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为何要插手这件事?
宋锦迟迟不说话,魏陵慢悠悠且语气温善道:“母亲下去歇息吧,一会儿我会派人将这里清理干净,不会让母亲看到一滴血迹。”
宋锦的手死死扣住座位扶手。
魏婉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可当初她以为她的玉儿死了,悔恨之下才抱养了个女儿,当做是自己的玉儿来养。
她拿魏婉当亲生骨肉,虽说也气恨她这样对玉儿,可也实在不忍心仗责她。
魏陵此人,大邺人人赞扬他玉洁松贞,与人为善。可她知晓,这人的心肠能有多硬多黑,倘若她这回执意保下魏婉,恐怕后果不仅仅只是十棍了。
斟酌了其中利害后,宋锦站起身,强行展露笑容:“好,那便麻烦你了。”
魏陵淡淡颔首,目送宋锦离开。
宋锦人还未完全走出松茂堂,就听到魏婉凄惨的喊叫,其中包含着魏陵淡淡的质问:“你们没吃饭?国公府的下人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给本王使劲打。”
紧接着,魏婉叫得更惨了。
宋锦听在心里实在难受,只能快步逃离。
*
映清院,夜幕降临,风过庭院。
飞攀侯在门外,绿珠正在为谢惜玉拆卸发髻。
谢惜漫来到国公府后,也带上了绿珠,知晓妹妹一直习惯绿珠伺候,便让绿珠来了映清院。
主仆二人两个月未见,一见面就是谢惜玉在国公府发生了这种事,绿珠边为她整理发髻,边哭着问:“姑娘,您可受了惊吓?”
谢惜玉垂眸,看着自己裙上的花纹,良久,道:“不碍事。”
绿珠却仍然气愤,姑娘因为从小被郡主看管极其严厉,根本不识水性,今日若非有飞攀姐姐在旁,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发髻散下来,谢惜玉抬眼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我想休息了,你和飞攀也去休息吧。”
绿珠见她心情不好,只能退下。
夜里,谢惜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感觉身边躺下一人,她凭借着本能,控制不住扑了上去。
周身被熟悉的味道笼罩,她的脸深深埋在那人的胸膛前,直到魏陵感觉到自己的衣襟都被泪水湿透。
晚上在松茂堂,他便看出她一直忍着泪意。
魏陵眸色寒冷,抬手轻轻揉了她的发顶。
谢惜玉泼墨乌发披散开来,发尾也缠绕在他的身上,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勾缠她的发尾。
怀中的少女从默默流泪到小声抽噎。
良久,她闷声道:“郡主从前即便再苛刻我,可她也从未这样羞辱过我。”
今日被魏婉扒开衣裳的情景实在令她难受,只是为了看她的胎记,竟这般不择手段。
魏陵扶住她的后脑,问:“你在国公府不开心吗?”
她小声嗯了一声:“国公府很压抑,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可现在除了国公府,她又没有别的地方去,加上现在阿姐身份不便,即使为了阿姐,她也不能离开。
魏陵低声安抚了她几句。
谢惜玉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睫上都是泪水,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她模模糊糊看向魏陵:“你会觉得我不是长公主的女儿吗?”
魏陵还未说话,她继续道:“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胎记。”
不知是太过于信任魏陵,还是今夜魏婉做的事,实在令她心寒,不安。
她迫不及待想让人看到她身上的胎记。
说着她解开寝衣,垂脸将自己鹅黄色小衣下摆掀起,将腰侧露给魏陵看。
月色透过窗棂洒落,魏陵清晰可见谢惜玉肤白如雪的腰侧,有一块呈不规则花形的胎记。
胎记不算很大,也不算小。
却在如羊脂玉般滑腻的肌肤中兀地醒目,栩栩如生。与他所想不同,比起胎记,倒像是经人通过其他方式纹上去一般。
比如亲吻。
倘若,他吻了上去,是否会有这样的印记。
魏陵的脑海里,骤然出现这样的想法。
他喉间上下滚动,眼神逐渐幽深,晦暗不明,似透过这块胎记,审视了谢惜玉全身。
谢惜玉还在小声说:“你看到了吗?这里就是我出生就有的胎记。”
“当时长公主并没有看,可她还是认为我是她的女儿,你说我要不要把胎记给长公主看看?”
魏陵很久没有说话,谢惜玉仰起脸去看他,却看不清他什么眼神,他的眼神在看哪儿。
谢惜玉只能抬手将他的脸掰正,正欲问他,蓦然间感觉腰侧一阵冰凉,她倒吸一口气。
魏陵冰冷的指腹轻轻摩挲那块花型胎记,眼底如墨翻滚,嗓音低醇:“不必,我看到了就好。”
谢惜玉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是长公主的儿子,他看了自然便是长公主看了。
她脸颊微红,伸手要将他的掌心拿开。
魏陵却不安分移动,修长冰凉的手指划过她柔韧的腰肢,顺着往上一寸,滞留了片刻,垂眸,藏下眼底的欲,才抬手慢条斯理为她系好寝衣。
“记住,不要将这胎记露给外人看。”
谢惜玉没去细品他话中意味,摇了摇头,眼里湿漉漉的,扬起红润的小脸,保证道:“放心,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她如此听话,又乖又甜,娇媚可人。
这样的她,只该是他的。
魏陵倏然起了这样的念头。
他呼吸不禁急促,而后运功强行平息自己的气息。
又深深看了她良久,才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想瑟涩了
第31章 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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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松茂堂的事终究是传了阖府。
府内偏僻的春院内, 谢惜漫知晓了魏婉做的事后,气愤骂道:“这个魏婉简直不是个东西!”
宋韶正在用早膳,神态慵懒, 听完没太大的感觉。
即使看到胎记也不会如魏婉的意,谢惜玉就是宋锦货真价实的女儿。
没人比她更清楚。
谢惜雯在旁小心翼翼道:“听说魏婉被打了个半死, 长公主下令她一个月不得出房门一步呢。”
没料到谢惜玉这般得长公主看重, 谢惜雯正在努力回想当初她对谢惜玉有没有做多么过分的事。
宋韶嗤道:“她活该。”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养女还妄想跟亲生女儿挣。
听了这话,谢惜漫诧异打趣:“娘, 你这是在担心阿玉?”
宋韶手中动作一顿, 声量蓦然拔高:“没有。可怎么说她也唤了我十六年的母亲, 怎能任由别人欺负?”
谢寒听桌上几个女人一直说个没完没了, 气恼地砸了砸手中的木箸:“娘,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现在众人面前啊?”
这种躲在别人府里不能见光的日子,他实在受不了了。
宋韶瞪了他一眼,顺手拿起豆沙卷塞到他的嘴里:“闭上你的狗嘴!”简直跟他那个爹一个德行!
正在这时,绿珠来春院请谢惜漫过去。
等谢惜漫离开后, 谢惜雯十分羡慕, 她也想在国公府到处瞧瞧……可是她跟谢惜玉的关系真算不上不错。
映清院内, 谢惜漫还没来, 宋锦已经先来了。
昨夜的事,宋锦知道她受到了惊吓, 安慰道:“玉儿,过两日将举办皇家春猎, 届时你也去散散心吧。”
谢惜玉对狩猎实在没什么兴趣, 很想要拒绝, 这时谢惜漫走了进来。
宋锦知晓这姐妹俩关系好,便邀请谢惜漫一同前去。
有姐姐陪同, 谢惜玉只好答应了。
看姐妹二人似乎有话要说,宋锦便先离开了。
魏国公府,熙浣院。
庭院幽静无声,附近值守的下人也已被魏之翟赶了下去。
宋锦刚从映清院回来,就见魏之翟在等她,她不予理会,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雕花铜镜亲自拆卸钗环。
魏之翟撩起眼皮看她,凉嗖嗖道:“长公主殿下,嫡母风范拿捏的很稳呐,还妄想利用魏明的婚事给自己捞好处?”
前几日夜宫宴他便观察到了,宋锦跟一些勋贵圈内的夫人交谈,话里话外都提到了他小儿子的婚事。
今日散朝,那昌平侯喊住了他,明着在拉家常,暗里却在讽刺他的小儿子,一个外室子还妄想攀到侯府千金。
平白受辱,气得他回府就想找宋锦算账!
魏明虽说是外室子,但已认祖归宗,记在了长公主膝下,这才带回来两个月,宋锦便迫不及待想给他找个儿媳妇,真是一点点利用价值也要压榨掉!
宋锦取下一支鎏金钗,懒散道:“我是嫡母,你家那个小孽种已经十八岁了,你一个做父亲的不操心,我总该管管吧。”
“那是我儿子,你怎么不管你捡来的女儿?魏婉十七了,现在还未定亲。”魏之翟冷寒一笑,嘲讽道:“还有你最近认回来的那个孽种……”
屋檐上,飞攀眉头紧蹙,继续竖起耳朵听。
“哐当”一声,宋锦一掌将梳妆台旁的青釉花莲瓣纹瓶推倒在地,瞪眼警告他:“你给本宫住口,不准喊我玉儿是孽种。”
宋锦推倒的花瓶是魏之翟珍藏的宝物,是他四处收集才得到的绝无仅有的珍品!
宋锦竟然!
他怒站起身,气红了一张俊脸:“我说她孽种!不知道爹在哪里的孽种!是她娘和野男人苟合的孽种,你又能奈我何?有胆子出去说,谢惜玉是你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
宋锦深吸一口气,挤着声道:“魏明的婚事我可以放弃,可若是再让本宫听到你这样说我的玉儿,休要怪本宫翻脸无情!”
魏之翟见她退让一步,也不想再惹怒她,便甩袖离去。
屋内,宋锦泄气坐下,明丽的眼里含着雾气,长久没有动弹。
*
夜幕降临,映清院。
谢惜玉坐在书案后练字,屋外一名侍女小声对绿珠低语几句,绿珠听完脸色愈发铁青,而后面带怒容走进屋内。
“姑娘,听说长公主给大姑娘找了宫里最好的太医,上好的金疮药供着呢。”
谢惜玉头也没抬,轻轻嗯了一声。
绿珠很为谢惜玉抱不平,分明受委屈的是她家姑娘,长公主那头惩治了大姑娘,背地里却又心疼起来。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果然还是从小在身边的那个更亲。
可怜她家姑娘,一出生就跟亲生父母分开,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又摊上这种姐姐。
绿珠越想越难受,气得跺脚,心里头更是非常恶毒的诅咒大姑娘再好慢一点,省得又来触她家姑娘霉头。
谢惜玉放下手中狼毫,含笑道:“绿珠姑娘莫气,你家姑娘根本不在意那些。”
听她还有心思打趣,绿珠反而更委屈了。她伺候谢惜玉十几年,始终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别的千金闺秀,哪个像她这般大的时候不是在父母面前撒娇卖乖。
谢惜玉倒好,如今有了长公主这样地位的母亲,显然有了庇护,也没见她主动去讨好。
谢惜玉看绿珠替她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牵她的手:“傻绿珠,我是真的不在意,魏婉她是长公主亲自带大的,母女感情自然不一般,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偏心的那一边,我不怨。”
绿珠泪水哗哗流:“那么,谁会更偏心姑娘呢?”
谢惜玉的脑海里倏然浮起魏陵的模样。
她轻轻抿唇,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飞攀进屋里时,就看到绿珠抹眼泪的样子,她诧异了须臾,等绿珠擦干了泪水,才给谢惜玉使了眼色。
谢惜玉心领神会,道:“绿珠你先去小厨房看看参鸡汤炖好了没有。”
绿珠被支出去后,飞攀连忙将这今日在国公府打探到的消息细细告知了谢惜玉。
得知自己的父亲并非魏国公,谢惜玉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飞攀神神秘秘道:“奴婢今日入了国公府祠堂,意外发现当中并没有国公爷嫡妹的灵牌。”
众人皆知,魏之翟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名叫魏栖秋。
魏栖秋当年在京中的盛名与长公主宋锦不相上下,只可惜美人福薄,传闻魏栖秋在十六岁时便因病去世,年轻轻轻消香玉陨,令人惋惜不已。
因魏栖秋是老魏国公夫妇最疼爱的女儿,自她病逝后,连着这个名字也成了魏国公府全体上下的痛,再也无人敢提起。
这才导致国公府内仿佛从未有这个嫡小姐存留过的迹象。
谢惜玉没料到国公府内竟然有这般多秘密,但如今确认了自己并非魏国公的女儿,对她来讲,魏国公府的事自然与她无关,便不想再打探别人家的私事。
“飞攀,有关国公爷嫡妹的事不要告知任何人。至于我父亲的事,可以慢慢来……”
*
转眼便到了春猎这日。
魏婉因有伤在身加上禁足,今日并没有出席,是以谢惜玉与谢惜漫一同与长公主宋锦,乘上了皇家轿辇前往瑞古围场。
皇宫车队浩浩荡荡从皇城出发。
围猎地点位于距京城几百里外的皇家瑞古围场。
围猎场占地颇广,草原广阔,碧空万里,一望无际。
但闻飞鸟啼叫,野兽嘶鸣。
京中的世家公子与姑娘们纷纷结伴出席,到了瑞古围场,公子们成群结队,英姿焕发,策马奔腾;姑娘们三两成堆,薄粉环钗,柔桡轻曼。
宋锦撩开车帘,往辽阔的草原看去,视线扫了一圈,在驻扎地附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玉儿,你也同惜漫下车去转转吧。”
她感觉得出,这些年因宋韶的管束,导致谢惜玉的性子有些内向,便想让她放开点,认识更多人。
谢惜玉只能应下来,牵着戴帷帽的谢惜漫下了轿辇。
谢惜漫如今身份不便,只能遮头盖脸。
等二人离开后,宋锦也跟着下车,往驻扎地的贵妇圈行去。
皇家搭建的棚内坐着几名珠翠罗绮的贵妇人,几人见到长公主过来,一齐起身行礼。
宋锦颔首道免礼,随后笑意盈盈走到一名身着青缎五彩华服的夫人身旁,眉眼朝远处望去:“瞧,那边那位着粉霞轻纱罗裙的姑娘便是我的女儿玉儿。”
妇人眼神顺着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个远远瞧着就妍姿盈柔的姑娘,上回宫宴只远远看了一眼,她就已十分满意,不过现下她仍是有些疑问。
“玉儿姑娘不是与太子有婚约?”
宋锦毫不在意道:“马上就没了,回京后便让我父皇下一道旨意取消婚事。”
殷国公夫人冁然而笑,覆住宋锦的手,朝她眨眨眼:“好,那便让我家那小子见一见玉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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