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卢倾倾没觉得有什么。笔掉在地上,她去捡笔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正偷看她的刘天浩。
不知道为什么,卢倾倾心底一惊。过了半天,才隐隐觉得这节课上的不那么“意外”。
也许,那个和自己吵架同学无心说出的“你和男的开房,几乎全校都知道”,也包括耳听八方的老师。
雌螳螂吃掉雄螳螂,校内伦理教育,成为卢倾倾心中的刺。
依旧允许劳阿姨拍摄自己的练琴视频给温杞谦,依旧会计算着温杞谦回家的日子,但随着心境和身体的生长,卢倾倾有点不知道下次见面,还会不会那样自然。
温杞谦在学校的日子变得不太好过。
一向表现稳定的他,频频出现跳墙、请假,成为各科老师和主任们监控的对象。
拿到手机,成为不可能。
卢倾倾录给温杞谦的视频,像载着祝福的氢气球,有去无回。
秋深了,天冷了,桉城人开始煲鱼头汤贴秋膘。
一天下学,卢倾倾提着雨具走在林荫道上,被食堂阿姨喊住。
这帮勤劳热情的女人,要一起送卢倾倾一砂锅鱼头汤。
从她们聊天中得知,一中放月假了。
很期待温杞谦回来,脑子一旦歇下来就会想他,突然知道他要回来,卢倾倾却有一时的懵。
像刮了一堆彩票,一直未中,有天不再期待,却有人说:中奖了。
卢倾倾低着头,掀开了砂锅盖子。企图叫蒸汽氲掉模糊的心情。
热气伴着香气蒸到脸上。汤底奶白,鱼头巨大,里面掺了切细的卤水豆腐,煮了很久,豆腐吸了鱼汁,却不发散······
还没仔细看完,阿姨们忙不迭抢卢倾倾手里的砂锅盖子,赶紧扣住,七嘴八舌交代:
“热气散完了!怕香菜放早了闷味,好孩子你拿回家,不用再加热,直接放点香菜末,提提鲜!可是这砂锅要还回来的!”
其她阿姨附和:“对!砂锅还要盘点!”
老齐阿姨从里间跑出来,大声:“她家老大从树底下路过了!”
其她阿姨:“你喊喊他!正好叫他端回去。小女孩可别烫着!”
一听温杞谦回来了,卢倾倾不由唰地一下站起来,站起来后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只好站着不动。
生怕别人再多看出一丝丝不对劲。校园里已成了隐形监督对象。
老齐阿姨以为卢倾倾站起来要端砂锅,摁着她肩膀:
“你端什么!叫老大端!”
指挥同事:“老浪蹄子,你去喊!”
“老浪蹄子”阿姨从后窗喊来了温杞谦。
温杞谦进门还是要偏着头,只是比暑假末期偏的更厉害了。他真的又长高了。
卢倾倾警惕着、自省着,他一进门,还是精准的四目相对了。
好像温杞谦进门就是为了找她,而且知道她在人群里站立的确切位置。
不到下午四点,桉城的秋金黄,温杞谦站在那里,阳光斜洒在他的脸上,卢倾倾心中一恍,像风吹枫叶,不管翻到哪一面,只要是见他,还是那样灿灿的。
温杞谦和阿姨们简短问候,每句寒暄后,眼神总能落到卢倾倾的身上。
卢倾倾低垂着睫毛,有点闪躲。
阿姨们看到温杞谦的眼神,搂过卢倾倾,朝温杞谦:
“瞧,眼瞅着小妹长大了。暑假还是小不点一个,跟在哥哥身后嘀嗒嘀嗒,和个小尾巴似的。这段时间长得可真猛!头发也长了,现在卷也比刚烫的时候开了,多自然!跟洋娃娃似的!”
老齐阿姨拽拽卢倾倾的裤腿:“回家叫你们阿姨改改裤子,都露脚脖子了!”
“长高了。”阿姨们附和。
老齐端起砂锅,要递给温杞谦,一看他也是个细皮嫩肉的,豪爽的:
“算了,几步路,我给你们端到楼栋口,你们再端上去。楼梯我是爬不了!”
说完,她先冲出去了。
温杞谦抬手招呼卢倾倾,眉梢抬起来:“走。”
卢倾倾只好过去,但离他有点距离。却不知怎么告诉他原因……
温杞谦敏锐到过分,低头看了她一眼,跟在她身后。
老齐阿姨走得快,卢倾倾只好紧赶慢赶几步,却发现她就在前面端着砂锅站住了,和几个邻居交头接耳着什么。
邻居们指指点点旁边的楼栋口。
卢倾倾顺着手势看过去——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躺在地上,光着身子,酒瓶子倒着。
卢倾倾边继续走,边往那边看,听到邻居播报:
“一个醉汉!”又咬牙切齿,“有人上去叫他老婆了,他老婆不管他,说叫他喝死算完!他也是该,天天酗酒,你看,喝的没个人样!像个死猪!”
老齐也骂骂咧咧:“这种男的不叫人省心!他自己都不要脸了,光腚露脸的在地上,老婆该他的?凭啥要管他?现在天冷了,再光着躺几个钟头,太阳下去了,冻死了算完!”
骂着一转头,看到了卢倾倾,老齐阿姨转不迭:“嗐!你别看!一个糟烂男的,你别脏了眼!”
卢倾倾糊里糊涂:“我们要不要打120啊?”
老齐阿姨一跺脚:“别管闲事!一个糟烂,死了该!吐自己一身,恶心死了!快回家!”
卢倾倾指着地上的中年男:“可他肠子都吐出来了。”
老齐阿姨和几个邻居震惊了,回头看。
满楼间回荡着压抑的笑声。
一个邻居咳嗽低声:“那是男人的烂XX!什么肠子!”
???
卢倾倾差点原地裂开——和前几天上的生理课上的模具完全不一样!!!
呆懵中,茫然中,卢倾倾直挺挺转身。
温杞谦已走到了她身后,眼神故作镇定,却满脸的复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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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的生日愿望
卢倾倾看着温杞谦,不由自主退了几步,掉头就往家里跑。
温杞谦的眉心一皱,望着她的背影渐远······
站着的邻居们笑青春期的兄妹,“跟自己哥还不好意思上了。”
反正快到楼下了,老齐阿姨把砂锅递给温杞谦:
“你也赶快回家,别脏了眼。哎,别叫你们老二拿着当事儿!我看她脸吓白了。”
老齐阿姨笑斥那些男邻居:“他妈的你们这几个,死了祖宗了这么开心!人家小女孩一个,没见过臭男人甩啦的半根海肠子,有什么好笑?他妈的这年纪最开不起玩笑的时候!你们他妈的没年轻过?!他妈的骚了来食堂,我一腚坐死你们!”
邻居们无论男女,都散了。
回到家,温杞谦把砂锅端到厨房,劳阿姨疑惑:
“怎么前后脚回来了?哥哥放假了?小妹脸色不好,回来就进卧室了,叫她也不出来。”
温杞谦闷闷回:“没事。”出了厨房就去洗澡。
劳阿姨在厨房嘀咕:这个脸色也差!又因为什么吵了?兄妹俩八字不合!
卢倾倾坐在床上,想拉琴,却有种古怪的想法:
平日拉琴,像种艰巨的任务,在温杞谦的“折磨”下坚持成习惯了,到点不拉琴,浑身不得劲儿。
真要拉琴,又怕外面的他听见。
听见能有什么呢?可就是有种拧巴,每天都录拉琴视频给他,这个时刻突然拉琴,声音成为对他的某种回应——她已对他不吭声。
听见洗手间的关门声,卢倾倾就知道温杞谦去洗澡了。劳阿姨关门很重,不会是这种轻且缓的。
趁他洗澡听不见的时候,卢倾倾开始拉琴。
温杞谦满头泡沫,在淋淋水声中听见了隐约的琴声,拧上花洒,听了个真切。
放假刚从老师那里拿回手机,回家路上,他就把她的每日拉琴视频反复观看。
从第一天截止到昨天,卢倾倾眼见得长开一些了。去食堂接她,猛然间在一群人中看到她,他有强烈的惊心动魄。
温杞谦一手撑墙,听到曲终才又打开花洒。
白色的泡沫叫他想入非非,居然能联想起婚纱。他并不是个幻想力丰富的人。
一切,不过因为心思随她而动······
好歹吃饭时,劳阿姨把卢倾倾喊了出来。
温杞谦已在放卢倾倾用惯的小碗,卢倾倾拿筷子时,和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触电般地收回手指,怪叫了一声,埋下头,不看他。
劳阿姨本就以为兄妹两个吵架了,听到卢倾倾极力打住的一叫,从厨房冲了出来。
温杞谦的面色十分复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定在垂着脖子的卢倾倾身上,动作定在指节叩着餐桌。
说不出是不悦还是恨铁不成钢。
劳阿姨放下菜盘,搂住卢倾倾,赶紧打圆场:
“小妹最近可刻苦了,放了学就拉琴写作业。那什么,刚才拉琴不挺顺溜的吗?哥哥听着不好吗?”
以为是卢倾倾没通过温杞谦的拉琴检查。
温杞谦不自在、不自然:“挺好的。吃饭吧。”
机械地坐下。坐到卢倾倾的斜对面。
劳阿姨迅速捡菜到卢倾倾碗里,舀了鱼汤到嘴边,“来,张大口!”
卢倾倾笑了,声音低到只想叫劳阿姨一个人听见似的:
“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来。”
看孩子笑了,劳阿姨舒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你还长不开,我心里偷着嘀咕,你可别皱吧成个侏儒。现在一天比一天窜得厉害,我心里一下松开了!小区邻居见了我还说,是我饭食伺候的好!”
卢倾倾朝劳阿姨笑着点点头,肯定她的工作。也不拿她的什么“侏儒”当回事儿。
不怎么人前大笑的温杞谦,拿碗挡着下半张脸,他想笑,却意识到卢倾倾此刻不想跟他有交集,便止住了。
一旦失去卢倾倾的参与,这笑没了意味,温杞谦的表情瞬间又凝固了。
心下哀哀的。
似乎自己的开心,都是她给的。她不赏赐,就没有。
因为温杞谦轻易不回家,劳阿姨生怕哪里做不周到,加了半个钟,眼见他吃完了饭,吃的也多,才放心。
这顿饭,虽面对面,却因为第三个人的存在,两人毫无互动。
劳阿姨临走,从书房露台上收了他们两个的鞋子进来,路过餐厅,两“兄妹”已在收拾餐桌,她左手提着温杞谦的鞋子,右手提着卢倾倾的鞋子,朝他们一拍。
啪——小鞋子贴在大鞋子上。
卢倾倾一怔。没想到会和温杞谦还能有这样的“接触”。
余光里,正在收筷子的温杞谦动作也顿住了。
他立刻看向她,时刻关注着她情绪里能有一丝对他的放松。像久旱期待一场甘霖。
劳阿姨倒是能把他俩的表情看个清楚,笑哈哈的:
“瞧瞧,哥哥的脚比小妹的脚大一圈还大!”
说着,劳阿姨又“啪啪啪”把两只鞋子对拍了几下。瞬间像两个人在欢快蹬脚底。
雌螳螂啃雄螳螂、楼底下的醉汉……从脑子里疾驰而过……
慌乱中,卢倾倾捏了下发烫的耳垂,掉头进了卧室。
劳阿姨在玄关鞋柜收完鞋子,一转头,餐厅只剩下温杞谦在收拾,“你放下,明儿我收拾!洗碗是我的活!”
“没事,我就放到水池。”温杞谦又是闷闷的沉声。
他想不到,就连没有对话的吃饭,也成了今日最后的交集。她没有再出卧室。
第二天,很早,温杞谦听见门口极为细碎的簌簌声。
以为是她要找自己说话,他一个翻身,从浅梦中起来,鞋也没穿,跳到门口。
却发现,是卢倾倾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张纸:我今天和同学在外面写作业,吃饭不用等我。
匆匆瞥完这行字,温杞谦有种很细微的心碎。
在星巴克耗到还没中午,作业就写完了,麦咚咚实在受不了了:
“这么点作业,值当你一大早就来吗?周末不好好在家睡觉,这么早起来,对我的养生伤害很大!”
卢倾倾立刻请了麦咚咚一个星冰乐,那家伙吃了甜就趴桌子上睡觉。
她得以安安静静揉黏土。
天天比对着温杞谦之前给自己整理的笔记,加上麦咚咚平日的辅导,卢倾倾的成绩提升后,写作业再也不和扒牛似的那么费劲了。
作业写完了,却耗在这里不能回家······
一会儿电话响,是卢倾倾的假姥。
姥:“倾倾,我和爷爷商量请你和哥哥一起吃个饭。哥哥说不用了。”
奇怪,没请成告诉自己干嘛?
卢倾倾:“他说不用就不用呗。”
姥:“可今天是他生日。”
干!
卢倾倾没办法,只好应承下姥派给自己的任务:劝劝温杞谦,晚上一起吃个饭。
犹豫了半天,拖拉了半天,卢倾倾给温杞谦发了微信:生日快乐。
没想到,温杞谦秒回:谢谢。
可能是考虑到生日当天,只回复两个字,显得温杞谦并不是很快乐,卢倾倾不忍。
她发出邀请:我来桉城那么久,你对我很照顾,你的生日,我请请你吧。
想了想,好像很煽情。
卢倾倾心想,还是直接说他爷奶要为他庆生吧。
准备重新编辑信息时,却不小心把自己邀请的话发了出去。
她秒撤回。
等了几分钟,温杞谦并没任何回复。
卢倾倾自我安慰:他没看到。
于是,重新编辑:爷奶说晚上一起吃饭。
温杞谦又是秒回:好的。
噗······那刚才自己邀请他的那句,他到底看没看到?
也许,他没来及看到,自己撤回那么迅速。可为什么又有点点遗憾,真矛盾······
麦咚咚睡了一觉起来,夕阳斜照了。
她照着落地玻璃:“我去,还是要补觉,感觉皮肤立刻水汪汪了。你也赶紧睡一觉。”
卢倾倾赶制手工:“我忙着呢,睡觉是不可能睡的!”
麦咚咚从包里掏出小梳子,给卢倾倾才梳了半个脑袋,就把她放倒了。
小姐妹两个相处久了,下手都比较精准。一个吃了甜就犯困,一个头皮舒坦了就打呼噜。
麦咚咚起来后又飞速刷课外题。
一会儿卢倾倾电话响,她一瞅备注名是“那个谁”,怀着姐妹小秘密共享的心情,她接了。
温杞谦沉着嗓子:“你在哪儿?”
麦咚咚偷笑:“你是谁?”
温杞谦一愣,心底快速推算,“麦咚咚?”
恰好酣睡的卢倾倾“噗——”一个大屁,震的满堂顾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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