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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识一看到那个又长又奇怪的、像自造词一样的单词，就唤醒了他曾经为弄清这个词的意思，查了一晚上资料的记忆。他至今还记得那篇论文的名字，想起这些，他告诉梁可味他当年得出的那个无奈的结论，“这篇论文挺无聊的，参考价值不大。”
“你也看过？”梁可味又惊又喜。
陈识扫了一眼她备忘录里的单词记录。她比他想象得要认真，但分子料理总的来说是实验科学，不动手是学不好的。他并不想打击她的学习兴趣，只是告诉她，“如果喜欢看论文的话，我可以推荐几篇有意思的给你。”
体检结束之后，两人分别回到家。
梁可味收到陈识发来的论文清单。
此时，梁可味在自家客厅里，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是她对着论文清单搜集的相关资料。她对着屏幕，开始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发现这些论文，确实比她之前看的那些有意思得多。
但她翻阅这些论文，并不只是觉得有意思。因为兴趣而去阅读并非她本意。她的本意是想要验证，自己想要实现的最终效果，是否有可以实现的依据，是否可以参考的制作方法。
她真正的目的是——客厅的投影屏幕上，挂着的那个被完全剖开的柠檬图像。一颗从外到内、从果皮到果肉，完全解剖拆散的柠檬。每一个部分，都有粗糙的文字说明，这是她的一些简单的构想。
甚至还有天马行空的东西，但是那些论文正是用来“消灭”这些天马行空的。她会让这幅图变成一张真正可实现的设计图纸。
现在，它离一个作品还差得远，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初稿了。
另一边，陈识收到亚历克斯发来的味觉神经检测报告。
其实，今天的这场体检，就是一场藏木于林的检测。表面上，是餐厅全部的员工的福利体检，实际上，是想弄清楚梁可味味觉失灵的真正原因。
现在，关于梁可味味觉丧失的谜底，就在这份检测报告里面。陈识用电脑打开报告文件，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个正在加载的提示。
当看到第一行的结论“后天损伤”出现的时候，陈识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先天缺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帮到她。
报告上一行行的检测项目和数据，都在陈识眼里化作衡量用药的标尺刻度。对于陈识来说，有了这些资料，想要完全治愈梁可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从这一个深夜开始，两个人都开始朝着彼此努力迈进，专注而饱含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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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转折
如果要给他们的关系定义一个转折点，梁可味觉得应该是那一天。陈识的车第N次坏在半路上，两个人看着拖车把它送去修理厂。
梁可味盯着渐渐远离的车，“这几天坏太多次了吧？干脆买辆新的得了。”话刚说完，转头就看见陈识忧虑的眼神。
就是那个眼神，让梁可味当天下午直接去汽车市场挑了一辆新车，第二天就送到陈识家门口。
陈识当然没有收下她的礼物，退了之后，自己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回来。
那辆车开到醒时记忆门口，连大胡子都说，“我以为是什么大老板大驾光临，没想到车上走来你个穿地摊货的小伙子。换新车也用不着换这么贵的吧，你这可大半年的销售额啊！”
“眼红拿眼药水洗洗，别在这酸人。”陈识反驳的当然不止这么一句，反正直接把大胡子给骂到不能还嘴，识趣地走开了。
梁可味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她只是随手挑了一辆看着不错的车，能买得起就买了，从来没想过这可能是餐厅大半年的销售额。难怪陈识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显然，他接收到这样的礼物没有很开心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告诉她。
梁可味觉得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陈识开始变得“卖力”了。
他的这种“卖力”并不给人吃力的感觉，更像是一头睡醒的狮子，有了一个狩猎目标之后，开始目露寒光舔爪。
那之后的一个月，醒时记忆的盈利翻了两番。
一年才推出几个新品的醒时记忆，在那一个月里面，每周都有2-3个新品，这一开始全部拜陈识所赐，后来大胡子的斗志也被他激起来了，两人天天在厨房切磋厨艺，不亦乐乎。
就像梁可味之前说过的，一个餐厅要完成蜕变，光有营销推广是不够的，还需要厨师能做出真正好吃的东西。所以一旦有了新品，她的推广会更加事半功倍。
这些新品之间被梁可味赋予了激烈的竞争关系，每周只有一个新品会留下来，跟下周的新品继续角逐。
顾客们对于这种明星选举一样的购买方式兴趣盎然。月末结算的时候，基本上皇后街人手一份销冠产品。还时不时有呼声要为落败的产品声援“复活赛”。
醒时记忆走得还是原来数量少品类多的高端精品路线，但是面对销量越来越大的新品，仅有的两个厨子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月末的时候已经招进来两个学徒跟着大胡子学习，陈识的身边还是只有梁可味，他并不想带新人。
这天，餐厅的全部员工都来到大胡子家，举行露天烧烤。
热闹的长桌之上，梁可味的食物都是陈识烤的，敬陈识的酒都是梁可味喝的。大胡子都忍不住调侃“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而新来的员工则在惊讶两人竟然不是情侣。
大胡子马上就补充说了“只有这两人自己认为不是情侣”。
两人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了，默契地都不在这个话题上搭话。
散场以后，陈识送梁可味回家。
梁可味站起来就栽进陈识怀里，陈识不得不轻推一下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说，“可味，你喝太多了。”
梁可味一下就挣脱他那只伸过来扶她的手，“我没喝醉。我可以自己走。”说完就踏出两步，继续说，“我还能走直线。”
然后走出了一条漂亮的S弯。回过头看着跟自己显然不在一条直线上的陈识，“你别再晃了，晃得我头晕。”
陈识笑了两声，无奈地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跟我一起晃，就不晕了。”
梁可味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把脸凑上去，也许是想亲他，但是被他一下躲开了。
明明是自己躲开的，却满脸歉意地看着她。陈识并不是想拒绝她，相反，他也很想吻她。那张被月色镀光的脸，那瓣被酒精染红的唇，让他想做的并不只是吻她。
不可以趁人之危。
她迷蒙的眼睛里染上一抹失落，昂起的头在垂下去之前问，“陈识，你是不是喜欢我？”
有一种心事被戳穿的慌乱，从眼里跑进心里。在她垂眼下去的时候，才跑开。但他只能回答，“不是。”比喜欢还要多一点。
“那你亲我一下。”她说。
陈识听了一阵脑热。这什么逻辑？还是，她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陈识在这边心绪紊乱，那边梁可味已经失去意识，在他怀里昏睡过去。他只能把她拦腰抱起来，放进车里。
路程开到三分之二，梁可味醒过来，但是看起来酒并没有醒。她只是忽然睁开眼睛，“陈识……陈识……”地叫了好几声。
等到陈识回应之后，她忽然举起右手，磕到车顶也毫不顾忌，“我现在做分子料理很厉害了！我学……我学会，闪光的可味了。”
“嗯，很厉害。”陈识顺着她的话。
“那你亲我一下。”
“等回家再说。”
陈识并不知道梁可味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他知道自己只是想哄她一下。
直到车子抵达梁可味的家，陈识发现梁可味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无法知晓刚才那些请求究竟是真是假。她就连自己站起来也做不到，只能由他抱回家。
把她抱到床上，替她掖被子，煮醒酒茶。这些类似的事情，陈识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样，每次她意识模糊都特别爱黏着他。
就像现在，她死死扒拉着他的后背，不肯躺下去，一边嘟囔着，“不是说回家就亲吗？”
陈识只好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凑近她的侧脸，嘴唇轻轻贴了一下。然而，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吻变得轻松，她的眉头越拧越紧，表情越来越痛苦。他见势把一旁的垃圾桶用脚勾过来，告诉她可以吐在垃圾桶里面。
梁可味吐完之后，轻呼一口气，乖顺地躺下去，没有再闹脾气。
陈识把垃圾桶里的袋子扎紧，拎出去丢掉，然后在厨房煮好醒酒茶，再回到梁可味的卧室。他把茶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叫了几声“可味”，没有得到回应，他就关了卧室的灯，在床边坐下。
他静静看着床上蜷缩侧睡的女孩，眼神像一片轻抚她的羽毛。
心理学上有这样一种说法，蜷缩是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人类在感到孤独或者不安的时候，通过恢复这种原始姿势可以给自己安全感。也可以反过来认为，用这种姿势睡觉的人，在一定程度上缺乏安全感。
陈识缓缓躺下来，慢慢贴近她的身体，把她拥进自己怀里。他想给她安全感，却被她身上柠檬的香气勾得魂不守舍，对着她颈边轻轻吻上去。
“你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我吗？他握住她纤细的小腿，把她紧绷的身体舒展开。
“我对你的感情，真的不是喜欢。”远超喜欢很多倍，多到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了。他的手温柔附上她的腹部，轻轻摁揉，以掌心的温热抵消她胃里酒精的烧灼。
“你到底想让谁亲你一下？”是我，还是那个你爱而不得的人？
陈识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扑在梁可味耳边，就像潮汐一波又一波地亲吻海滩地平线。
而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整个房间格外安静，她的呼吸声浅浅，他的心跳声却越来越烈。
“梁可味。”他收紧他的怀抱，“你听见了吗？”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梁可味被这阵胸口的钝痛闷醒，她缓缓睁开眼睛，但是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因为她听见他最后那句“梁可味，你听见了吗”。
陈识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她不知道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他雷鸣一般的心跳声，能大约猜出一二。她不想问，只想看着面前这片墙壁，让这一刻永远静止。
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人停留在这种“朋友之上”的距离，止步不前的人是陈识。其实不是的，梁可味清楚地知道，真正止步不前的人是自己。
她认为，陈识也知道，而且比她更清楚。他愿意等她，等她迈出那一步，他会过来牵她，然后跟她一起走下去。但她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一直在期待有什么可以打破她，比如，研究成功的那一颗柠檬、又或者陈识亲口告诉她他不喜欢她的礼物、再不然就像现在——醉酒的深夜里两个人发生一些什么。
他的怀抱收紧很久了，他的掌心还在温暖她的胃，可是他也没有再进一步了。
“可味，我可以吗？”陈识的声音干涩得能听出哑音，“我可以吗？”
他明明问了两遍，但是，可以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之后，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回应，陈识的怀抱松开了，他默默挪开自己的身子，离开她的床，离开她的房间，离开她的家。
那一颗柠檬的研究遇到了瓶颈，陈识无法亲口告诉她他不喜欢她的礼物，醉酒的深夜里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生。
没有事情推着她再迈一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尾已被画出一条湿润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知道，陈识并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小孩，而是当作一个女人。
暗恋最难过的部分，是你开始害怕对方也喜欢你。
第二天。
昨天露天烧烤大家都玩到很晚，今天餐厅直接歇业一天。梁可味拿了醒时记忆的钥匙，在厨房继续一颗柠檬的研究实验。
在醒时记忆的两个月里，梁可味几乎拿到了陈识所有的“钥匙”。ins账号的密码，醒时记忆大门的钥匙，二层的钥匙，厨房的钥匙，陈识家的钥匙，陈识的车钥匙。陈识的世界对她来说是完全透明、毫无遮掩的。
可是她的世界对陈识是完全封闭的。她有太多没有办法告诉陈识的秘密了。
比如一颗柠檬研究的瓶颈。她在处理柠檬果肉的问题上已经卡壳两个星期了。期间，陈识也给了她一定的指导，试过很多种新的处理方法，她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满意。
今天也是一样，她尝试了几个小时，又失败了。包在果肉糖壳里面的果汁或者酒液，必定会在成型的过程中蒸发，在陈识的建议下改成冷凝，又会让它在常温下迅速融化。
也许是她的温度调控还不够合适。但是，她带着宿醉感的脑子一直恍恍惚惚，并不太想思考了。最终，她还是离开厨房，打算上街逛逛理清一下思路。
逛完商场出来，梁可味提着几个袋子，远远地注意到马路对面拉扯的男女。
男人年纪挺大，应该跟梁可味爸爸差不多；女人一头红发，身形和罗莎很像。男人想把女人拉上一辆车，但是女人显然不乐意，两人吵吵嚷嚷，谁也不肯让步。
正是这个看着和罗莎十分相似的身形，吸引着梁可味朝他们走近。
“你放开我，再这么拉我，我要报警了！”这个女人抗拒的声音，听着也像塞壬的歌声一般悦耳而有魔力，是罗莎没错了。
梁可味想帮助罗莎，尽管她自己在看到那个一脸凶相的大叔之后也有些腿软。在原地给自己鼓足劲之后，还是上前去，打开手机的通话界面输入报警电话，威胁那个男人说，“你赶紧放开她，我已经报警了。”
男人确实放开了罗莎，但是眯起眼睛打量起梁可味来，“你谁啊？在这多管闲事。”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凶光骇人。
罗莎提高了音量，“爸！她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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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大胡子：瑞可，你哪来这么多钱买那辆车？
陈识：分期付款。
大胡子：？？？有必要吗？还债上瘾？
陈识：她喜欢。
第二十三章 秘密
“爸，她是我朋友。”
话音刚落，在场的两个人都以一种极其惊讶的目光看向罗莎。
“你还有这么正经的朋友？”罗莎爸爸说。
“你怎么对女儿这么粗鲁？”梁可味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但是对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客气。
“爸，这是我的朋友，可味。我们今天约好了逛街的，去奥克兰的事情改天再说吧，今天真的不方便。”罗莎跟男人拉开距离，挽住梁可味的胳膊。
梁可味赶紧点点头，“对，我们今天约好了的。我刚从英国飞来，好不容易才见到罗莎，还想跟她多玩一会儿。”
这时，旁边那辆车的副驾上竟然走出来另一个男人，他挽住罗莎爸爸的手臂，“亲爱的，罗莎她有自己的安排就算了，婚礼没有她也可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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