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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为痛苦的，从来不是前路艰难，而是无能为力。他无力与天书抗衡，也无力拯救世人，他甚至无法代替少宫遭受惩罚，他什么都做不了。
……
阿洛回来的时候，终究是带了一身的伤，南江汜提不起精神，问他：“他死了没有？”
“死了”，阿洛说，“他们炼造出的那个神元，厉害是厉害，可惜仙人的体质承受不住，和我打了两个时辰，那神元就反客为主，将他们吞噬掉了。击败那个神元倒是费了很大功夫，人明明都已经死透了，骨头也已经软烂如泥，还被那神元占据着身体，翻着白眼和我打到现在，师哥没看到他那副样子，差点恶心死我。”
南江汜有些心不在焉，迟钝道：“等我回了山庄，将少宫锻造的剑拿给你做佩剑，都说妖神在这里，不会吃了什么亏，我看你这次伤得也不轻，想来凡事都有意外。伸出手来，让我给你看看。”
阿洛迟迟没伸手，“师哥，你还是去歇歇吧，姐姐……过几天就回来了，这次都怪我，防人之心还是不够，才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
良久，南江汜回过神似的，说：“也好。也不怪你，吃一堑长一智就行了，谁还能算无遗策呢？”
当夜子时，阿洛忽然发起了烧，半夜小鹿敲响了南江汜的门，南江汜没睡，赶来的及时，阿洛烧的昏迷不醒，一夜都没退下去。南江汜给他搭了搭脉，说：“邪气入侵，加上长时间战斗耗尽了元气，终究还是伤了根本，只怕没个三五天醒不过来。”
此时，索命鬼恭敬的托着一封信进来，“公子，九重天送来了天旨，说神帝登基大典将在九月初举行，邀请妖主上天参礼。”
“九月初……”南江汜展开信，“那不就是后天吗？怎么现在才通知？”
索命鬼说：“这事儿计划的本就匆忙，何况神族一直在救灾，估计人手也不够，派来的信使身上还带着伤，应该是路上遇上了什么差错，看他的神元，只怕法力还不如我呢。”
南江汜犯愁，“都是少宫闹得，神族眼下也没人了，不应该不给甘棠面子，只是如今阿洛还病着，照如今的情况看，后天肯定是醒不过来的，怎么赶得过去？”
索命鬼说：“公子得拿个主意，可不能让九重天与我妖族产生了嫌隙。”
“这个你放心，嫌隙是不会的，甘棠不是这样的人”，南江汜说。当初，他能将杀父之仇的儿子融在眼里这么久，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对整个妖族有了嫌隙。
南江汜说：“我去写一封信，会如实交代情况，你送去给九重天。”
索命鬼算了算，说：“只怕时间来不及。”
小鹿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我知道一条近路，一直未有机会同你们交代，地宫下面，有当初帝君和前妖主合力打造出的一条暗道，唔，类似轮回，可以在妖、神两界迅速穿梭，就是为了防止将来有不测之事，眼下倒是可以应一时之急，我可以领路。”
南江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说：“待你们去了九重天，定要将此事详细与甘棠说一声，背后藏着暗刀子，可不是一桩小事，无论如何，那个洞都得堵上去，堵得死死的，再也不能用，听明白没有？”
小鹿没想过不过一条小路而已竟如此事关重大，竟惹得南江汜板了脸，忙和索命鬼一起道：“是。”
索命鬼与小鹿抄近路日夜兼程赶去了九重天，详细交代了南江汜吩咐下的事，甘棠在看到来信的那一刻忽然一笑，不冷不热的复杂笑容，说不清什么滋味，身旁的昭韫问他笑什么，甘棠说：“我在笑世事无常，阿洛心性纯洁如水，没想到竟也会走上了这条路，姐姐怎么会肯呢？”
又说：“我悄悄去一趟魔族，有人来找的话你先应付一下，有个人，应该很需要知道这个消息。”
第91章
甘棠到的时候，慕白正在看大戏，独苏宫各个洞口站满了人，两团黑影从杂芜的索桥中穿过，紧追不休，叫好声纷纷。
甘棠是偷溜下来的，自然不会轻易露面，向慕白使了个诀，慕白转头去看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身旁的阿南奇道：“主子，你在跟谁说话？”
慕白摆摆手，跳下座椅飞奔去了山顶，甘棠在魔族的住处一直还空着。
到达山顶处，甘棠才现了身，看了看四周，“来的紧急，只怕没工夫跟你叙旧了。你倒是长情，这屋子都没人碰过。”
“这也是师傅住的地方，从小时候，我呆在这儿的时间，比呆在父王身边还久，在这里，我经历了太多，自然要好好保存着。我记得你明日就举行登基典礼，怎么今天这么迫不及待，亲自过来请我了？”慕白打趣道。
甘棠看着他一笑，忖度着后面的话该怎么说，他知道等他说完慕白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日子你我只顾着巩固族内的统治，不知道你有没有打听过外面的消息。”
慕白猜测说，“是鬼族么？听说地府已经开始运转了，其他的倒是没注意。如今整个六界上下，都像散了架子似的，都等着你这个神帝登基开始制定新的规矩呢。”
甘棠说：“是阿洛。”
慕白表情一变，“他怎么了？”
甘棠说：“我送去妖族的请帖得到了回音，你猜现在的妖主是谁？”
慕白的表情甘棠意料之中，二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妖族得乱成了什么样？南江汜怎么会允许他去做妖主？阿洛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
想起当初暂留木悦山庄的时候，阿洛被父亲几句话就挑动的动了气，慕白忍不住道：“阿洛那个心性，怎么能做到了这样两面三刀的行当？”
甘棠无奈说：“你我同是一界之长，你生气归生气，不必把自己也骂进去吧？”
“我没有生气”，慕白嘴硬道。
甘棠起了身，“我的话传完了，也该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对了，信中说阿洛与仙界炼造的一个什么妖兽神元大战了一场，伤着了元气，眼下正昏迷着，去不了九重天参加典礼，你有功夫倒是可以去看看他。”
“师傅没在么？师傅在的话他怎么会受伤？”
“信中倒是没交代这个，或许是想磨砺一下他？毕竟是要做妖主的人，哪能像以前一样宠着。不过眼下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少宫被天书困了也未可知，如果阿洛真的遇上什么麻烦，南江汜未必会是对手，我这些日子忙不过来，你去最合适。但我的登基典礼，你必须得到场”，说着，转身走了。
慕白看着院门外吹倒的六月雪走了神，地上落下一只旋木雀，在地面上啄了又啄，打破了沉寂的风景。慕白起身，拿起墙上挂着的索天鞭，正想给阿洛送去，又想起甘棠临走前最后一句提醒过他：明天的典礼是必须到场的，就算去，也得等典礼结束再说。
罢了罢了，他以为永远都不会长大的人也终于要长大了，他以为可以一直简单的人，也必须要学会防备、算计、运筹帷幄了。
慕白两指一捏吹了个哨，天魔小小的身形从崖下飞上来，扑闪着两个小翅膀，慕白隔着一道石头砌的墙，对天魔说：“你先去妖族找阿洛，等我后天过去。”
天魔一扭头，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不知道阿洛是谁。
慕白气急败坏，想了想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阿洛，最后只说：“他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脖子上戴着和我一样的骨哨，也是师傅给他的。再问我打你！”
慕白作势扬起一只手，小天魔从空中直坠了下去。
阿洛烧到第三天，南江汜本因少宫的事正失魂落魄，眼下失掉的魂魄全被阿洛给揪回来了。第三天过了正午，阿洛才逐渐醒过来，嘴唇龟裂着喝了一碗水，“师哥，我头好晕。”
南江汜托着他将碗放下，“烧了三天能不晕么？再烧下去，我只能跑去求师傅了。”
南江汜说：“一会儿我帮你扎几针，你注意运气，现在醒过来了怎么都好说。”
阿洛虚弱的点点头，又问：“姐姐还没有回来么？”
南江汜摇摇头，没说一句话。
阿洛懂事道：“索命鬼和小鹿会照顾我，师哥去雪山看看吧。”
南江汜叹口气，“你还是先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等晚上我给你扎针。”
又吩咐小鹿煮了一碗稀粥过来喂他吃下，阿洛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
天色慕沉，几针扎下去之后，阿洛终于活蹦乱跳的了，只是元气还未恢复，动弹久了还会觉得体虚。
次日一早，小鹿气喘吁吁赶过来报信，说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妖怪，见着穿红衣裳的就扒人衣服，小鹿看了看阿洛的着装，“主子还是穿我的吧，先逮着那个妖怪再说，堂堂妖主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裳太不合适。”
说着就着手脱自己身上的衣裳，阿洛忙阻止他，“哎哎哎，不用不用，我还能任由他脱我衣裳不成？我不会反抗的么？”
阿洛深觉小鹿衷心，肯脱衣救主，想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哪里来的小流氓，等我去会会他。”
阿洛出了妖王宫，西界门百里处的油菜花地里难得的聚集了一群妖，众妖有的化出半妖之形飞在天上，有的躲在地里，有的抱在一起，但同样的是，他们都紧拽着自己的衣领子。
众妖左摇右晃的像喝醉酒似的，凑近了看，原来是都在躲一只小妖怪。那只小妖怪只有两团手掌大小，脸长得有点像小狗，耳朵尖尖，尾巴像龙，只是很短，还有两个小翅膀，说实话模样挺可爱的，只是不知怎么有了这么个流氓爱好。
这小妖怪在妖王宫连续骚扰了几位姑娘，被群妖赶到了这片油菜花地，本想把他赶出妖界界门的，只是这小妖机敏，行动迅速，一群妖堵了一早上愣是没把他怎么样。
“妖神大人”，一只眼尖的妖看到了阿洛，急忙赶过来，“您看眼下可怎么才好？这小妖怪也不伤人，我们也无意伤他，只是他一直在调戏女子，现在连男人的衣服也开始扒了，这……”
阿洛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说：“是不是我身体还没恢复，我怎么闻着这气息不太像妖怪？”
阿洛凑近了几步，离着妖群越来越近，众妖纷纷回头去看他，那只小妖怪自然也注意到了，见他穿了一身红，小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个眨眼飞到了阿洛的脖子上，众妖还没反应过来，阿洛已经一个后退提住了小妖怪的脖子，众妖后知后觉，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连妖神的衣服都要扒！
小妖扑腾着两只前爪，要去扒他的衣领子，奈何被提在半空，后腿用不上力，阿洛问道：“你是个什么妖怪？”
小妖不说话，吱吱叫了几声。
阿洛奇道：“我见你修为不低，怎么不会说话呢？”
小妖又扑腾着爪子吱吱叫了几声。
阿洛叹口气，将他提上半空，打算将他扔出妖界，结果小妖出人意料的在半空中一个回弹，再回过神的时候，他的两只爪子已经紧紧箍住了阿洛的脖子。行动实在迅速，狸子精都叹为观止，赞叹不休。
阿洛两只手捏着他的身子，费力道：“你是谁家养大的？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流氓？”
小妖不会说话，自然无法回答他。
阿洛一个下蹲，旋身做出了防御的姿势，于是众妖围着的中心，大病初愈的阿洛和来历不明的小妖怪进行了一次精彩的决斗，众妖纷纷叫好，小妖此志不渝，专攻击他的脖子，非得扒开他的衣裳看看。
忽然间，小妖不动弹了，阿洛差点一脚将他踢飞。
阿洛慢慢收回了腿，小妖怪一跳，跳到了他的头上，紧抓着他的头发，生怕他跑了似的。一整天，阿洛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气的阿洛差点咳血。
不过跟着也就跟着吧，闹他自己，总比在外面将妖族闹得天翻地覆的强。
第92章
次日清晨，索命鬼带来了消息，“主子，仙门百家聚集在西界门，说要给清阳玄门讨一个说法。”
阿洛元气未恢复，靠在床上，小鹿还在给他喂着汤药，阿洛脸色苍白的问道：“讨什么说法？”
索命鬼说：“仙门认为是妖神屠戮了清阳山，所以过来将我们的西界门给堵上了，要妖神给他们一个说法。”
小鹿放下药碗，一拍桌子站起身，“明明是趁主子重伤落井下石来的，待我去会会他们。”
“慢着”，阿洛阻止道，他提着头顶上小妖怪的脖子，又捋了捋被他弄乱的头发，“索命鬼，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江油在清阳山上都做了什么？眼下我没有怒及整个仙家，怎么他们还有脸过来跟我讨说法？”
索命鬼说：“在下说了，但为首的那个人不信，非要亲眼见到主子，说要妖神亲自来解释，否则他们不肯走人。”
小鹿冷笑说：“看来他们也不是不畏惧的，若真有那胆子，也不会只是堵在界门口张嘴吆喝了，还只要个说法？我看，是应该给他们上柱香好好解释解释。”
阿洛听明白了，“看来那个人只是想要我给他个面子，那我就去露个面，给他这个面子。”
阿洛掀开被子站起身，小鹿生气，“主人太好心，可人家未必吃这一套。”
阿洛将在空中乱扑腾的小妖怪抱在怀里，“你们同我一起去，虽然如今我妖族人少，可若是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是我们的对手。说到底，仙门比我更害怕动武。”
索命鬼给阿洛披了个披风，妖界这几日风大，妖王宫里回荡着骇人的风声。阿洛在群妖的拥簇下现了身，见隔着一道界门的对面，仙门人多势众，忽然想到：为什么姐姐的降灾没有降到仙门身上？还是因为他们人太多，死几个也看不出来的？
“众位仙家，如此人多势众的堵在我的界门是要做什么？”阿洛体虚乏力，无意与他们纠缠。
领头的人怒指阿洛，责备道：“妖主灭了我仙门大家清阳玄门，竟然还问得出这种话？你到底居心为何？是要杀鸡儆猴，还是擒贼擒王？”
阿洛一笑，说：“这位……”他不知道面前这人叫什么名字，只得胡乱圆过去，“这位道长，我看这演得明明是一出损人利己，怎么能说是杀鸡儆猴呢？”
“你！……”对面那道长的胡子都气飞了。
阿洛说：“你们要怎么斗，争什么首列尾列第一第二的都与我没有关系，但别闲的没事来惹我的不痛快。”
阿洛最后一句语气变得冷硬，身后的妖群受到触动，好似收到了战斗的指令，纷纷做出了准备进攻的姿势。狸子精一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巨蛇吐着信子飞上群妖上空，庞大的体型宛若一个纸扎起来的风筝。
“你这妖怪，是非不分，杀了人还强词夺理”。
“是非不分的是你！”阿洛见说话的人面善，猜测这里面也有是被忽悠过来的，那心存不轨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构陷他呢。
阿洛说：“江氏家主在背后做了什么，又打算对我下什么黑手，我手下人已经同你们解释过了，你们不听，非要我说人就是我蓄意杀害的，你们才肯信，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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