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伸出食指,点了下保温杯里的灰,抬起一个被告,点在了他的额心上。
吓得所有被告要逃。
有个年轻的小伙被告:
“我不要诅咒!”
卢倾倾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在他额心上迅速点灰。
“让你永远记得我爸爸!你越害怕,我越兴奋!”
小伙在地上打滚,杀猪般嚎叫:
“谁来管管她!”
老齐嘲笑了一句:
“你自己都管不住你这张屌嘴,谁管得着人家怎么安置爸爸的骨灰!”
折腾完这些被告,卢倾倾彻底告别了伤痛几年的阴霾。
亲友们见卢倾倾精神开阔了,也就配合地放了那帮被告。
被告们狼窜了。
卢倾倾,在21岁,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蜕变。
温杞谦朝老黄点了下头,老黄这才朝外围的车队们招手,让他们散了。
爸爸不在了,他曾经立下的余威,还在默默守护着卢倾倾。
邓雨菲挤到前面,抓着卢倾倾的胳膊,小声:
“喂,你回回把我教坏了,我现在也会发脾气了。你刚才不打那些被告,我手都要痒痒了。”
毛驴子邓,现在吃肉吃碳水了,也不天天减肥了,有点活人气儿了,也有人的脾气了。
卢倾倾晃晃保温杯,朝邓雨菲:
“你不害怕?”
邓雨菲看看保温杯里的骨灰:
“这么老实的待这里面,我害怕什么。”
卢倾倾还记得六年前的见面仇:
“你连我光头都害怕!”
邓雨菲翻个白眼:
“起风了,快盖住,把你爸吹少了。我就说了,谁跟你接触多了,保证学不了好!”
“不好还偷偷靠近我,偷学我!”
“也真不怨你那死去的同学骂你和你哥是狗男女!从一开始你骂人家混血叫黑子,他不吭声,回回跳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就知道他才不管什么政·治正确不正确的,他只维护你。”
“废话!人又不是物,活的就是主观!要光为了正确,别搞对象,搞判断题。”
卢倾倾钻到亲友团里,找温杞谦要杯盖。
“我要把灰做成钻石。”
温杞谦知道美国有一家做这个产业的,答应回普林斯顿时帮她找好代理。
邓雨菲在一旁看着他俩,祝福又摇头。
可能在心底偷念:确实是狗男女,配配的。
不出一个月,农历新年,温杞谦赶回国,把钻石交给了卢倾倾。
孙屹元死了,却成了最坚固的存在。
永远地守护着女儿。
那些砍在女儿身上的飞刀,没把她杀死的,痊愈后,疤痕结成了龙鳞。
卢龙龙,跃龙门。
龙门境内连倾檐。
轮到卢倾倾,守护着所在檐下的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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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燕欲归
毕业季,卢倾倾回校交论文,一遍一遍被打回······
查重太高。
快把她折磨疯了,在朝阳的家里,吸管因为拉肚子天天嚎叫,卢倾倾改着论文嚎叫。
温杞谦还要倒着时差,从实验室的白鼠窝里安慰遥在北京的小娘俩。
吸管仰着脖子,对着屏幕里的温杞谦告状,嗷嗷嗷。
温杞谦喔喔安慰吸管:
“哦,吸管肚子不舒服啊?”
吸管降低嗷叫:
“哼。”
温杞谦乖吸管:
“爸爸有空就回去看你和妈妈了,吸管要乖乖吃药哦。”
吸管摇尾巴,显得欢气。
卢倾倾朝温杞谦翻白眼:
“它拉肚子,我给它喂药,药不好吃,它就拿屁股对我,记恨我。对你就摇尾巴,还不是远香近臭,要是你给它喂药,说不定它还咬你呢。”
温杞谦挑挑眉:
“它要咬我,我就咬你。”
卢倾倾挽起袖口,露出白胳膊,对着屏幕:
“来,你咬吧!”
很久没见,温杞谦望着屏幕里藕条似的胳膊,四下看看实验室,没人,拿起手机:
“啵——啵——”
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了,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卢倾倾放下袖子,脸上飞红:
“骚狗子。”
温杞谦也略羞涩地笑了,但开始背不要脸的小说:
“······只见慕容霜杞捡起沉烟飞倾的碧霜剑,一剑挑开了她细柳腰上的腰带,飞倾的光洁胴体就裸在霜杞的眼前,他登时把持不住······”
死去的记忆猛烈刺杀卢倾倾的记忆。
孟晚晴逼她写的那些黄——
在好几个时空穿梭,时而刀光剑影、飞檐走壁,时而宝马香车、豪门争斗,但主角总是霜杞和飞倾,换个地方啪啪啪而已······
当时被温杞谦发现了,他居然背诵到现在。这个疯子!
“你闭嘴!我杀了你的嘴呀我!”
卢倾倾捂住了耳朵,大骂:
“太恶心了啊!”
吸管嘀嗒嘀嗒跑过来,偷听爹妈的私房话。
更叫卢倾倾难堪了,脖子痛红,连吸管的耳朵也捂住。
“······只见霜杞把那白跳的双峰······”
温杞谦故作一字一句,凌迟卢倾倾的羞耻。
“哥,我错了!求你要点脸吧!”
卢倾倾大红脸,对着手机屏磕头。
温杞谦这才哑声,只作她才懂的口型:
“那等我回去,你要好好奖励我呀。”
“没这闲心!”
其实,她很想。高中时就幻想他,得到后,爱不释手。
就是老是两地分离,有点令人烦躁。
“不跟你讲啦,我还要写论文,不然毕不了业。”
想起糟心事,卢倾倾就头疼。
“比搞企业叫人痛苦。”
温杞谦写论文不痛苦,他似乎生来就免疫了学术折磨。
也可能基于他本身情绪就趋于稳定,很少表露。
他并不以自己擅长取乐她的不擅长,见她实在痛苦,恢复了正经:
“我给你找个论文指导。”
“谁?”
温杞谦卖了关子。
过了几天,卢祖音带卢倾倾出去吃饭。
居然是去温杞谦在北京的家里。
林辞林和温所都在!
三个家长做了饭——大部分靠外卖。
卢祖音被伺候惯了,啥也不会,会拌个拍黄瓜,还要别人准备好所有调料,拍了黄瓜,她拌。
也叫她做的菜。
林辞林更不用说,她就没下过厨房。
温所和她天天吃单位食堂。
几个菜,现学现卖,三个人倒是把米饭蒸熟了,凑凑外卖,也算是很丰盛的一大桌。
自从孙屹元走了,温所和林辞林对卢倾倾总有一种亏欠似的,好像欠了她一个爸爸。
要不是自己儿子跟她恋爱,闹出那样剧烈的误会,她爸爸也不会带她离开······
跟卢倾倾接触,两口子总带着小心翼翼。
卢倾倾察觉的出来,所以才要表现出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支使他们做这做那,才叫他们好受些。
还叫大家陪她喝酒。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情绪才放开了。
林辞林话都多了:
“我们今后不回西北了,我在北航客座讲师。老温调回北京总科研所。奔波了半辈子,总想和老一辈活出不一样,其实也就那样,现在不想漂了,换种活法。”
温所放下酒杯,附和:
“对,换种活法。来总部上班快半个月了,又不在核心岗了,清闲到受不了。倾倾,我业余学养生了,针灸课程没算很难。”
他的附和声,叫卢倾倾想起温杞谦的爷奶。
年轻时再叛逆父母,老了还是不自觉活出他们的痕迹。
连和林辞林的夫妻相处模式,渐有爷捧奶的双簧趋势。
卢倾倾放下酒杯,转着眼珠:
“哥说的论文指导大师,不会是温叔你吧?”
温所头一次这么松弛,也许和这几年上了年纪有关系,谦和中带着慈祥。
他挽起衬衫袖子:
“你的四年课程,我搜罗了课件,没那么难。论文都是有模式的,再说本科内容只是入门,归总一下,没多少内容。我给你一个月整理完,出篇论文给你参考。”
卢倾倾:“真的假的?”
这家子是有学术底子,学东西快,可那是自己四年的课程!
温所跑去隔壁书房,拿出一盒灸针,递给卢倾倾。
“我连你学习的材料都备齐了,你看,扎这里,连着胃经······”
卢倾倾盯着温所,觉得他不斯文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温所有点喝多了:
“你扎,你扎,没关系,我们今天切磋医术。我这半个月在单位跟老同事们交流养生,说我们家女儿就是中医专家。”
卢倾倾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在他家住了三年,度过了最重要的青春期,和他们生活纠缠很深,他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女儿。
她装作听不出醉酒的口误,朝温所:
“那我扎了。就是我天天不怎么用功,我怕技艺不精······”
温所豪爽:
“扎!没事!神农还亲尝百草······”
鼓励的话还没说完,二愣子卢倾倾已经给温所扎胳膊上了。
温所一边接受针灸,一边安慰卢倾倾:
“不要惧怕论文,你看你实操都这么——”
他胳膊麻了。
拿不了筷子了。
卢祖音躲开卢倾倾:
“我宁可遭受小毛小病折磨,也不找庸医。你得亏有个公司开着,还能创造很多就业岗,功德无量。你要是当了医生,那可就成了罪孽深重。”
温所自己拔出灸针,缓了半天。
又隔不久,一篇新鲜的论文出炉了。
但温所比较较真,让卢倾倾看过后,比照思路自己写,他再给她改。
意思是:不能照抄。
卢倾倾索性住到温杞谦北京家里好几天,边写边改。
林辞林从北航食堂带饭回来,再给卢倾倾做一碗热菜——鸡蛋羹。
——温杞谦奶奶唯一会的菜,成传家手艺了。
温所实时指导卢倾倾的论文,其他时间永远在打扫卫生。
——估计温杞谦的洁癖就是遗传他爸。
吸管出门遛弯回来,温所也要给它每只小蹄子擦一擦,梳一梳毛,怕掉的满屋子是。
好像,那丢失的几年人间温暖,渐渐回来了,用琐碎的生活细节逐渐填充着。
卢倾倾交完论文的时候,温杞谦飞回来一趟,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温杞谦忙前忙后给卢倾倾拍学士服照的时候,同学们惊奇:
“哎,这不是经常坐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帅哥吗?”
“是他。我跟他要微信,他不给,推脱说结婚了。擦!”
“没见他心有所属吗?喜欢高冷的。”
“高冷的喜欢高冷的,以后生出个冰雕,嘻嘻。”
擦!
卢倾倾大学期间忙成狗,还要回深圳工作,来不及把时间花在维护同学关系上,又不住校,同学们没机会了解她。
居然对她的评价是高冷。
卢倾倾偷瞄温杞谦,他作听不见,专心致志给她找角度。
拍完,卢倾倾检查相机。
温杞谦故意:
“胖了,幸亏我给你修瘦了。”
卢倾倾白他一眼:
“傻狍子!这是相机,能在线修图的是手机软件!”
温杞谦几乎不拍照,所以不知道美颜软件具体怎么用。
卢倾倾想起很多年前,卢祖音发给她的证件照,他那么敷衍,拍了张拙劣照相技术的学生证照片。
父母在北京家里,两个年轻人玩不开,他们商量回深圳。
床上的温杞谦和床下的,完全两个人······
途径桉城,温杞谦小心提议:
“去看看爷爷奶奶,好吗?”
卢倾倾不假思索:“好。”
答应完才明白,他是担心她还在记恨这个城市。
其实,不是城市叫人恨,仔细想来,也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对集体作恶的一种厌倦。
但这个城市,也有具体的温暖。
爷奶一直住在离桉城市区很远的下属岛屿的疗养院里,连离休所都很少回了。
因为爷爷的精神头不太强了,有时会出现恍惚。在这里可以得到专业的照料。
刚到疗养院,过了午餐时间,奶奶赶紧叫护工们蒸鸡蛋羹。
许久不见,奶奶似乎风闻了那些不好的传闻,但没告诉爷爷。
幸好这里有点点世外桃源的意思,也都是老年人,没人太关心网络上的世界。
奶奶不意外温杞谦和卢倾倾在一起,攥着卢倾倾的手,只是说:
“好的,好的。要恩爱,要相互照顾,要相互理解。今后的路,还有很远。”
他们都聊半天了,爷爷忽然走了神回来,一遍遍问:
“回来了?”
卢倾倾心底不是滋味。
温杞谦一遍一遍回答爷爷:
“回来了,爷爷。”
爷爷和蔼笑笑,看见卢倾倾,抬抬手,催温杞谦:
“给小妹搬大椅子到客厅。她得在电视机前登基,像个皇帝。”
卢倾倾想哭,但脸上还要笑。
爷爷思维不很清晰了,还记得七年前的一幕。
温杞谦默默抚抚卢倾倾的背,安慰她。
奶奶也安慰他俩:
“没事的,忘事也不见得是坏事。只记得好,剩下的日子就只是快乐的。”
三个清醒的人坐着,半天无话。
爷爷忽然一句:“作业写完了吗?”
卢倾倾咽下哽咽,高声回:“写完了!”
爷爷和蔼笑笑:“写完了就跟着哥哥看看书,歇歇脑子。一会儿我擀皮,包饺子。”
初次见面,他们就赶鸭子上架,包饺子。
一切,好像有重新来过的意味。
温杞谦攥住卢倾倾的手指,不撒开。
两人如此年轻,命运却如紧扣的十指一样纠缠,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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