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国这边, 正文府借助皮尔这条——皇室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皇室这些年做过的一些龌龊事。
与此同时,这些事情经由简纯安排, 被东娜贝桑特发布到了报纸上, 让全罗国的人都注意到了。
尽管皇室极力想要将这些消息封锁。
但事实往往就是事与愿违,越是想要隐瞒住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展现在公众面前。
一时间,对于皇室的讨伐在整个罗国蔓延,正文府也把握好了这次时机,成功地在罗国人心中站稳了脚跟,取得了人们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 甚至隐隐有要压过皇室的迹象。
两个月后,驻扎在奇太兰的普尔军队开始撤退。
三个月后,由卡萨亲王率领的武装军发动了政变,占领了皇宫, 并将博罗三世(上一任国王)关押在一家修道院里, 并派人进行严密看管……
最后, 同年的十月份。
失败的普尔对外宣布无条件投降。
这场持续了半个世纪,贯穿两代人的战争, 这才画上了句号。
罗国——也终于迎来了胜利……
在这期间,简纯见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奥古斯图的庄园里,简纯穿着一身白色真丝裙,端起咖啡杯,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些咖啡,”简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瓷白的杯子与碟子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些天,我总是多梦,所以医生建议我少喝一些葡萄酒,怕勾起我对过去的回忆。”
“不过,咖啡喝太多的话,就会睡不着觉,所以,我一般也只有在朋友过来的时候,才会喝上一杯。”
声音落下,她松开手中的杯把,双手交叠,身子向后仰,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面。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得体,但如果仔细观察依旧能够看出裙子有些磨损的夫人。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看上去端庄而又有涵养。
她端起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
整个过程中,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杯子放回时,又一声轻轻的碰撞声,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直到九点整,钟表在房间里报时的时候,这位夫人才像感叹一样,轻轻地叹息一声。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近二十年没有相见。”
“简,你,还好吗?”
熟悉中而又透露着一丝陌生的声音在简纯耳边响起,简纯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后她抬起了眼,看着对面夫人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好像这个答案本就是无解,说好说不好,经历的事情也只有自己才清楚,也就无所谓要不要告诉别人了。
最后简纯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向着夫人看去的眸子里多了一丝释然。
“那你呢?”简纯轻声问道,“琼斯夫人(简纯在红房子里的家庭教师),恕我冒昧,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我一直以为您是在随着佳思丽夫人离开时,坠入湍流的河水之中,而失去了生命……”
在简纯身前,琼斯夫人,轻声说道:“你说得没错,亲爱的,我确实是在随着母亲离开时从桥上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她微微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丧命,而是被人救了起来。”
“那个救我的人叫做查尔,查尔·克里斯,是住在下游的一位渔夫,在我因为呛水而陷入昏迷后,是他将我救回家中。”
“之后呢?”简纯问道,“你离开了那里?”
“不,”琼斯夫人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从那里离开,而是嫁给了他。”
“曾经的我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安于现状,不会被爱情所束缚,会一直孤身,直至生命结束,”说到这里,琼斯夫人抿起了嘴角,微微摇着头说道,“可是现在看来,我终究还是被命运所折服,最后甘愿成为一名普通人。”
“我们生于平凡,死后,也会回归到平凡之中,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说着,她轻轻叹了一声,随后仰起了头道,“这就是落俗,这就是我们的一生,就像我和查尔,你和单白。”
听到这里,简纯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琼斯夫人再次端起杯子,喝着咖啡,说道:“在说这些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呢?”简纯翘着腿,拿起咖啡杯,声音慵懒地问道,“琼斯夫人,我觉得我们这么些年未见,初次相逢,你应该不是来劝我改变主意的吧?”
“你果然还是这样,”琼斯夫人细声说道,“还是和当初那个孤身一人,向我追问人生价值意义的那个姑娘一样。”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窗外阴沉的天空上,“没想到,一晃眼,这么些年就过去了。”
“那个时候的你还是那么小,虽然对未来有着足够美好的幻想,但却被生活拴住了前进的步伐,”说到这,她微微停顿了片刻,接着,目光从那昏黄的灯光里,落回到身前那个穿着白色真丝裙的简纯身上,“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向我问了什么吗?”
“潘多拉的魔盒,”简纯放下咖啡杯,目光随着她放下的动作,落在了琼斯夫人的身上,“那个时候的我,曾经说过那所红色的房子,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下一次发生的事情,我永远不可能知道是好,还是坏。”
“红房子就像一个囚笼,”简纯身前,琼斯夫人轻声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曾经这样说过‘它会困住人的身体,和灵魂’。”
“是的,”简纯思索道,“我记得你好像在之后还说过一些话语。”
“困住我们的是诱惑,是谷欠望,是掩藏在我们心底,最不为人知的渴望。”
“不是红房子困住了我们,而是我们自己困住了我们自己。”
“简,现在的你已经长大,有足够的聪慧、才华以及权势,你远远要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甚至于,我可以说——是你改变了罗国数代人的命运。”
琼斯夫人的话音刚落,简纯就接着说道:“您过誉了,夫人,我并没有您说得那么伟大。”
“一个人的能力是靠自己的努力提升的,”琼斯夫人继续说道,“但是一个人的成就,却是这个社会,甚至是整个国家所给予的。”
“简,你的能力整个国家的人都有目共睹,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简,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说完这句话,琼斯夫人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喝下,接着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面。
她看向简纯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又坚定,看着简纯眼神深处的彷徨和无措。
亦如当年。
“我听说你最近正在整理一份准备上报给正文府,还有卡萨亲王的名单,有关于这个国家的叛徒、战犯,还有这些年贪污、剥削平民的犯罪贵族名单,”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微微垂落,落在简纯正在不断握紧的指尖上,“非常冒昧,我想问问你,那份名单里,你写‘他’了吗?”
听到这句话后,简纯并没有接着回答。
她只是用手揪住了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什么意思?”
“那份名单里应该有单白的名字吧,”琼斯夫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来意,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像他父亲那样,白手起家如此迅速,手底下,断然也不会干净,再加上这些年单白多次从中作梗,打乱正文府和皇室的计划,断然会沾染上一丝半点的脏污。”
“所以,那份名单里,必然会有他的名字,”说到这里,琼斯夫人抬起了头,看着简纯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慢慢说道,“如果你没有从中动手脚,那么,他是会进去的。”
“琼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简纯手指掐在掌心,声音沙哑地说道,“如果你是想要为他说情,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简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琼斯轻声说道:“说情,我怎么可能是来说情的呢?”
“简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当你听见我说这件事情时,心里的那一份恐惧。”
“可是,你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会排斥我说这些话语,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知晓吗?”
“相思不掩色,情深不自知。”
“这句话,不就是在形容现在的你吗?”
“简,错过的时光不会再回来,失去的情谊也不会再弥补。”
“现在的你应该怎么做,从来不取决于别人,而只是取决于你……”
“去做你想要去做的事情,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他’和你说了什么?”简纯手指握紧,又强迫自己再次放开,“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天,‘他’离开后遇见的那个人,是你吧?”
琼斯夫人微微点头,说道:“是我。”
“我这次来,是他想要我传达一句话,”琼斯夫人轻声说道,“实际上,我觉得由他自己来说,可能更好一点。”
“他想要见你一面,在一个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地方,等着你的到来……”
第111章
雨珠从空中落下, 不断打在汽车的前窗上,汇成水流,沿着玻璃流淌。
昏沉的天空, 摇曳的草叶, 耳旁的嗡鸣,以及逐渐变得清晰的建筑, 仿佛要告诉简纯什么。
简纯像是有了预感, 胸膛里——是一阵阵慌乱的心跳。
于是在汽车刚刚停稳的同时,她就侧身推开了车门,甚至没来得及对停下车子的司机说任何一句话, 就匆匆离开了车子。
崎岖的小路在她脚下蔓延。
变得零星的雨珠随着风声, 打湿了她的衣角和肩头。
她向前奔跑着,同时脑海中,与单白之间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
从一开始在布伊顿礼堂相遇,再到后来红房子里的暗中相助……
那场在战争中,雪天里的对话,也逐渐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在快要苏醒时,听到的, 他的喃喃自语。
他说他爱她。
他说他知道错了。
……
“简,我喜欢你。”回忆中,被床单裹在他身后的简纯听见他这样说道,“喜欢你了好久好久……”
说到这里, 他仰起了头, 看着头顶飘落的雪花, 声音沙哑地说道:“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从你在布伊顿礼堂跳芭蕾舞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也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和信任。”
“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要得到你,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直到永远。”
“可是我错了,”说到这里,他垂下了眸子,声音低沉,而又有一丝干哑地说道,“并且——我也伤害到了你。”
“在奥古斯图庄园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想要告诉你,我想要你跟我回去。”
“可是我却始终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不知道怎样去表达我的想法。”
“所以,我就扬着我高贵的头颅,始终不肯将它低下……”
“简纯,你想要的是世间所有的人,而不单单只有我一个人。”
“在你心中,小情小爱足够重要,未来命运也同样重要,你不会单单拘束在这里,你属于更广阔的天空……”
“那你会后悔爱上我吗?”在他身后,简纯轻声问道。
单白微微地摇了摇头,他抬起了头,看着空中已经变小的雪花,叹息道:“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简,我们已经纠缠了无数年,纠缠了半生,现在再去考虑这一些,是不是已经有一些为时已晚了?”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简纯,我从来不后悔爱你,也不会后悔为了你而拼尽全力。”
“我只是在后悔,在你一次次铤而走险的时候,我没能保护好你。”
“如果说以前我对你的爱是一种枷锁,那么现在它不是了。”
“你是自由的,简,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无拘无束的……”
……
“简纯。”
在简纯脑海中,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丝明亮,那个穿着有些磨损裙子的夫人在她脑海中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琼斯夫人端着咖啡杯,抬起眼,对者眼前坐在那里,翘着腿,装作一副不在意模样的简纯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以外,还有着一个人,也在用着自己的全力爱你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琼斯夫人说这句话的同时,简纯将目光移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
“相思不掩色,情深不自知,简纯,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就和诗里所形容的,几乎是相同的。”
“恋人们总是在嘴里说着讨厌对方,但是在真正分开后,却总是忍不住要去打听对方的生活。”
“想要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烦心事,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在别人看来,他们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着对方,但到了他们嘴里,却成了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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