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做法,”莉莉安旋开一颗冰激凌扭蛋,“我竟然因为艾伦而放弃对周边环境的好奇。这里明明非常有意思,可惜我当时满心想着别的小事。”
揭开锡箔蛋纸,凉丝丝的甜味在她面前弥漫开来。
好险,莉莉安松口气,看来这颗应该不是什么巨龙指甲之类的怪味产出。
拿出蛋壳里的折叠小勺子,让她尝尝这颗冰甜冰甜的扭蛋究竟是什么滋味——
咸哈密瓜!莉莉安睁大眼睛,里面还有葡萄软糖做夹心!
甜和咸同时出现,原本是难以想象的搭配,但是它出乎意料地好吃。那点若有似无的咸味把甜衬托得格外动人,包在冰激凌中心的软糖却更类似奶冻——
森蚺店主的海盐杏仁糖呀,莉莉安眨眨眼,她要再扭一颗。
高高的影子落在扭蛋机上。
“打扰了,”莉莉安听见耳旁有人用科勒郡的口音问路,“小姐,你知道通往出口的路在哪边吗?”
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但她没有来自科勒郡的熟人。
没想太多,莉莉安起身指明方向,“在那边,你看,墙上也贴着绿色通行标,跟着贴纸走就——”
也许真的存在某种指引,占据她心神的扭蛋机突然变得平凡,莉莉安抬头看向身边的“旅客”。
仿佛在轻声讲述某个只有情侣才知道的秘密,悄悄从头顶冒出来,大狐狸的毛绒耳朵对着她灵活地动了动。
像是对上了信号,莉莉安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快了几拍。
她惊喜万分。
“文森特!”
莉莉安高兴地绕着他打转,“你回来的好快!”
压抑住现在就想贴贴的冲动,大狐狸温良地微笑起来。
……
“卡沙女士还要过一会儿才到,”莉莉安打开公寓的门,“正好我也需要时间煮熟,呃,螃蟹和通心粉。”
螃蟹和通心粉。
想到至今还窝在沙发下面的钉子户,莉莉安的话说得便不是那么有底气。
“你到客厅去休息吧,”她拿出刻着冰系法阵的密封罐,“我给你熬了点葡萄酱,冲水又甜又好喝。”
接过半只手大的小罐子,不知怎么回事,大狐狸莫名地拘谨起来。
这个时候肯定是要说点什么的!
文森特的脑子渐渐紧张,可是他要说什么才合适?
只是一句道谢吗?太简单了叭。
那解释解释嗓子已经好多了?
但这个话题聊着聊着就容易跑到危险的地方去——比如为什么嗓子会疼起来?
不行不行,大狐狸一哆嗦,这种事不太符合今夜的气氛。
所以他该……
不等大狐狸设计出个一二三四五,莉莉安又回到厨房煮通心粉。
大狐狸下意识跟过去,“我也会,我帮你?”
“不,”莉莉安把试图帮忙的文森特推回沙发,“晚餐很快就好,多一个人反倒麻烦。”
眼巴巴错过交流机会的大狐狸觉得好难受。
但他知道,就算此时自己硬凑到厨房,两人也同样没什么话可说——
来公寓的路jsg上就是这样,相见时短暂的亲昵转瞬即逝,说完了最初的几句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好像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暧昧状态。在卡沙女士这个长辈兼见证人到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和莉莉安就像两座被罩进冰壳的火山。
既不敢过于明显地表露出亲密,但又确确实实地向彼此身上投射着大量关注。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现在的氛围实在有些像开彩票前的十五分钟。
激动、忐忑、难耐、强装镇定。
好难受啊好难受,文森特心中的小狐狸恹恹揪尾巴,这感觉仿佛是连皮带果地吞进去半筐橙子。
想贴贴想贴贴但是又不能贴贴。
大狐狸略微焦躁,他忍不住幻想,要是能变回狐球就好了,有毛茸茸的外表做掩护,他就是团在料理台上捣乱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可是他在去王城前特意服用了稳定状态的药剂,文森特懊丧,麦迪逊说过,只能等到他的退化期正式到来他才能再变成狐球。
……
时间在大狐狸的坐立不安中慢慢流逝,气泡酒给切好的果串裹上一层透明的漂亮外套,海鲜通心粉的味道在屋中逐渐浓郁。
指针还差两个小格就要指向整点的时候,门铃声清脆响起。
狐耳
对于今晚的见面,文森特预想过无数可能发生的场景。
比如卡沙女士对两人的结合并不看好,比如莉莉安看到他吐烤鸡骨头的样子之后忍不住反悔,比如他在和旁波相关的话题里表现笨拙,比如——
总之,这只大狐狸紧张到为自己想象出一千零一种求爱失败的可能。
但晚餐却意外地进行愉快。
穿着干练简洁的黑白套装,加上她本人的性格和气质,十分奇妙地,卡沙女士看上去就像是温暖而可靠的修女院长。
没有旁波人提起兽人时普遍的居高临下,没有约瑟芬的挑剔和难缠,卡沙女士和文森特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两颗年轻而真诚的心正在靠近彼此,”这位女士的眼角弯起浅浅的皱纹,“我想,这值得我们满饮此杯。”
仿佛得到了某种认定和证明,酒杯的碰撞声中,大狐狸的焦灼缓缓消弭。
……
送走被一通工作电话叫回办公室的卡沙女士,街灯的光晕下,莉莉安和文森特的影子越靠越近。
“我,”大狐狸发现自己磕巴了起来,“我,我想我可以帮你收拾一下餐桌。”
莉莉安的眼神流露出调侃。
“真的只是做清洁,”文森特的手里沁出薄薄的汗,“我发誓,不,你知道的,我——”
莉莉安掩住上翘的唇角。
“文森特,”她主动拉住大狐狸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拜托你也放轻松。”
僵硬点头,文森特其实没有听清莉莉安在说些什么——双手交握的瞬间,行人如织的街道仿佛刹那安静,流转的灯火映照在莉莉安的脸上,大狐狸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镇定了好一会儿才按捺下鼓噪的情绪。
“虽然有点煞风景,”莉莉安的声音从夜风中飘过来,“但你刚才呆住的样子真的很像那种纯情少女。”
随口闲聊,莉莉安也在奋力掩饰着自己主动和大狐狸牵手的羞涩。
按照淑女的礼仪,她怎么能大咧咧地和异性产生肢体接触呢?她该等着对方递出邀请的意思,然后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婉拒三次,最后才半推半就地把指尖搭在对方的手上。
但她实在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矜持上面,莉莉安暗自想到,文森特就像是一块甜蜜动人的蛋糕,绝对的诱惑面前,装模作样的耐心也很考验她的毅力。
而且,莉莉安的目光落到两人的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偶尔会生出一种文森特比她更害羞的念头。
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大狐狸,”莉莉安晃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我想摸摸你的耳朵可以吗?就是你在传送站里变出来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文森特飞快地瞄了她几眼。
“你能够得到吗?”比她高出好多的大狐狸认真说,“你的个子不高,恐怕要很难才能够到。”
莉莉安一下愣住。
啊,什么嘛。明明是他弯个腰就能解决的事情,这样的小心愿都不可以实现吗QAQ
“我就是要摸,”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够不到也——”
身体的行动早于脑子,文森特半蹲下来。
他拍拍肩膀,“我背你。”
看着对方平坦宽阔的背部,莉莉安睁大眼睛。
也、也太会了叭!
这个走向属实是出乎意料,她眨眨眼,刚刚还是牵个手都要心理建设几分钟的青涩小情侣,现在竟然一步跨越到能在对方身上贴贴的亲密程度。
“可以吗?”迅速打量过周围的环境,莉莉安有点心动又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她揪住大衣上的牛角扣,“我穿的是裙子。”
文森特默默变出两只毛绒耳朵。
莉莉安抿住嘴。
很快,路灯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高处的晚风似乎的确更清凉些,揽住文森特的脖颈,莉莉安好奇地感受着平常看不到的视角。
“为什么你的皮毛有海盐饼干的味道,”收回目光,她研究着手中毛色鲜亮触感柔滑的狐耳,“很淡很淡的甜味——我可以咬一口吗?”
文森特的回答是把她往上颠了颠。
没想到对方忽然动作,莉莉安不小心拽下来几缕狐狸毛。
“……抱歉,”心虚地抚平被她摸得倒毛的狐耳,莉莉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害你掉了一点毛毛……不过即使是人,每天也要失去定量的头发。”
文森特在公寓的门前停住脚步。
“也许你带了钥匙?”他侧过头看她,“没带的话——”
没带的话正好回庄园住嘛!文森特心中的小狐狸甜甜补充。
一串钥匙递到他面前。
算盘落空,小狐狸伤心地撅成球。
“放我下来吧,”莉莉安留恋地揉揉狐耳,“钥匙之间不太好区分,我得认上一会儿。”
垂下睫毛,文森特遗憾地把她放下来。
理理裙子,莉莉安打开家门。
“其实要清理的东西不是很多,”她撑开烤鸡店附送的巨型袋子,“需要刷的盘子和刀叉只有几个,大部分厨余垃圾都可以直接扔走。”
嗯嗯,拿着一张雪白的吸水布,文森特把餐桌擦得干干净净。
非常乖巧,非常会干活。
“我下楼一趟,”莉莉安把袋口扎牢,“盘子什么的先放在水池里不用管,你帮我冲杯蜂蜜水吧?”
大狐狸听话点头。
莉莉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逐渐模糊。
文森特谨慎地拿过来两只杯子。
“怎么反倒变得拘谨,”旋开蜂蜜的盖子,大狐狸自言自语,“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还不如现在就退化回幼崽,文森特搅拌水杯中的蜂蜜,至少披着狐球的样子,他邀起宠来毫无压力。
并排放好杯子,对自己不太满意的大狐狸不知道,兽神很快就会应允他的心愿。
……
文森特比她以为的还要腼腆,莉莉安在楼下丢掉散发着烤鸡味道的袋子,也许是关系忽然转变,大狐狸还不太适应?
莉莉安用手背贴上自己微微发烫的脸,什么啊,把她衬托得像个经验丰富的海王。
莫名有些想念狐球,莉莉安捋顺头发,狐球可比成年的文森特要诚实:喜欢就要用尾巴紧紧圈着,高兴时必然会把小爪子认真搭着,生气了就团进提包闷不吭声,想要和好就蹭到她手边不停用夹子音撒娇。
但是现在的大狐狸也很可爱,她走上新一层台阶,不会再有哪家的淑女比他矜持得更标准了;更可爱的是,矜持归矜持,她的贴贴他可是照单全收。
甚至还会暗戳戳地制造机会,以便和她贴得更多。
想着他的样子,莉莉安抿唇,重复的楼梯也不再枯燥。
几分钟后。
“我回来了,”莉莉安把大衣挂在架子上,“你找到蜂蜜了——天哪!”
莉莉安冲到沙发边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狐球和青星蟹缠斗成一团。
也许是待腻了沙发底,龟缩了将近两天的青星蟹哒哒地挪到了客厅中央。大概是为了捍卫领地,它自动把狐球视作需要大力驱逐的对象。
“文森特你的耳朵!天哪!”莉莉安急忙抓起被带出来的剪刀和扫帚,“这只螃蟹怎么会夹上你的耳朵!!!”
香水味还没散尽的客厅一片混乱。
饿了几顿的青星蟹依然战力彪悍,死死钳住狐球的耳朵,它蹬着八条粗腿拼命反抗莉莉安的抓捕。
狐球的耳朵很快涌出鲜血,愤怒地叫着,小狐狸的脸上也浮现出被蟹脚刮出来的血痕。
怎么会这样!莉莉安震惊,她不过是下楼扔个垃圾而已啊!
怎么会这样!!!
扫帚很快被证实没用,剪刀更是在到处乱晃的蟹腿里无所适从。
强忍着恶心,瞄准时机,莉莉安jsg一把按住大螃蟹的身体。
青星蟹当即被翻着压住。感受到威胁,它蜘蛛般的腿一刻不停地挣扎。蟹壳上的花纹规律地涨缩起来,仿佛获得生命的虫子,看到这些纹路的人下意识感到眼晕。
“天啊!”莉莉安闭着眼咬牙,“我下次再也不会买这种要命的海鲜!”
她用力掰下了螃蟹的钳子。
短促地停顿一会儿,青星蟹更加疯狂地反抗起来。像是发狂的蜘蛛在人的皮肤上爬行,它的节肢前所未有地灵活弯曲。莉莉安的手臂很快被尖锐的蟹脚扎出血点,血混着海鲜的腥味让人止不住作呕。
担心它再跑到别的地方作乱,莉莉安一边打冷战一边卸掉螃蟹的腿。
一、二、三、四……
都掰下来了!!!
飞快地把它们甩到旁边,远远避开地板上苟延残喘的青星蟹,不敢多看一眼,莉莉安抱着狐球冲出家门。
仿佛房间里残留的是什么祭祀邪神的血腥祭品。
“忍一忍,”奔跑的间隙,她不忘摸着狐球的脑袋安抚,“这附近就有家医院,很快的,我们很快就到了。”
小狐狸嘤嘤地掉着眼泪。
“我没事,”狐球顶着耳朵上还在波动着纹路的蟹钳发抖,“你不要着急,毕竟……毕竟这只螃蟹也不是故意的……”
莉莉安愧疚得无以复加。
“我该早点把它抓出来的,”她奔上医院的坡道,“是我的错,我以为它会老实待在沙发下面,没想到却误伤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导诊台。
“我要挂急诊!”莉莉安高声喊醒打瞌睡的护士,“我家狐狸的耳朵出血了,流了一路也没停下来!”
惊醒的护士差点从窄小的圆凳上摔下来。
“哪里出血了?”她扶正掉到胸前的眼镜框,“兽神啊!这钉在耳朵上的是什么东西?!有毒的虫子吗???”
莉莉安深呼吸:“不,是蟹钳。”
迷迷瞪瞪的困劲还没过去,护士就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
“咳咳,”她拿出铅笔和挂号单,“抱歉,你把这张单子填完就可以去见医生了。对,对对,就是这么填——”
“左转第二个房间!”护士提醒。
火速写完病情信息,莉莉安旋风般推开就诊室的木门。
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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