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我先想想。”
挂了电话,她松了口气,朝温杞谦:
“我爸现在还不知道。他每天都看财经新闻,我还以为他看到网上骂我们俩的了。”
孙屹元的话,温杞谦听见了,觉得哪里奇怪,但他处于心情低潮,没有心思细分析,一时说不上来。
但要先抚慰卢倾倾的情绪,这样低落的她,温杞谦看着心痛。
他拧着眉分析:
“人的注意力有限,他应该只关注财经新闻,不关注网民八卦。我们两个是普通人。”
“可我们的学校都被扒了。桉城是回不去了,全是熟人。”
“马上起飞,改签来不及了。我们落地桉城后,直接转机去北京。”
“可北京,不是我曾经的生活圈,就是你现在的同学圈。”
并不比桉城好到哪儿去。
一夜之间,好像无路可退。
温杞谦搂卢倾倾到怀里,低声:
“对不起,是我让你陷入这种传闻,让你跟我受委屈。”
他明明也被攻击,甚至骂他的更多,网上有些分析里更是歪曲他变态,强的她。
——理由就是:十个医生九个骚,他还是个帅的,骚上骚,死变态!
卢倾倾想安慰温杞谦,一抬头,发现他眉眼间从未有过的哀伤,她那些开解变成一团疙瘩,梗在喉头。
她突然想起,他成长于非常正统的干部家庭,家风趋于平淡朴实,一下子成为风暴中心,居然还是背德的骂名。
不亚于平静湖心投炸·弹。
想起卢祖音因为一点营销号别有用心的剪辑,有时就可陷入全网的攻击,公关有时都难以扭转负面。
温杞谦这种素人家庭的对外关系,只会被疯狂的无脑的破坏。
卢倾倾不敢想了。
温杞谦的手机不停响。
他打开微信界面,邮箱也在不停响,不断有新消息塞进来。
卢倾倾凑头过去。
北大的校友圈在@温杞谦,疑问都差不多: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那女孩是谁?
回个信息,哥们儿,大家想办法找人给你公关掉。我认识新传学院的师姐师哥,在公关圈有一定话语权······
卢倾倾猜,应该是温杞谦平日在校人际关系还不错,所以校友圈还愿意主动提供资源,想帮他一把。
温杞谦扫视完微信,打开邮箱,发现ID已经被暴露了,里面几乎都是“热心”网友的谩骂。
他怕卢倾倾看到,关掉手机。
卢倾倾其实搭眼就看见了,别过头,装作看乘客。
两人靠得很近,却异常敏感起来,自己手机上的东西不敢叫对方看到。
卢倾倾手机早已被她悄悄静音。
同学群甚至有男生骂她不检点,说是上学时她的性格开朗就是背德的苗头。
何况,刘天浩活着的时候,爆过她和温杞谦相似的传闻。
现在那张对面楼上不算很清晰的照片,直接坐实了曾经的谣传。
这个年代,关掉网络连接,似乎能避世。
尤其在陌生的南城。
收起手机,两人获得短暂的安宁。
温杞谦搂着卢倾倾,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
卢倾倾闭眼靠在温杞谦的怀里,却无法睡去。
听见他失律的心跳,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在波澜起伏着。
不知他在想什么。
会后悔吗?
要是三年前不接收天外飞来的“妹妹”,不相互嫌弃缠斗过,不会爱上彼此,把彼此生活拖入如此境地。
即使收拾完了,风暴造成的伤害,已经在两个人心上存在了。
如果一切退回原点——
大概,温杞谦会按部就班升学,毫无坎坷接受品学兼优的女生追求,顺风顺水毕业,恰当节点结婚生子,平静而充实过完科研或者职业的一生。
而卢倾倾,无非是出国,过几年回来,依照性格,大约会做个明星、博主之类的公众人物。
可能出镜次数很多,不算很火,因为有父母兜底,她可以不上进,不那么勤奋。
然后,北京同学圈的男生们,基本都成了公子哥,挑个顺眼的,继续走女明星和精英配对的模式······
如此想来,他们两个遇到彼此,纯属意外。
卢倾倾不知道怎么就被温杞谦带上了飞桉城的航班。
两人遭受同样的风暴,他还在做镇定的那个,带着她,似乎还是有条不紊。
飞机上,温杞谦跟空姐要了眼罩,给卢倾倾戴上,她还是睡不着。
温杞谦一直握着她的手,知道一动不动的她的手指,里面凝着沉重。
握着她手指的他手指,也一动不动。
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朝彼此传递着:我没事的。
温杞谦在思索应对的时候,看见那只孔雀绿的眼罩忽然洇了大片。
他的心,瞬间疼得死了大片。
瞬间,他冷白了半天的眉头皱出两道竖线,双眸痛的湿润了。
怕她摘眼罩擦泪时候看到自己的泪,温杞谦抱住卢倾倾的脑袋在怀里,替她摘了眼罩,为她拭泪。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不叫她抬头看自己面目。
那天香港飞桉城的午间航班,有对年轻情侣依偎了一路,或许,所见之人会觉得他们腻味吧。
甚至,会有鄙夷吧。
却是两只受伤小兽,地下已无处藏身,只有在天上这几个小时的相互依靠安慰。
桉城落地,温杞谦生怕卢倾倾再离开自己视线一秒,就算下舷梯,也要牵着她的手。
取行李时,温杞谦去提两人的箱子。
不过是转身的空档,温杞谦也不放心失魂落魄的卢倾倾,交代她:
“抓好我衣服,我提箱子。”
他好怕弄丢她。
卢倾倾为表开朗,朝温杞谦一笑:
“你安啦,我就在你身后,不会丢掉你的。”
只是她脸色苍白,笑容失去往日明媚,像冬天冻得发白的太阳,光亮依旧,却无温暖。
温杞谦摇头,不允许。
他无声,唇线也发白,固执地抓着卢倾倾的手,走到传送带。
行李转过来了,两只大箱子加一只小箱子满当当,她光是给麦咚咚和孟晚晴带礼物就装了一只箱子。
温杞谦只好撒开卢倾倾的手,反手摸摸她就在自己身后,去提箱子。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男的走到卢倾倾身边,左看看她,右看看她,忽然一句:
“你就是网上那个叫哥哥X了的女的吧?”
平日讲话,很多人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也讲“X”这个字眼。
但和具体的人联系起来,是非常令人难以接受的。
尤其被动主语是自己的时候。
卢倾倾呆立在原地。
第一次见识了网暴流入现实的恐惧。
可以借助“道德”的名义,随时随地,侵犯一个人。
那男的见卢倾倾不说话,得意了,往肩上抖了下背包,又要张口问一遍:
“说话,你是不是······”
“砰——”
卢倾倾转头,看到发怒到五官狰狞的温杞谦。
温杞谦一拳直挥在贱男的鼻梁上,恶狠狠的:
“叫你嘴贱!”
原来,拳头打脸,是重的闷声。
那男的喷了一地的血。
温杞谦手上也沾了很多血。
卢倾倾吓得呼吸急促。
温杞谦马上过来抱住卢倾倾,藏在自己身后,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
“不。”卢倾倾不是个慢反应和无对策的人,抬起温杞谦的手,查看几遍,“我不想你有伤口,万一叫那个贱种的血污了。”
地勤和安保匆匆赶来,分开了被打的和打人的。
转机去北京,成了不容易的事。
——被拖住了。
贱男要报警。
温杞谦指着贱男,厉声:
“你报!谁让你嘴贱,先骚扰人!”
贱男鼻子上塞了地勤拿来的纸巾,刚止血,还在嘴硬:
“谁叫你个畜生连自己妹妹都X!”
贱男转身,指着温杞谦和卢倾倾,朝机场喊:
“他们就是网上那对乱·伦狗!”
听见爆料的地勤们,惊讶地回头望卢倾倾。
从他们的表情上,卢倾倾就知道,这些人是看过网络相关传闻的。
本被地勤拉住的温杞谦,挣开拉扯,迅猛上前,跳起来,一脚把贱男踹地上血迹里了。
贱男一声凄厉的惨叫。
卢倾倾第一次见温杞谦生气到谁拉也拉不住。
温杞谦差点乱脚踩死贱男。
贱男把鼻血挣扎到满身,喘着大气威胁:
“你妈的北大的了不起?!我非要告到你们学校!反正机场到处都有录像!”
如果朝自己来,温杞谦还能有理智,用别的方式处理。可贱男骚扰的是卢倾倾。
温杞谦怒吼:
“去你大爷的!这个学,老子不上,也要打死你!”
还是卢倾倾拨开乱七八糟制止温杞谦的手,死死拖住他的腰:
“哥!哥!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喊完,卢倾倾意识到情理之中的“哥”,又成了罪加一等。
坐实“兄妹”。
——可……“哥”已由方面的抗拒称谓,不知何时,在情感酵变中,只是亲密的爱称了……
永远无法朝两人外的任何人解释清楚。
满机场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小屏时代,已经有很多人举着手机,朝向这边。
卢倾倾急得伸手,去挡温杞谦的脸,她好怕别人再扒他。
她转头朝那些录像的乘客:
“别录了!”
嘴炮,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服软,哀求。
“拜托大家!不要录了!”
从不服输的卢倾倾,为了自己,口中全是“拜托”,温杞谦的喉头像有血要涌出来。
他在暴怒中回神,看了录像的人群一眼,一把拽过卢倾倾,把她的脸死死藏在自己怀里。
事到如今,他早不在乎自己什么天之骄子,也不在乎平静生活被搅烂,他只觉有愧于卢倾倾。
自己脸被暴露就暴露,这个社会对男人的宽容大于女人。
而且卢倾倾背后身份敏感,她是明星的孩子。
最重要的,她是自己爱着的唯一,不可以因为自己被人伤害……
也许,地勤们觉得这对小情侣真的可怜,像被游客观光时挑逗的动物。
他们默契地手拉手,护起温杞谦和卢倾倾,其中一个上前,疏散围观的乘客。
跑来一个女地勤,用宣传页挡住了温杞谦的脸。
但,乘客手机里,被地勤和安保带走的温杞谦的脸,异常清晰。
倒是那个女孩,被他死死埋在怀里,手机照不到。
桉城,是个卢倾倾来了,就走不掉的城市。
她和温杞谦,被关在同一间警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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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消失了
警卫室里,遭遇新问题后,温杞谦和卢倾倾反而迅速冷静下来。
他俩本就是智商比较高的,被网暴会低落实属人之常情,但还是习惯先解决问题,再安顿情绪。
不然只会更麻烦。
刚才就是前车之鉴,最好悬崖勒马。
安保给他们倒水的时机,俩人已经眼神、低语达成默契,偷偷开机,联系各自此时用得到的关系。
卢祖音那里本就看到了网上新闻,公关团队已经布好,卢倾倾的微信详情交代后,开始全网压热搜、删帖,举报造谣的账号。
连她的八段锦视频账号也托管了。
温杞谦秘联了吕伯庸。
他在本地上大学,人际关系全部盘踞在桉城,很快,他联系了家中厂里的法务,找了律师前来。
吕伯庸没来前,不知道他能解决到什么水准,卢倾倾怕不保险,联系了老黄。
老黄不止带着律师,还带了一个车队,埋在机场外。
孙屹元女儿的事情,老黄有耳闻,这时候在本地保住“恩人”的命根子,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人情。
老黄在机场有熟人,带着律师进了警卫室,要带人走。
机场当然愿意息事宁人,但是挨揍的人不愿意。
老黄带着律师,去了隔壁找挨揍的嘴欠。
近一个小时后,老黄擦着汗重进警卫室,大开着门,朝卢倾倾和温杞谦:
“走!”
温杞谦朝卢倾倾使个眼色,俩人什么都没问,跟着老黄走了。
还没出机场,吕伯庸带着一个律师匆匆跑来。
两队人汇合。
吕伯庸着急对温杞谦:
“你们没事吧?”
温杞谦和卢倾倾:
“多亏了黄叔叔。”
老黄一摆手,让吕伯庸他们掉头,直接出机场,别逗留。
“律师解决,多赔点钱的事。对孙老板来说,不叫事儿。”
卢倾倾和温杞谦对视一眼:
这场景有点类似三年前,胡同里,和于鑫之战······
都说情谊最深莫过一起扛过枪,温杞谦和卢倾倾虽没扛枪,但回回打架都在一起,次次相护;
也没一起分过赃,但是同等分配利益与快乐的事情,一个屋檐下,经常的事;
一起走过三年,虽不同窗,但同床,这情谊······
忽脩对视中,已回顾完三年前之战和今日之战的中间三年,温杞谦和卢倾倾嘴角都飘过一丝笑,获得了短暂而隐秘的快乐。
老黄临走前,提醒卢倾倾和温杞谦:
“你们还回那套房子?不怕那么多邻居吗?”
吕伯庸拉开车门:
“去我家厂后面的自建房。那里没人认识他们。”
温杞谦和卢倾倾上了吕伯庸的车,住到了自建房里。
厂区离市区有点远,前面是办公楼,再前面才是工厂,隔离了上下班的人。
高压中,温杞谦和卢倾倾有了短暂的平静。
就是环境有点差,毕竟这里不常住人。
吕伯庸临走时,交代:
“明天我再给你们带新的用品来。住着就是,想住多久住多久。”
丝毫不问他俩之间的任何私事。
温杞谦清点了下日用品,行李箱里的还够用几天的,他叫卢倾倾先睡一会儿,他出去买点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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