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了马车,林二叔才小声的道:“尘哥儿,你押中了两篇经文。”他声音里的兴奋快压不住了。
“二叔,与其说我押中题目,不如说天道酬勤。”
这备考的大半年,除了考试,他们每天都要看五篇历年的真题,再互相出题做一篇文章。这般积累下来,便是大海捞针也捞上来几根了。
“可是我出的试题就没考,还是你聪慧。”林二叔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林皓尘浅笑了一下,继而闭目养神了。
猜题和押题大概是前世带来的天赋,已经刻在他的骨血里了。
两场考试一晃而过,到了发榜那里,林光宗自告奋勇去府衙门口守着。
那官差刚贴出第一张榜,他即刻看到了林皓尘的名字,心中又是喜又是自嘲:他以前怎会觉得自己能赢过尘哥儿呢?
林光宗转身跑回院子,佯装镇定的林二叔,哐当起身,一把抓住他,问道:“怎么样?”
“尘哥儿……你是案首……小三元!”林光宗气喘吁吁的道。
林皓尘听了,也高兴的站起来。以后,他就是秀才了!他迈过了状元路上的第一个山头。
林二叔又喜又急的道:“太好了!我呢?我上榜了吗?”
“二伯父……我一时高兴,忘记看你的了。”林光宗抓着脑门,不好意思的道。
林二叔急得甩开林光宗的手,指着道:“哎呀,你……”
他正要冲出去看榜,那报喜的官差上门了,“恭喜林皓尘老爷,高中案首!”
大家忙将官差迎进来,林皓尘急切的问道:“官爷,我们院子可有第二位秀才?”
众人都心急火燎的屏息看着官差,那官差大笑道:“这院子极旺,这院子的林诚也中了秀才,乃第二十名!”
林二叔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道:“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我终于是秀才了!”
桃姐儿边笑边流泪,自她记事起,她爹就在考秀才,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她感激的看向林皓尘,这些时日,全赖林皓尘带着她爹念书。
“尘哥儿,谢谢你……”她激动的抓着林皓尘的手说道。
不止是父亲这件事,还有帮她和离、带她来府城、送她话本……这件件桩桩,她已不知从何“谢”起
林皓尘取出手帕,递到桃姐儿手上,笑道:“大姐姐,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林家高中两位秀才的消息,一下子在巷子里传开,左邻右舍纷纷上门送些瓜果零食。
更有甚者,有些城里的大户人家打听到,林皓尘才十五岁,又才貌双全,急忙请媒人来说亲。
林皓尘哭笑不得,为了省却麻烦,索性在门口贴了一张成亲的“囍”字,表明自己已说亲。后面来的媒人看到后,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来迟了。
屋主听闻租出去的院子出了两位秀才,主动免了林皓尘他们的租金,还请林皓尘给他题了“书香传世”的匾额,挂在正厅。这院子收回来后,他要留着自己住。
热闹了几日后,终于到了学政接见新秀才的日子。林二叔穿戴一新,而林皓尘轻摇纸扇,叔侄到达会面的酒楼时,里面已有不少人。
只听有人在打听,“你们认识林皓尘吗?他这般厉害,连中小三元,怎么以前从未听说?”
有人应道:“你们说,他从不参加文会,是因为囊中羞涩,还是样貌羞于见人呢?”
又有人道:“我表弟的叔叔曾和林皓尘是同窗。听说他以前根本不会作诗,更别提写文章,还被夫子劝退了。也不知拜了哪路神仙,突然就变厉害了?”
“他拜了我这路神仙!”林皓尘站在他身后,淡淡的道。
那人已四十有余,他转过身见是林皓尘年纪轻轻,手里拿着扇子,长相俊逸,便以为他是少不经事的公子,遂笑道:
“小友,你走错地方了,这里都是秀才,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林皓尘收起扇子,说道:“没走错!方才你们不是在打听我吗?”
“你就是林皓尘?”那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他们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翩翩少年是案首。
“正是!”林皓尘笑道。
此时,学政刚好到场,众人按名次坐下。
林皓尘稳稳的坐在学政的下首,那几人神色复杂,有沮丧,有懊恼,唯独没有高兴。
作者有话说:
关于院试的描述,参考了《清代科举图鉴》。
第39章 去京城
“你就是案首, ”陈学政看着林皓尘,见他神清气正,笑道:“好,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你年少有为,倒也不负皓尘二字。”
林皓尘站起来, 拱手道:“学生谢过大人。”
陈学政挥手示意他坐下,随即环视了一圈全场。其他秀才都端正坐直,期盼获得学政大人的青睐。
然,陈学政只是让他们不必拘束, 便唤林皓尘随他去包间。
大家失望之余, 更是好奇, 林皓尘缘何得学政大人另眼相看?
林皓尘一边随学政走, 一边也在思量,他猜……
“皓尘……”陈学政觉得这二字甚是耳熟,停下来问道:“京中有一本关于对联的书, 作者也叫皓尘,你可认识他?”
“正是学生。”林皓尘略有些失望的应道,他尚在猜陈学政单独见他,是为了答卷……
陈学政哈哈笑道:“竟是你!果然后生可畏啊。”他儿子买了这套书,曾拿里面的上联来为难他, 故而他有些印象。
“你在卷中提到君子之道,人人皆能知能行, 唯教化而。你可有条措?”陈学政正色问道。
大周朝建立不足五十年,百姓在长达数年的战争中, 疲于活命, 人心不古, 多有罪犯。
此次朝廷派他来,除了负责院试外,还要求他教化当地民众。因此,他才会出此考题。
林皓尘闻言,这正是他期待的问题,遂按之前想的答道:“学生认为,传道首要是做到人人皆知。然,读书门槛高,识字不易,非人人能习得。”
陈学政点点头,这是眼下的困境。
林皓尘接着道:“学生有两个法子,一是教化民众遵从律法,律法乃是道德的底线。朝廷可将常见的犯罪之举,以及惩罚画出来。将画贴在各衙门及城门口,每十日更换一张。百姓只看画就能明白律法。”
“这个法子……”陈学政沉思了一会,发觉这做法确实花费低,见效快,他拍手道:“此法甚妙!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法子将圣人之道隐于戏曲、说书中,民众不需识字,即可在听书听曲后,习得礼义廉耻。”
林皓尘想到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学习《三字经》已颇为吃力。而底层的百姓们,他们缺少钱财和时间,想识字就更为困难。
所以,林皓尘索性跳过识字这一关,根据自己的图像记忆法,和话本的流传之快,想出这两条建议。
“好!本官这就吩咐下去。”陈学政赞赏道。
他从京城来到皖城,沿途曾命当地官员开立书院,教导百姓,但官员却向他哭穷。若按林皓尘的法子,便不需朝廷拨款,也可行。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才走去宴席,陈学政特意让林皓尘坐他身侧。先前背地里议论林皓尘的人,眼里只剩满满的羡慕。
…………
次日,林皓尘他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乡。
忽然有人拍门,徐竹去开门,一个穿红戴绿的妇女推门进来,高声道:“恭喜秀才老爷,我这里有一桩好亲事要说与你们。”
林皓尘从屋里走出来,指着大门口的“囍”字,道:“不必了。”
那媒人毫不见外的穿过院子,边走边道:“哎呦,我是来给秀才家的姑娘说亲。”
“我家的姑娘?”林二叔闻言也走了出来。
那媒人已走到跟前,说道“秀才老爷,您听我说,那男方的条件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林皓尘瞥了一眼桃臼恃洸姐儿的屋子,见桃姐儿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他稍一迟疑,那媒人便滔滔不绝的介绍男方。
“城南有位童生老爷,他父亲和兄长也是童生,与你们也算门当户对。他家里有上百亩地,今年二十九岁,早两年没了妻子,如今带着一个女儿。听闻你家姑娘贤良淑德,特意上门求娶。”
这条件听着不差,林二叔已有了几分意动。他正欲细问,却见林皓尘朝他使眼色。林二叔只好打马虎眼,不冷不热的将媒人送走。
“你方才为何不让我问?”林二叔不解的道。自吃了陶家的亏,他一心想给女儿找个读书的丈夫。
桃姐儿打开房门,说道:“爹爹,是我让尘哥儿阻止的。”她方才在窗前惊慌之下朝尘哥儿比了个手势,幸好他看懂了。
她快步走到林二叔跟前,说道:“爹,我不想现在嫁人,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京城。”
“胡闹,哪个女子不嫁人!”林二叔虽疼女儿,但他固执的认为女子就该温良恭俭,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林皓尘含笑问道:“大姐姐,你为何想去京城?”
眼前的大姐姐与刚和离时仿若两人,她不再穿素衣,不再含胸低头,眼睛里有了神采,明媚大方。
“我……我画了一些册子,想拿到中原书局版印。”桃姐儿迟疑了一会,终是一口气说出来,并拿出自己画的册子。
“异想天开!你从未学过画画,竟还想版印出画册子?”林二叔看都不看,便斥责桃姐儿。
林皓尘翻开画册,发觉大姐姐是以《嫡女重生恩仇录》为原型,画了连环画。
令他惊喜的是,大姐姐的笔触极为细腻,连头发丝都能看清,人物画得栩栩如生,也将原书的场景还原得极好。
“二叔,你过来看!大姐姐画得生动极了,一定很多人喜欢。”林皓尘招林二叔过来看画。
林二叔不情不愿的拿起画册。他没看过话本,只翻了前面几页,便觉得画册似有魔力般,吸引他往下翻。
然而,那画册不过十来页就没了,林二叔意犹未尽的说道:“怎页数这么少?”
“我……我边学边画,画得慢了些。”她不过是凭着绣花的底子,画废了数张纸,才得一张满意的。
“大姐姐靠自学画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等到了京城,我们再寻师父教,定会画得更好。”林皓尘一锤定音桃姐儿去京城的事。
…………
翌日,林家的人怕再有媒人上门,早早便出发回乡。
待他们回到林家,发觉家里热闹非凡,客人络绎不绝。
原来自林皓尘中了案首后,十里八乡的人觉得林家又起来了,不再是那个靠死去的大儿子撑着的林家了。
“老太太,王家有二百亩地呢,您孙女嫁到王家不会错的。”一戴花的妇人笑着道。
另一摇扇的妇人说道:“张家更合适。张家的儿子明年就下场考试了,说不定您明年就能多个秀才孙女婿呢!”
“林老太太,您先听我说,按我说,您三个大孙子也该说亲了,李老爷说他愿意把女儿嫁进来,不拘哪个孙子都可以……”
林皓尘还未踏进正房,就听到里面交错的声音。他悄悄退出来,悄声吩咐徐竹,不用安置行李了,明天就动身去京城。
只是,去京城前的安排,他得琢磨琢磨。
第40章 林氏分家
林皓尘踮着脚正欲先溜回房间,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娘,儿子回来了。”
林二叔越过他,冲进了正房。林皓尘来不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叔,进门就“噗通”跪倒在地,磕头道:“娘!儿子考上秀才了!”
热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林二叔抬起头, 看着屋子里几个陌生的妇女,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尴尬的站起来。
林氏反应过来,上前抱着林二叔哭道:“儿啊, 这么多年, 你终于是秀才了。”她擦擦眼泪, 往门口张望, 问道:“我的乖孙子,尘哥儿呢?”
林皓尘笑着走进来,“奶奶, 我可想您了。您这有客人,我们一会儿再来吧。”说罢,他转身似要出去。
奶奶林氏拉住他,说道:“你们别走,客人马上就走了。”
随后, 她转头对媒人们说道:“你们刚才提的那些人家啊,我要先和京城的世子夫子商量。她最是关心弟弟妹妹们的亲事了。”
“世子夫人?哎呦, 您嫁到京城的二孙女是世子夫人了?”一媒人惊叹道。
“那我要沾沾您老的福气,不但儿孙满堂, 还个顶个的出息。”另一媒人也抢着夸道。
林氏扶了扶头上的金钗, 发愁道“唉, 孩子们太争气也不好。像我那二孙女,在京城回不来,送我那么多贵重的首饰和布料有什么用?我一个老人家,能穿戴多少?”
她又抬起手,露出手腕的三个金镯子,叹气道:“还有我二儿子和小孙子。别看他们考上了秀才,可这一去府城就是半年。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还要去外地做官……一想到这,我老婆子就舍不得哟!”
媒人们听了,面面相觑,很快又装模作样的劝解了一番林氏,这才告辞。再不走,她们怕自己会酸得是像从腌菜缸里捞出来的,这林氏又好命又气人!
林皓尘在一旁喝茶偷笑,林二叔小声的问他:“我们中了秀才,你奶奶怎么还叹气?”
林皓尘闻言,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他真想和二叔聊聊前世的凡尔赛语录。
这时,林氏送完客回来,林二叔站起来道:“娘,您要舍不得我,我就不去京城了,留在家里陪您。”
“死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舍不得你了?你最好早日给我考个官回来!”
林氏拍了一下林二叔的手臂,气哼哼的说道。她这个儿子孝顺归孝顺,就是实心眼,听不懂真话假话。
林皓尘趁机道:“奶奶,是我们舍不得您,您和我们一道去京城吧。”
林氏闻言,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但很快又暗下去,“我一个老太婆,在乡下还能管些生意和田地,给你们攒攒家底。去了京城,我就只能干坐着。”
林皓尘看出了奶奶的真实想法。因还有二叔和林光宗在场,他便打算独处时,再告诉奶奶他写话本挣钱的事。
…………
林光宗回到自家的跨院,他娘李氏一见到他就抹眼泪。吓得林光宗忙扶住她道:“娘,你怎么了?”
李氏“哇”的一声哭道:“凭什么大房、二房都中秀才,就你不中?我日日诚心拜佛,菩萨怎没保佑你呢?连菩萨也偏心……”
林光宗哭笑不得,径自去倒了一杯茶,喝完才说道:“娘,不怪菩萨,是我学问未到家。”
他不敢说出买卖试题之事。他娘惯爱说家长里短,万一哪天说漏嘴,那就是给自家惹事。
李氏还是不甘心,“儿啊,你二伯父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上,怎么就今年我一烧香拜佛,他就考上了?定是菩萨把香火错算到你二伯父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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