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最近没去拍戏吗?好久不看你剧目上线了。”
卢祖音以前最怕听到“最近没镜头啊”,基本就是“你过气”了的意思。
基本就是对明星生涯判死刑的话。
但现在,卢祖音无所谓:
“电视台制作了个节目,给小演员们当导师,指导他们演戏。又是个真人秀。我烦透了,推了。也有几个本子递来,台词水到念不下去。”
温所喝了酒,话多了点:
“网上不是说有念数字的吗?”
卢祖音:
“不光是演员的问题,演员是明面上的。是从立项起就烂,立了项了,本子定了,你觉得本子够水了吧?还没到现场,已经又有新加入的编剧把本子再注一遍水。从立项到拍摄结束,能从一个编剧最后扩容到十个编剧出来。最后再踢出去,编剧只署名几个完蛋玩意。但是,又是谁把编剧当狗用呢?制片、出品······一堆疯子。待久了,越来越没意思。”
林辞林:
“高薪也不好挣。”
卢祖音打个恶心比喻: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真理:钱难挣,屎难吃。我还没答应参评节目呢,他们编导告诉我,只要我再像年轻时撕一撕热度,高低叫我带的选手入围决赛。节目组制作人都是多大的?跟倾倾差不多大,甚至有比她小的,什么玩意儿!挣钱不要脸了!你有黑·幕,咱多少有点正事儿行不行?这一代真是比着上一代,更加不要脸!”
卢倾倾笑了:
“太激愤。人都是觉得一代不如一代。好吧,我已经瞧不起下一代了。狗东西们只会刷短视频,连阅读能力都被破坏烂了。可阅读能力,丧失了也就那样。人因为走路不便,不还是发明了电动轮椅吗?说不定人家下一代直接脑子植入芯片,四大名著自动消化。嘿嘿,骂下一代,是每个上一代不肯老去的表现。”
娘俩当着温家一门读书人,骂天骂地。
大家一起那么多年了,了解了彼此的癖性,都笑呵呵的。
卢祖音又把人艺夸一遍。
卢倾倾听不下去了:
“妈,你捧人有点底线好不好?八、九年前你就夸人艺天上有、地上无,也去那里摔练过。相比较现在演艺圈来说,人艺是还算有工作氛围。但是,新剧目,我几乎年年都去看了,我心里有杆秤,不评价了。其实说来说去,无论哪个行业,都没抗争过时代。时代气息悬浮,不能只靠个体,但是,我现在要从这个角度夸人艺了,还算是保留了一些风骨。所以,时代洪流中,还是不能丢失自己那一点点的看家本领。”
卢祖音惊讶:
“我觉得人艺还蛮有文化的。本子就比我们接的好。”
卢倾倾:
“你老分不清个人与集体在时代中的关系。不是你贴靠上了哪个集体,你就变得和你羡慕的那个集体一样了。少美化集体!不要否认你自己的主观嘛,你上次做的那个赔钱的电影就不错。”
一听赔钱,刺激到了卢祖音:
“我都跟你说卖出去不少票了,你还说赔钱。你们做买卖的,就听不了赔钱!”
卢倾倾否认:
“给你严肃纠正,我们商人连不赚钱都听不了,还赔钱?!”
卢祖音挣扎:
“反正我还拿奖了!”
卢倾倾:
“当然替你高兴。我是真的佩服你,妈,不是嘲笑。这个时代,从你们影视行业来说,男人垄断了出镜机会。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女演员特别恐慌,很早就去打美容针,保持单纯的美丽,因为只允许女人以恋爱女孩的单一方式出现。青年女人几乎没有,中年直接不存在,需要老太太的角色时,才会出现当家主母类的单一角色。而男人,角色丰富,即使爱情剧,也能超过五十岁和年轻女孩恋。我看了想报警,却突然想起来,我们的现实文化里,是允许这种畸形恋存在的。”
卢祖音点点头:
“确实。我一姐妹背景硬,接了个和小鲜肉谈恋爱的戏,才差15岁,就让人骂飞了。”
卢倾倾:
“所以,你和你姐妹算是忤逆主流,赔钱和骂飞都是惩罚。影视界的俩老哪吒。”
把妈戏称老哪吒,大家忍不住笑。
卢倾倾很真诚:
“妈,我不是为了唱衰你,而是发自内心敬佩你。”
卢祖音承认了:
“我其实赔钱了,草他大爷,卖好不卖座!我投资的那部小成本电影,豆瓣评分可高了!”
卢倾倾:
“你们这是抗争主流观影市场和集体审美,而世上所有抗争的最终结局,只有一种,就是失败。而那些在行业中挣了大钱的人,是吃了别人尸体肥化的果子,就是抗争失败过程中的结果。失败,也是有结果的。一定会有捐躯的打头阵们,也有吃红利的一部分,你们的使命和追求不一样。妈,你的性格,做了第一种人。而我,继承了你和我爸,骨子里,天然带这种东西。”
卢祖音自己可以吃苦,受不了女儿吃苦,大叫:
“我不要你赔钱!我要你发财富裕,永生富贵!”
卢倾倾和卢祖音碰杯:
“你放心了。我说这些,只为开导你,你的追求和明星已经不在一条赛道了。你好好玩儿你的。明星,是和所有社会上成功人士一样的,只是商业成功。成功和成就,完全不一样的涵义。追求艺术和商业,不冲突,没有对错,错的是让光玩艺术的活不下去,只允许商业存在。我一个商人都看不下去。所有市场,多元化存在才是健康的。卢祖音,搞艺术悠着点,打着艺术家名号的无耻混蛋更多,别把我家底赔上,不许和我借钱。我还指望继承你那件貂皮大衣呢!”
卢祖音哼一声:
“我就知道,你这个买卖鬼子!怕我薅你羊毛!等我赔光了自己,再去捞一把,回来继续干艺术!”
提到“继承”,温杞谦眼皮微碾,小心翼翼看了卢倾倾一眼。
非常微妙的眼神,卢倾倾没正眼对着温杞谦,已经察觉到了。
俩人不由看向那副无人使用的碗筷。
——孙屹元曾经当众说过卢倾倾,曾问他,爸爸,等你死了,是不是我就可以继承你的钱了?
小时候为了给游戏英雄买皮肤的胡话。
继承,成了敏感词。
温杞谦摆的那副碗筷是孙屹元参加团圆宴,只是他不再说话的意思。
其实,大家也明白过来,温杞谦不是不小心多拆了副碗筷。
卢倾倾忽然不讲话后,家长们也不怎么讲话了。
她几乎是这个家庭的气氛走向。
温杞谦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拉开凳子,单膝跪地。
卢倾倾正喝着酒,心中一草:
这就求婚了?也没个预热。
她受不了有人给她下跪,还是她哥,她赶紧放下杯子,拉开凳子——
回跪了······
三个家长唰一下站起来,面面相觑。
温杞谦双眼动容,眸子湿润了眼睑,紧紧抓着卢倾倾的手指,吞咽了好几下喉咙,才能讲出话:
“爸妈都在,他们见证。倾倾,我爱你,从你还没爱我的时候,我就爱你,也只爱你。我请求你,与我同婚。”
卢倾倾抓着温杞谦的膝盖,偷偷拍一拍:
“一二三,起来说!”
三个大人已经有两个落泪的。
剩下没落泪的温所,也俩手紧紧攥在一起,激动瞠目地望着地上俩孩子。
温杞谦稀里糊涂被卢倾倾拽起来,站着。
他第一次有点懵呆呆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拒了。
卢祖音吓傻了,瞪着眼,问卢倾倾:
“啊?宝贝儿?你不答应啊?”
卢倾倾有点窘:
“我头一次被求婚,受不了俩人跪着。总觉得围观的人应该跪着。”
卢祖音眉开眼笑,指挥温杞谦继续跪下去:
“不是叫你跪,宝贝,女方不跪的,男的跪!”
温杞谦被指挥傻了,差点又要跪在卢倾倾脚下,被卢倾倾死死提住。
他脸上又出现那种懵呆呆,双眸有点狗狗委屈:
“倾倾······”
卢倾倾:
“不是拒绝!我一直不明白求婚为啥单膝跪地,那不是西方骑士的什么礼仪吗?这样,哥,你给我倒杯酒,咱俩喝一个!”
林辞林赶紧拿酒瓶,给温杞谦递过来。
温杞谦把钻石盒子给卢倾倾。
卢倾倾对着灯瞧瞧钻石。
看成色?看克拉?
大家面面相觑。
卢倾倾突然“吧嗒——”合上盒子,揣裤袋里去了,端起杯子。
温杞谦瞧着卢倾倾的脸色,酒都倒满了,还在瞧着她的脸色,酒溢出来。
“洒了!洒了!”
卢倾倾赶紧弯腰,伸嘴吸溜杯沿。
虽然一进门时,卢倾倾就感觉到了温杞谦可能要有这么一出,但是真面对的时候,还是紧张。
卢倾倾举起杯子,和温杞谦一碰,要激昂对父母们说些什么,但一看他们期待的眼神。
她哑炮了。
卢倾倾又举举杯子:
“今日,我和温杞谦,你们见证,义结金兰。”
温所忍住不住了:
“哈哈哈哈。”
他一笑,林辞林和卢祖音也笑裂了。
卢祖音问卢倾倾:
“结婚,结什么金兰!你这是答应求婚了?”
卢倾倾羞羞的:“嗯。”
温杞谦明显偷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求婚时就有心理准备,倾倾会答应他,但是真面对的时候,还是紧张。
他比卢倾倾还多些镇定,挽起她的胳膊,喝了交杯。
卢倾倾边喝还在点头:
“对对对,忘了交杯,幸亏你记得。不然,咱俩歃血为盟吧······”
温杞谦伸手,抬了下她的杯子底:求求你,这么会说,留着,别说了。
喝多了的卢倾倾举着杯子撵大家:
“来,都起立,都吃完了吧?我是菜也吃好了,人也批评了,希望大家都记在心里,回去好好体会一下,彻底领会我的精神。我回家回味一下被求婚,还有点小兴奋。”
当惯了老板,打官腔张口就来。
温杞谦侧脸垂眸,这就是他爱的人,天天都有新物料让自己重新爱上。
卢祖音听了卢倾倾发言,翻个大白眼,又瞧着鲜嫩的两个孩子高兴。
温所举着杯子:“恭喜两位新人。”
林辞林也紧张地送上祝福:“祝你们永远幸福!”
她有点想哭,顿住几秒,使劲忍忍,语无伦次:
“你们大了,从小到大······祝福你们!衷心祝福!老天保佑!”
温所:“我和妈妈包办婚礼的所有费用,你们尽管开口。这些年······”
卢祖音赶紧:“我也······”
卢倾倾豪爽挥手:
“我不打算搞花里胡哨的,你们的钱先攒着。凭什么我们花钱,叫别人又吃又喝还看戏?再说了,温杞谦有油水,他打小读书就没花着钱,一直拿奖学金。还卖了套房,市场嗅觉不错,在房价高得最离谱的时候卖的。”
说来说去,卢老板没提一句自己要拔一根毛的事儿。
三个家长还想叫温杞谦给卢倾倾戴上戒指,被卢倾倾赶客:
“散了,散了,回家早点休息。睡不着的话,再替我兴奋一遍。新娘还有许多悄悄话说给新郎。”
三个家长赶紧溜了。
关上包间门,温杞谦拉起卢倾倾的手,深情望着她,垂脸过来,在她耳边低柔:
“我们今晚不回家里。我定了蜜月套房纪念订婚。”
卢倾倾掏出丝绒盒子,举着钻石,骨碌着双眼,郑重问:
“这不是我爸分爸吧?”
温杞谦懵了:
“什么?”
卢倾倾掏出脖子里的大项链,举举上面的钻石:
“不是和我爸做的钻石是同一堆的吧?”
温杞谦双眼呆了半天,嘴巴都僵了:
“戒指是我买的天然钻。为了让你区分开,我特意买了颗红色的。”
卢倾倾点点头,带了孟晚晴的语气:
“嗯嗯嗯,那就好。”
温杞谦在脑中排练了半年,幻想了求婚场面的各种可能,卢倾倾是和他能想到的——没有一丝丝的重叠处。
他走神的这么几秒钟里,卢倾倾已经自己戴上了戒指。
她戴到了中指上,做个曲一曲的动作,是为了试试活动起来,箍不箍手指。
活像无声骂人——FUCK!FUCK!
温杞谦把手指叉在脑门,闭上双眼。
卢倾倾试好戒指,赞美:
“尺码真合适!”
那是趁她睡觉时,温杞谦偷偷在她手指上测量过的。
出于学术严谨——
怕卢倾倾整天胡吃海塞,体重不稳,他分几次测量的,取了一个平均值。
小傻子,你以为的恰好,是我的精心啊。
温杞谦见卢倾倾喜欢他选的戒指,抱住她,轻吻额头,低声:
“终于不用分开了。”
卢倾倾从温杞谦怀里钻出来:
“你去和服务员要张红纸,要根毛笔。”
温杞谦没明白:
“做什么?”
纸笔备齐,卢倾倾写下:
倾杞联姻,今日缔约;
从此帮扶互顾,患难与共。
温杞谦从她身后怀住,拿过她手里的毛笔,在她写的两行誓言后写下:
两手相执,平安到老。
放下毛笔,温杞谦紧紧抓着卢倾倾的手,怀住她半天。
忽然,卢倾倾从他怀里钻出来:
“走走走!套房聊!”
她一激动,那纸誓言也不管了。
温杞谦抬起那张纸,对着灯,看看墨干了,又吹吹,小心翼翼卷起来。
但订婚的蜜夜,一点都不太平。
正喘吁吁、美滋滋呢,“轰隆——”一声。
卢倾倾在黑暗中惊叫:
“哥!你把洗手台日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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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大结局
蜜月套房,暧昧灯光,香薰蜡烛,俊男美女,啪啪嗯啊,多美好的开始。
都怪温杞谦!
为了搞浪漫,提前跟酒店沟通,希望渲染到令小妹终生难忘这个订婚夜。
——嫌人家在床上撒的玫瑰花瓣太少,加钱,让服务员提前揪玫瑰,要鲜花,撒了满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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