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双手扶在石门上,刚一用力,黑暗中忽然飞来丛丛绿光,在这绿光的照耀下,三人看清了这是孔雀羽毛,便知道已经到了妖王宫的藏身之处了。
少宫有点吃惊,“这么大座地宫,难不成就这点机关?”
话音刚落,雀羽利箭似的飞来,少宫两指将其打散,羽毛又幽魂似的盘绕而来,拖着细长的尾巴,如同绞绳。
少宫施法控住了绞绳,将其狠力甩在眼前的石门上,石门逐渐碎裂成块,轰隆一声坍塌了。
门内昏暗无比,不闻丝毫活物气息,带着一种死寂的黑。南江汜点燃了火折子,见满墙铺满了华丽的雀羽,层层叠叠,颇有厚度,雀羽在手中这点幽幽火光下泛出丝绸般的光泽。
少宫盯着墙壁看了又看,“怎么有股血腥气?”
说着,手中卷起一阵风,将这厚实的羽毛扫开,雀羽挂在墙壁上飞扬,只是不知道这墙后究竟安了什么,三人瞬间被强烈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睛,少宫迅速停下手中的力量,就在这时,隐隐听到石块轻微挪动的声音,一颗妖元迅速袭击而来——正主现身了。
少宫闭着眼睛迅速回击,来者却一探虚实即刻收手,四周重新恢复一片死寂。
少宫说:“坏了,刚才应该控制点力道,这下可好,吓得不敢出来了——我刚刚似乎听见了石棺挪动的声音,哼,藏得还挺隐秘。”
阿洛看了看面前那扇暗门,说:“姐姐,让我来杀。”
少宫看着他,南江汜一脸的有苦难言,少宫说:“你去吧。”
阿洛正要行动,想了想,又扯下墙上的一点羽毛,露出一点光线进来,洞内终于不再死寂的黑暗。
南江汜灭了火折子,看着阿洛的背影,问少宫,“这墙上是什么东西这么亮,你知道么?”
“夜明珠和镜子,你刚在外面不是见过吗”,少宫说,“这光线和大门的光线是一样的,只是这里做得精细,镜子珠子嵌入得体,不容易发现。”
南江汜疑惑道:“他弄这些镜子做什么?如此穷奢,难怪妖族民不聊生,只能纷纷逃向人间谋生。”
少宫眼角却一动,而后一笑,说:“阿洛。”
阿洛正在寻找暗门的机关,闻声答了一声。
少宫问:“你知道这里为何弄得如此漆黑么?”
阿洛顿住想了片刻,说:“不知。”
少宫笑道:“有人长得丑,不敢见人呗。”
阿洛一时没明白她忽然说这话是做什么,南江汜却立刻明白了少宫的用意,也跟着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取笑,“听闻现任妖主饥不择食,什么都吃,别是吃了什么毒物,把这千古绝尘的容颜给毁了吧。”
屋内忽然一阵漆黑,如同瞬间吹熄了灯,感觉到有妖力直攻南江汜而来,少宫一手钳住来人,阿洛同样在他身后迅速牵制,南江汜险险后退几步,将自己的脖子从那阴绿的爪子里挪开,扶着胸口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祸从口出”。
他揉揉自己的脖颈,“我的脖子近日来还挺招人喜欢的。”
少宫力道一变,将来人狠狠甩在墙面上,那人从墙面上砸落下去,带下几片雀羽,趁着这屡滑过他脸上的光线,少宫看清了他的样貌,她自觉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见状还是忍不住一阵干呕。
这人从头到脖子满是白屑,层层叠叠,如同鱼鳞似的,鳞片异常硕大,还正在往下掉粉……
少宫捂着肚子呕了几下,将抓过那妖怪的手在南江汜身上抹了抹,嘴上还缺德的说着,“老天爷,让我瞎了吧!”
那妖怪缓过痛劲儿之后,两臂急迫的挡住脸,又迅速往来处逃,阿洛立刻挡住他的前路,与他硬生生过了几招,阿洛还没想好是否应该立刻杀他,但这见不得人的妖主眼下是半疯癫状态,从一开始就是下的死手,一时间让他占了有利局势。
南江汜担忧的看着阿洛,又看了看在一旁弯着腰闭着眼睛的少宫,说:“你可得护他周全,别让他受伤。”
少宫说:“知道了,你可真是他亲爹。”
见阿洛已经渐处于下风,少宫拿了墙上三只雀羽,钉住了妖主的双臂和左腿,妖主受伤体力不支,阿洛没来得及收回力道,正冲他脖子上死穴而去。
危急时刻,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挡在了妖主身前,硬生生扛下了阿洛一记手刀。
来人被打的呕出一口血,挡着妖主硬生生砸在石壁上,其声音响亮无比——里面是空的。
然而眼下却无法先计较里面有什么,令三人震惊的是,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比他们早走一天的小鹿妖。
连少宫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就凭小鹿妖这点法力,即便是早走一天,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少宫心里已经有了种种猜测,反而顾不了那妖主如今丑的让她泛呕的脸,转而端详起小鹿来。
阿洛惊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鹿应该是被打断了骨头,阿洛与妖主斗到后面越来越发狠,小鹿在最后时刻扛着这一击,估计已经要了他半条命,眼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见就要咽气。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只妖,竟然如此快速的赶到了这里。少宫忍不住掐起了手指算了算,这一算,心里一惊——玄灵安排的好一场戏码。
南江汜看到她在掐算,问:“怎么了。”
少宫没立刻回他,只说:“阿洛,砸开那面墙。”
阿洛看了看小鹿,掌中聚力正要开门,妖主就是在这里时候,忽然从小鹿身后出现,手指化作了尖刺正要刺进阿洛的胸口,南江汜紧张的喝了一声,只见阿洛迅速闪身,打偏了他的手臂,然而妖主的另一只手紧跟着袭来。
南江汜一扯少宫的胳膊让她赶紧救人,少宫却平静道:“无妨,让我看看他的水平,阿洛进步不小啊。”
妖主拖着重伤的身体与阿洛近身搏斗了几回,但他毕竟有伤在身,阿洛逐渐占据了上风,却没有要立刻杀他的打算。
阿洛踩着他的后背,不客气道:“我还真是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拼命护着。”
少宫讥笑道:“他能如此护着的,除了他那张一去不复返的容颜,还能有什么。”
又对南江汜说:“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镜子了么?”
听她这么刻意一问,南江汜才想了想,说,“不至于吧,这么自恋?天天照镜子?”
少宫笑道:“真聪明。”
南江汜苦笑道:“我原以为这镜子是有什么把戏在里头呢,没成想花费这么多功夫,竟是这个缘由,还真是……劳民伤财。”
少宫与南江汜两人一唱一和,闹了好久才意识到,这被打败的对手竟一直没有开过腔。
少宫说:“怎么一句声不吭?别是个哑巴。”
南江汜说:“他偷袭我的时候,我有听到他喉咙发出的声音,绝对不是个哑巴。”
“不是哑巴怎么不知道说话”,少宫与南江汜二人凑上前去。
这下用不到阿洛动手,少宫一脚踢开了石门,这时才听到那一直未曾言语过的妖主问:“你……你是谁?”
他这破锣嗓子吐字不清,一开口,南江汜就知道他为何一直不肯出声了。毕竟他这么爱美,声音如此难听他怎么肯示人呢?
少宫探头看了看里面,见正面的神龛上供着一盏灯,桌子上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少宫说:“你派人算计到我的头上,竟不知我是谁么?”
“你……是你?!”被踩在地下的妖主拼命转过头,恶狠狠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逐渐化作惊恐,目中无光,似乎认了命,心中知道再无转圜之地。
阿洛问:“怎么回事?什么意思?挟持师哥的蛇精是你派来的么?那些神君也是你找来拦在我们山下的?……师哥?”
见那妖主一直不说话,南江汜才回他,“他与那些神君们目标相同,都是为了挟持我得到天书,因缘巧合走到一起去不足为奇。阿洛,将他捆了,先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拼命护着。”
阿洛施法将他二人捆了,为了以防万一,将他们带进石室里面来,南江汜看着打翻的油灯,两指摸了摸桌上的血,“血做灯油么?能点着吗?能燃出什么?”
少宫在身后悠悠说:“长生灯,可续神的魂魄,据说是三年聚气,七年聚形,十年有魂灵,百年成体魄,这是你父亲发明的,新鲜玩意儿。”
南江汜一怔,回头看向她,少宫接着说:“我给他下了诅咒,让他活不过二十万年,但他身居神帝高位,自然不想那么早死,活着的那些年,净在研究长生之法了,所以研究出了这个。”
南江汜问:“那有用吗?”
“前无古人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少宫说,“还是你想用玄灵来做个实验?”
“那倒不必”,南江汜说。
“试一试也无妨,若是真活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应该会很高兴。”
南江汜看着她,“你可真是缺德到家了。”
“点着灯就能活着了?”南江汜看着眼前这盏沾满了血的灯疑惑不解,“都说万事有因果,这又是个什么因果?”
少宫说:“人会有转世,神却是没有的,如果生前安排妥当,长生灯不灭,可以一直凝聚死者的魂灵,不让他消散。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南江祗研究了那么多年,也没出个完整的结果,这事儿也没有先例,谁知道会怎么样呢?不过有我在,一个都别想活。”
阿洛谨慎的看了看周围,“所以,玄灵帝君的灵魂现在在这里?”
少宫看着容颜已毁的妖主,“如果玄灵的魂灵还在,他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了。”
“未必”南江汜想了想说,“小鹿费力跑去神族是去忙活什么了?他有没有可能,是去取灯油的?”
第81章
南江汜说着,径直走向小鹿,小鹿重伤斜靠在墙上,体力不支,头已经化出了原形,额上两个左右对称的小犄角,看得出年纪尚轻。
南江汜给他号脉,又为他医治伤口,一切收拾好之后,这才问他,“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和顺,姿态善意,小鹿心中犹豫,焦躁的舔舐着嘴唇,又见少宫正在把玩那盏灯,似乎终于找到了借口,“她不是有天书吗,你何须来问我?”
少宫见他不吃软,尤其谈起她的时候语气极为不善,知道这小妖对自己心中有恨,于是幽幽转身冷笑着看着他,看的小鹿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宫一脚踹在妖主的肩膀上,将他狠狠地压在墙上,俯身看着小鹿,“我偏要听你说,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他。”
小鹿恨得牙痒痒,然而妖主半边肩膀已经塌了下去,估计骨头已经碎裂,额上冷汗涔涔,冲洗着脸上的白鳞片扑簌簌往下掉。
小鹿咬了咬牙,“是……玄灵帝君……”
意外来的突然,连少宫都吃了一惊,只见一条孔雀羽毛自小鹿胸膛穿过,鲜红的血液泉水似的喷出来,溅湿了南江汜的半边袖子,羽毛的另一端,是妖主已经染得血红的手。
阿洛惊呼一声。
少宫立刻放开妖主,赶在小鹿咽气之前,将妖主的残余力量悉数渡给他,以保全他这一条命。
人活过来以后,阿洛急忙将小鹿和妖主分开,少宫说:“我真想不明白,世人为什么皆为没有良知的人肝脑涂地?玄灵还有这个东西,究竟是有什么魅力能将你们耍得团团转?”
“他救过我”,小鹿说,语气不复之前的恶意,“是妖主将我养大的。”
“所以,你觉得他刚刚要杀了你也是合情合理的?”少宫问。
小鹿没说话,少宫冷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奴才就是奴才,被奴役惯了,连天是什么颜色都忘了,不分是非黑白,心里只有自己的主子。”
小鹿看看她,又看看南江汜和阿洛,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葫芦,鲜红的血液在里面晃动着。南江汜急忙接过,又递给少宫。
小鹿说:“他猜的没有错,我去取灯油了。玄灵帝君与妖主有协议,只要长生灯不灭,妖主就可以一直保持容颜。”
“帝君的灵呢?”南江汜比较关心这个。
“我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小鹿急切道,“只是听妖主说,人、妖、仙三界各有一盏灯,人族太弱,但也最听话,为了防止妖仙两族内乱,说是只要有两盏灯一直保持不灭,十年以后,帝君的灵魂就会重新聚起,只要十年就够了,各界之长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听起来是很划算的买卖”,南江汜说,“只要十年灯不灭,你们就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忽然对它产生了好奇。后来是发生了什么,这么珍而重之的东西,为什么会撒了一地的灯油?”
小鹿有点难以启齿,似乎触碰到了不想再触碰的回忆,他的眼神一直在躲着妖主,只看着南江汜说,“后来发生了一场大灾,飞沙走石,地面晃动不休,气温骤降,天空下起了硕大的冰块,妖主同众妖躲进地宫避灾,灯油也在地震中撒了,妖主容颜逐渐衰败,发了疯,食了众多妖元也无济于事,众妖纷纷出逃,而我奉命去神族取灯油,想试试,能不能把灯重新点起来,或许还有用。”
南江汜和阿洛不自觉看向少宫,少宫却问:“尸体在哪里?他在地宫里杀了的那些人,你将尸体藏在了哪里?”
小鹿说:“天福宫,出门左走三百米,右转就到了,都在那里。”
南江汜忍不住起了一身的冷汗——在这地下王宫的某个房间里,正摞满了层层尸体。
阿洛正要跑出去看看,他大概想到里面可能有自己认识的人,但南江汜急忙拦住了他,“阿洛,别去。”
阿洛不像以前那么爱哭了,情绪依旧挂在脸上,却学会了将心事放在了心里。
妖族缺少一位统治者,来收拾这里的烂摊子,以小见大,少宫隐隐意识到,这六界中的所有人,已经将他们的文明推到了某一种程度,秩序被打乱只会重新建立新的秩序,他们只会继续往前走,而永不会退回到最初在林中采猎以维持生计的样子,他们不会再满足于此。如果真的要一切重头开始,在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把所有人都杀的干干净净,不该留下任何一口*气,让这些生命有了回缓的时机。
少宫将血倒进了长生灯里,又点燃了灯,阿洛说:“不是说要点十年吗?我们还要等十年吗?”
少宫说:“我助他一臂之力”。说着,向长生灯施法,助它凝聚玄灵的魂魄。
南江汜又问:“还有人间的那盏灯,不知道那边的灯有没有事。人族若是撒了血,他们可无处可寻灯油。”
只见灯油迅速见底,灯芯忽闪一下就灭了,少宫闭上眼睛,与天书同心,开始寻找其玄灵的踪迹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瘫软在地,早已化为孔雀原型的妖主忽然开了腔,他说:“这世上最应该死的人其实是你。”
少宫闻言睁开了眼睛,耐心听他继续说,“你才是最不合时宜的那个人,只有你。”
少宫没理他,南江汜却恼了,三两步走近妖主,“你暴虐残忍,蚕食子民,致使妖族千里荒地不见一人,你怎么竟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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