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室联姻紧密,出了几位王后又娶进几位公主,雷克家族枝叶繁茂到连旁波国内的政敌都很难撼动他们。
何况文森特远在艾德蒙,想要伸手干预恐怕没那么容易。
没等到亲亲,狐狐不情不愿地塌下耳朵。
“如果我的计算没出错,”他说,“不出今年,你的前未婚夫就要沦落到破产卖身的地步。”
卖、卖身?
莉莉安呆住。
艾伦被卖
波密可权杖失窃的大半个月后, 枫叶落尽的那天,莉莉安终于明白了文森特那句“卖身”的含义。
这要先从雷比斯林宫的来历说起。
往上前数上几百年,雷克这个姓氏并没有多么引人注目。甚至于艾伦那不知道隔了几辈的祖父最初只是个跟在君王身后的无名仆从。
转机出现在让·雷克的身上。
一百多年前, 在旁波和伽拉索互掐的战役中表现出色, 这位侍从(是的,他那时连见习骑士都不算)迅速获得了格鲁二世的青睐。
大大小小的战争中, 让·雷克逐渐积累起自己的名声、地位与身家。受封成为侯爵的那年, 他在杜姆朗——伽拉索与旁波的重要争夺区域——凭借六百名士兵击退了万数的敌人。
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令旁波举国振奋。要知道,伽拉索的士兵曾经一度把旁波的王室俘虏至杜姆朗, 为了羞辱旁波,他们还不辞辛劳地把俘虏们剥光了倒吊在人来人往的城门上。
被俘虏的旁波贵族死后,伽拉索的执政官意犹未尽地找来当时最出色的雕刻家。
[把这些羔羊的样子刻下来, ]执政官踢踢脚边僵直的躯体,[我要他们的惨相永远展现在杜姆朗的城门之上。]
雕刻家被伽拉索士兵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六棱矛说服。几个月后,十二具栩栩如生的石像在满地的大理石粉末中诞生。
如执政官所言, 六具石像被锁链吊在了城门的瞭望塔楼上, 另外六具则连夜送往旁波正处于凄风苦雨中的王都。
没错, 死亡的旁波勋贵总共有六位,而伽拉索的执政官“好心”地让人把他们刻了两遍。
[听说旁波极为重视葬礼,]执政官浑身洋溢着快活的搞事气息,[可惜他们尸体早在日晒雨淋中面目全非。出于希望这些可怜虫能如约上天堂的美好祈愿,我特意命人凿出雕像——无论如何,伽拉索绝不让敌人的石棺空空荡荡。]
旁波王室被气得倒仰。但碍于伽拉索强横的兵力,旁波只好捏着鼻子咽了这个恶心。宿怨结下, 以后的数年, 双方在杜朗姆打出了狗脑子。
然而旁波输多胜少。
直到让·雷克终结了这一切。用六百士兵击破数倍于己的敌人,大败而归的伽拉索损失惨重并不得不退回喀奥山脉以西。
杜姆朗的归属权由此彻底为旁波所有。
为了庆贺这场意义重大的胜利, 也为了把受过的屈辱报复回去,比照伽拉索王宫的规格,格鲁二世从国库拨款,为让·雷克侯爵建造了占地面积达到一千公顷的雷比斯林宫。
“听起来很气派,”森蚺在跳舞的间隙发出疑问,“‘比照王宫建造’,这是多大的荣耀和恩赐——谁会不想住在王宫里啊?”
但是这和小雷克卖身有什么关系,蛇蛇疑惑。
身为艾德蒙某个勋贵家族的旁支,莱可恩明显知道的更多。
“不是这样算的,辛娜。”她一针见血,“建造雷比斯林宫的钱是格鲁二世出的,但是后续的维护修缮费用可都要雷克侯爵自掏腰包。而且这座宫殿有很浓厚的政治象征意义,你看那些报纸披露出来的细节,雷比斯林宫留给侯爵一家的生活范围并不大。”
换句话讲,与其说这座宫殿是豪华的住宅,不如说它是彰显胜利和君主宠信的纪念博物馆。
辛娜猛然明白过来,“相当于格鲁二世送给雷克侯爵一个贵重、麻烦但实用性还不强的礼物,可是雷克家族还必须感恩戴德地花着大价钱捧着它。”
想透了这一层,森蚺兴奋地坐到莉莉安身边。
“你的前未婚夫要倒大霉了!”她入迷地捏着莉莉安手臂上触感极佳的软肉,“一周前,老雷克刚刚在一场局部战争里不幸死去,雷克夫人,不,菲林公主又被格鲁五世强令着改嫁!
听说王宫派来的侍从官借着收回嫁妆的名义把雷克家的财产卷走许多,啊,对啊,原来是这样——”
森蚺在莉莉安的补充中串联起新闻背后的前因后果。
格鲁五世早就对居功自傲的雷克家族不满,只是老雷克一直以来并没犯过特别过分的错误,国王便也没有办法大肆发难——旁波贵族众多,有实力的家族更是盘根错节地互为倚仗,如果拿不出足够有分量的理由,逼急了的勋贵们甚至会联手终结旧有的王室jsg。
老雷克在通商协议中使的绊子并非来自格鲁五世的授意,或者,这根本就与旁波国王的想法背道而驰。而波密可权杖又在这节骨眼上失踪——雷克家族正是由于让·雷克的功绩才在旁波地位超然,但让的后裔竟然连极富意义的波密可权杖都无法稳妥侍奉。
像是鲨鱼感知到了血味,按捺许久的格鲁五世当即发难。旁波和伽拉索向来小型冲突不断,既然如此,派让·雷克的后裔去应对岂不正好?
约翰·雷克死于局部战争只能说明他运气不佳,毕竟战场形式瞬息万变,敌我立场时暗时明。何况,祖辈一战成名,后代黯淡落场,这难道不也在说明雷克家族行将末路?
约翰·雷克的夫人,菲林公主则更好解决。国王要求他的姐姐改嫁,雷克家族又自身难保,最终结局的走向简直一目了然。
到此,只剩一个艾伦·雷克。
格鲁五世已经不需要更多手段——只要用雷比斯林宫的名义来施压。
像是一道闪电照在眼前,森蚺无比清晰地看懂了背后的暗流汹涌。
“父亲死了母亲跑了,那个只会无能狂怒的晦气男付不起庞大宫殿的修缮费了!”辛娜笑得前仰后合,“所以他才要娶个富商的女儿来骗嫁妆!”
辛娜揽住莉莉安,“你知道的好详细,最近肯定看了不少新闻吧?”
“当然,”知道不能把狐球在其中的作用张扬出去,莉莉安没有否认森蚺的说法,“我们的关系早就差到极点,谁会放过目睹前男友落魄的大好机会?”
只是不知道文森特究竟在背后推动到哪个程度,狐球邀功的小模样在莉莉安的脑海中浮现,隔着艾德蒙和旁波的分界线搅弄局势,想必他没少费神。
“更好笑的是,”莉莉安想到让人跌破眼镜的后续发展就觉得解气,“被充做富商的人口贩子卖到黑.市拍卖会,做惯了高高在上的优胜者,恐怕艾伦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在某一天变成货物。”
活该,莉莉安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心软。
[你太过分了!]那些被旁波培养出来的观念指责她,[陷入险境的可是你的前未婚夫!他还真心实意地想过娶你做妻子,结果你现在却在做什么?你就是个无比恶毒的女人!]
[滚蛋,]莉莉安把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一脚踹出脑海,[给他这种人渣当妻子竟然还要我感恩戴德?让小雷克在流莺那里染上的爱情病*给他倾情奉献去吧!]
*
艾伦被卖的全过程是这样的:
急于寻求资金维持日常开销,艾伦被经验丰富的兽人诈骗团伙合力诳到了偏僻的荒郊野外。
“我的女儿在乡村长大,”冒充富商的兽人给出了不怎么有诚意的理由,“她一走进繁华的城镇就会感到心慌。”
因此这场各取所需的相亲就被安排在了偏僻的、“风景如画”的小庄园里。
跟在艾伦身边的侍从隐晦地提醒过他,情况似乎不大对,最好多加小心。
但一万五千镑的嫁妆冲昏了这位骤然落魄的侯爵之子的理智——王室的侍从官告诉艾伦,先丢权杖后打败仗,格鲁五世对雷克家族极为不满。
“倘若您连雷比斯林宫的体面都维系不住,”侍从官毫不客气,“陛下的意思是,那么侯爵的荣光也不需要再停留在您的身上。”
艾伦心急如焚。
他迫切地需要钱;与此同时,他也没把一个平民富商和他的村姑女儿看在眼里。
不过是个做点小生意的下等角色,遭逢巨变,艾伦却依旧保持着奇怪的优越感,这样的存在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出于减省开销的考虑,他甚至没雇几个佣兵随行——侍奉在艾伦身边的只有一个干瘦年迈的男仆。
需要说明的是,留在艾伦身边的男仆可不是出于什么所谓的忠诚。纯粹是年纪太大体力又不行,出去找下家总也竞争不过那些正当年的青壮小伙子,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只好无奈回到前任主人身边。
自然,这位仆从也不会多么全心全意地替小雷克忧虑。笑话,上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从已经被小雷克亲手杀死,他一个混日子攒私房钱的普通侍从又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看在小雷克给他发工资的面子上,瞧出这场“相亲”的怪异之处,男仆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倒底还是劝了劝艾伦。
但小雷克没听。
不但没听,还怀疑地质问对方,“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失去爵位?”
真是好心农夫被蛇咬,经过这件事,男仆不再多嘴一句。很快,各怀心思的主仆二人就此上路。
然后艾伦就被守在小庄园里的犯罪团伙敲晕了卖到黑.市拍卖行。
[这可是金发碧眼的上等货,]某家小报绘声绘色地还原了团伙老大的心路历程,[身材和肌肉也不错,还是男的,看着就足够耐.操。瞧瞧这张不甘不愿的脸,汉斯,你知道有些癖好特殊的富婆就好这一口吧?只要把他成功卖出去,我们肯定会大赚一笔。]
汉斯是诈骗团伙里负责牵线找买主的兽人。
“苏珊最爱这种长相的小白脸,”对自家的主顾分外熟悉,汉斯想都没想就为小雷克定好了去处,“只是她下手挺重的,才过去半年,她都从我们这买走三个了。”
汉斯贪婪地打量着艾伦,可惜了,要是这贵族长得再普通些,他就是先享受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呸!”团伙老大一口黄痰吐在地上,“管他能撑几天,我们只管拿钱!”
团伙老大把汉斯那点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你给我老实点,苏珊肯定要验货,管住你的裤腰带!要是敢搅黄生意,我就把你一刀剁了!”
看着老大脸上凶狠的刀疤,知道对方说到做到,汉斯暂时老实下来。
蒙着眼睛,艾伦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苏珊手里。
“好精致的长相,”苏珊十分惊喜,“他的头发比我养的金毛狗还要漂亮,唔——皮肤也很白皙细腻。”
迷药的作用稍退,感受到有人在扒他的衣服,小雷克恼怒地喊叫起来。
“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贱民!”倒在地上,艾伦被绑得青筋暴起,“我可是雷克家的继承人!等着吧,你们很快就会统统死在绞刑架上!”
苏珊扯他衣服的手一顿,团伙老大和跟班们也没吭声。
以为对方怕了,小雷克当即一二三四五地抖起威风。
“贱民!赶紧给我解开!”
冷笑出声,苏珊极其蛮横地给了小雷克狠狠几巴掌。艾伦立刻耳鸣目眩。犹嫌不解气,苏珊怒喝出声,“班木,给我打!”
接到指令,苏珊的手下照着小雷克的肚子就是数十下手狠心黑的老拳。
哪里遭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小雷克当场吐血,连起身都不能做到。
“再骂?”兽态是大西猯的苏珊亲昵地拍拍他的脸,“不愧是贵族,就是心高气傲。但你给我记住了,现在我买下了你,再敢骂一句,班木,给我接着打!!!”
大·狐狸
旁波。
几天的讨论和感慨之后, 仿佛一粒沉入深湖的石子,雷克家的兴衰史渐渐被旁观者们淡忘。
急着讨好新的上位者尚且来不及,揣度着君主的态度, 贵族们几乎不会在宴饮上提及那些已经落败的势力——即使让·雷克曾经取得巨大的荣耀——能在旁波取得如今的地位, 哪个家族的谱系上没出过几位名人呢?
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上,艾德蒙和旁波重启的通商会谈成为新一轮的谈资:对约翰·雷克的行为表达极大的不认同, 格鲁王室派出八面玲珑的新面孔来接洽艾德蒙的使团。
君主表现出了这样明显的立场, 稍微聪明些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聊着即将引进的魔网设备、说着兽人帝国近年的奇妙发明、交谈着双方合作背后的深意,旁波的勋贵们争相在话语中嵌进“通讯石”、“魔能纹路”、“传送法阵”等等一系列新奇的词汇。
就像贵妇们必然要在冬季披着昂贵的皮草以彰显财力和地位, 自诩目光长远的男人们更是一刻不停地重复着那些听起来陌生而有格调的单词——尽管整个旁波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魔法网络的jsg运行原理。像是往翅膀上粘贴彩羽的乌鸦,人们默契地用这种方式包装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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