情，温饱足够，偶尔还能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那天，陆淼请假提前下班，林燚也不跑出租了。
两人一起下楼，这是难得的、两人能在天色没暗下去时围着小区散步聊天。
“你高中时候数学那么厉害，要不去补习班当老师试试？”林燚牵着她的手。
陆淼叹气：“好久没学过了，都忘了。而且没有家长会允许自己孩子的补习老师只有高中学历。”她不是没试过，却连试讲的机会都没得到。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林燚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要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一年时间里，两人也谈过几次孩子的问题，陆淼对怀孕并不反感。她说：“不知道。”
林燚得意地说：“我想过。”
“如果女孩，就叫林陆，如果是男孩，就叫陆林。”
陆淼：？
“你这名字一定想了很久吧，至少也得是废寝忘食想的。”她说。
林燚听出了她的嘲讽，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是这样的，绿林好汉嘛，女孩子叫这个不好听，我怕她以后恨我。”
陆淼说：“你好歹换个字儿啊。”
两人对视一眼，愣是没想到一个相关的汉字。
于是，两个文学素养几乎为零的语文渣渣掉头回家打开字典。
林燚抱着字典坐在沙发上，招呼陆淼说：“你看这个字好不好，陌。”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是《桃花源记》的句子，这文章也好，不愁吃穿的。陌是路的意思。”
“路又和陆同音。”
他得意地合上字典，拍板定论：“以后咱孩子就叫林陌！”
陆淼：“……”
反正比绿林好汉什么的好听多了。
当晚的孩子取名只是顺带出来的话题。
让两人惊讶的，是后来女儿出生，刚刚上完户口登记好姓名的当天，他们收到一封从国外邮来的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火车票，信封上也有大大方方的落款，名字是顾洵。
看清这个名字时，林燚和陆淼还恍惚了下。
林燚和顾洵从小就认识，只是交流很少，高考后才彻底没了联系。
陆淼之所以认识顾洵，是因为这位天才少年在即将步入高三冲刺期时突然选择转班。
他从艺术班转到了理科班，而且是七班。
那是陆淼和林燚当时就读的班级。
陆淼问林燚：“你和他还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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