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的冰箱里只有几罐啤酒和一些矿泉水,根本不放任何饮料,更是没有任何蔬菜鸡蛋鱼肉。
盛晴:“……”
看来江聿是从来不自己开火。
她搓了搓脸回神,回房间装好书本和电脑,准备回学校食堂吃早饭。
刚要出门,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阿晴,最近学习怎么样,辛苦吗?”
是盛国江,语气听起来很和善,但因为伪装过头,反而有种假惺惺的感觉。
盛晴有些不耐烦地直奔主题:“怎么了?有事说。”
盛国江虚心地笑了笑:“没什么事,爸爸就是关心你……”
在十六岁那年,他们要把她卖给老鱼头后,王兰和盛国江都在拘留所蹲了几天,而王涛则是锒铛入狱。
从那之后,盛国江对盛晴的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时常问盛晴关于江聿的问题,他们虽然不说,但盛晴也能隐隐猜到前后转变如此巨大的原因。
后来盛晴来京北读书,盛国江对她的态度也没那么虚着。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此刻。
盛晴讥诮一笑,也不顺着的话说:“那没事就先挂了吧,我最近学业很忙。”
“别,别……”盛国江语气出现几分慌乱,连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最近手头宽裕吗?”
用脚趾想都是这个问题。
盛晴回答:“不宽裕。”
盛国江再次一噎。
身后立马传来王兰的声音:“她给有钱人家补课一个月赚很多,有钱得很,老盛莫要让她骗了。”
盛国江前怕老婆后又忌惮女儿,拢了拢手机听筒,说道:“爸爸这里缺钱。”
“你弟弟成绩差,但也有爱好,最近在搞电竞,需要换新电脑。”
盛晴感觉有点搞笑,“电竞?”
盛国江说:“阿旺毕竟是你弟弟,发展一点兴趣爱也正常。”
“再说你只是个小姑娘,挣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如贴给你弟弟,以后让你弟弟报答你。”
盛晴笑了一声,“那他也是你儿子,你去挣钱支持他的爱好吧。”
话音落下,那头的王兰立马暴跳如雷:“反了天了,这世界上有敢这么和家长说话的女儿吗!”
盛晴没有理她,十分平静地挂了电话。
她的能力有限,没有能力将现在的盛佳接过来读书,所以她和盛家还保持着比较微妙的联系:
盛家人问她要钱,要十次给三次的频率,不是心软心疼他们原谅之前他们对自己做的事。
而是她现在远在京北,如果在闵州的盛佳出了状况,她没办法及时赶到,到那个时候这个家庭勉强还算得上家庭看在偶尔能从她手里拿到钱的份儿上,不愿意也得管盛佳。
盛佳去年突发阑尾炎,班主任的电话打给盛晴,但盛晴还在准备学校推免面试没办法赶回去,最后还是王兰看在钱的份儿上去医院照顾盛佳的。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盛晴这辈子都不会跟王兰加上微信。
***
电话里传来忙音,王兰狠狠地拍了桌子:“反了她了!”
“前些天敢拉黑我微信,现在又敢这么和你说话,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知道就应该让她早点嫁人。”
提到嫁人的事,盛国江表情一变,怒气也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给你废物弟弟收拾烂摊子,还有今天这些事儿?”
“你怪我?”平日里都很听话的老公突然跟自己犟嘴,王兰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当初的事你没参与?你没点头?”
“要不是你生的那小骚蹄子勾搭上了京北来的大少爷,直接报了警,我弟弟能在局子里蹲了六年到现在还没出来?”
提到“京北来的大少爷”,两人的怒火慢慢都散去,一起转头看着对方,眼里都是疑惑。
“你说阿晴这小贱蹄子在京北有没有跟那位少爷重新勾搭上?”王兰问。
盛国江点燃一根烟,没有好气道:“我哪儿知道?”
王兰猜测:“我看两人是好上了,京北那地方,盛晴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赚出来学费生活费,还要顾盛佳,偶尔还给我们。”
说到这里,她用手肘怼了怼盛国江,眼里都是精明的笑意:“哪天我们应该带着阿旺去京北探望探望姐姐。”
盛国江每次都低三下四问盛晴要钱已经很不愉快了,脸一黑,厉声道:“你又要干嘛?”
王兰哼笑一声,重复着当年江家管家的话,“你们养了一个女儿。”
“这女儿这么好,养了这么多年,也得见到好处了。”
就因为老管家当初一句话,这些年里,王兰和盛国江没少猜测其中的意思。
猜着猜着,就莫名对盛晴忌惮几分。
可是这多年过去,也没见那位少爷再来找盛晴,所以到底有什么好处,得赶紧给到位才好。
***
盛晴新学期第一节 课就是政治。
虽然是学霸,当年盛晴一向叫这种课为“水课”,拿着政治的教材,在那里看生性分析课程。
祁静一脸倦容地坐在她旁边打了两个哈欠,但八卦之魂不减,“怎么样?”
盛晴看着书,头也没抬,道:“什么怎么样?”
祁静:“和江聿同居啊。”
盛晴:“???”
话可不能乱说,她纠正道:“是合租。”
祁静上下扫视她,精致的睫毛里都写满了“不是都一样么”的问号。
“也就……还好吧。”盛晴硬着头皮撒谎,并不打算把莫名吵了一架的事情说给祁静听。
祁静“啧”了一声:“要是有这样的男人住在身边,我保证三天之内给人拿下。”
讲台上,老师正在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优越性。
盛晴打断祁静,小声提醒:“其实,不要对帅哥有太大滤镜。”
祁静:“?”
盛晴说:“他也许就是看上去像一个正人君子,私底下烟酒都来呢。”
祁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眼里顿时冒出星星。
“反差萌哎,更爱了。”
盛晴:“……”
这姑娘就是妥妥一个恋爱脑,两人的三观,至少在恋爱方面是相距甚远。
讲台上老师在提问,盛晴站起来回答了一个问题,然后坐下来,继续看着自己的生性分析实验课程解读,再一遍跟祁静说:“我现阶段的生活重心不在恋爱上。”
“我还是先搞学业,然后再搞钱吧。”
祁静一脸懵逼:“???”
不是吧姐妹,咱俩一起上课摸鱼聊天,你还能一边聊天一边跟老师的课程再一边学别的科目?
“你也太牛了吧,”无论多少次,祁静都会对盛晴的专注力表示震惊,“我要是有你这一心三用的能力,我就一次谈三个男朋友。”
盛晴:“……”
之后几天,两人都没太见到。
盛晴摸清一些“水课”老师的上课习惯后,就开始适当逃课,专业课随时出席,课后时间就回实验室做实验,顺便还接了几节代课代写作业的任务。
京北物价很贵,代课价格也不低,一节课三十块钱,代写任务看难度,大物和高数线代比较贵,一次几十。
盛晴有着超强的时间管理能力,不仅能代课代写作业,实验室里的实验也正在稳步推进,跟周沛的论文也完成初稿。
一连很多天,盛晴都是早出晚归,时间上可以说是披星戴月。
但是很神奇的是,这么个魔鬼作息时间,却从来没在家里碰到过江聿。
盛晴过了前两天吵架的劲头,彻底冷静下来,才发现两人之间还有房租的事情没有解决。
在家里碰不到江聿,她只好给江聿发微信。
点进对话框,努力组织语言。
江聿的微信叫做Pluto,是冥王星的意思。
头像是天文望远镜下的拍摄的、未经调色过的天空。
云层密布,灰色的云里闪着一点亮色光芒。
是盛晴不是盛情:【江老师,我的房租还没付,我看了眼合同,是押一付一,房租1500,押一付一是3200,我先转给你。】
【那天签合同太匆忙了,上面没有抄水表和电表,我不知道水电在我住进来时的度数是多少,要不我们把这部分补充一下?】
盛晴反复阅读后,点击发送。
微信很快就叮咚一响。
她点进去。
是师门没有周沛的小群,顾兰兰:【@是盛晴不是盛情,师妹在哪儿?赶紧出来玩啊。】
盛晴发了个位置。
今天周五,她按照规定去上家教课,对着高中生讲了一晚上数学和物理,现在在回家的地铁上,口干舌燥。
顾兰兰立马兴奋起来:【就是这里!你就在这站下地铁。】
盛晴:【?】
宋文:【[图片]】
是在酒吧的照片,桌面上摆了几个酒杯,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酒上。
今天下午组会过后,他们去清吧喝酒,想联系盛晴,结果一直没找到人。
是盛晴不是盛情:【不好意,我今天出去做家教,手机一直静音】
顾兰兰:【没事没事,你快来吧】
盛晴虽然经济情况不是很好,但这份不好里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未来经济收入水平的不乐观,实际上自己做家教再偶尔代课代写作业代跑,还有拿奖学金国家励志奖学金甚至比赛奖金,大学四年下来攒了不少钱。
集体活动上,当然不会全都参加,几乎保持着被邀请三次参加一次的频率。
今天是课题组第一次聚会,盛晴感觉不去也不太好,恰逢列车到站,盛晴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好】
顾兰兰立马发来了酒吧的定位。
盛晴开着导航,很快找到酒吧,就在地铁站附近,有一块很大的招牌,用很赛博的字体写了两个字:随便。
盛晴笑了下。
看这个字体和名字,这家老板还真是挺随便的。
手机忽地亮起来。
微信里,江聿:【?】
盛晴:“?”
什么意思,聊房租还是这么态度,一个问号走天下吗?
她也来了小脾气,同样问回去:【?】
然后就想收了手机,结果手机飞快一响。
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江聿:【回头】
第35章 有喜欢的人,但得不到。
大概是一直听江聿的话留下的肌肉记忆,盛晴虽然再心里质疑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转过了头。
初秋的夜晚,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被鳞次栉比的高楼掩映,只泄露出莹莹的光芒。
月色下,街道两侧停了不少车辆。
车水马龙的夜,隔着一条街,霓虹闪烁里,盛晴看到了江聿。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衣链条是拉开的,露出修长的脖颈。
他正靠在自己的卡宴上面,双腿轻微交叠,饶有兴致地偏头看着马路对面,模样有几分冷淡,同时也很落拓。
看着盛晴。
盛晴:“?”
在这个地方居然都能遇见?
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江聿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用下巴指了指酒吧的招牌,问道:“来这儿?”
盛晴点了点头,“是啊。”
江聿没接话,反而“啊”了一声。
接话的任务交给了盛晴,她有些干巴巴地说:“你也来过来玩吗?好巧。”
“不是。”江聿否定道。
盛晴屏声静气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而江聿明显不打算有下文。
“……”
盛晴噎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那简直更巧了。”
几日不见,前两天吵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见面着实有些尴尬,盛晴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干,决定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她笑了两声:“那你先忙,早点回家……”
江聿单手插兜,没说话。
盛晴转头要走,突然想到房租的事情,决定还是趁这次见面说清楚,否则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江老师,你看到我发你的消息了吗?”她指了指他的手机,“微信上。”
酒吧生意很不错,她话音刚落下,就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姑娘走过来,两人分别往旁边各迈一步,给她们留出足够通行的位置。
几个姑娘身上的香水味很重,江聿不禁皱了下眉头,再开口,语气也不太好:“看到了。”
盛晴说:“那水单费……”
江聿:“算了。”
盛晴如释重负,赶紧问道:“既然已经算好了,那麻烦你发给我一下,下个月我把水电房租一起给你。”
她一股脑把话说完,就感觉眼前这道目光更为凛冽了些。
“我说,”江聿加重一些音量,重复道,“算、了。”
盛晴:“?”
“是不算水电的意思吗?”她有些不解道。“可是租房都是平摊水电的。”
江聿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有点疲倦的神色:“你只住了一间次卧,但是家里还有书房都要用水电,这个情况没办法AA。”
盛晴恍然大悟:“所以你得单独给我房间接个电表?”
江聿:“……”
他被气笑了,勾着嘴角说:“我他妈是做天体物理研究的,不是电工。”
意思就是才不他妈给你接电表。
盛晴:“……”
“天体物理是物理,电工也是物理。”顶着江聿一副看傻子的目光,她越说越心虚,“你就不能,殊途同归一下吗?”
江聿:“……”
“我纠正你一下,”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恒星引力、洛希极限和并联电路是两回事儿。”
盛晴眨了眨眼睛,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自己没有文化这个事实。
然而,下一秒,身后的双肩书包被江聿勾住。
“?”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聿一把拽进酒吧。
“随便”是一家清吧,里面有驻场歌手声嘶力竭唱着摇滚,过大的音量令盛晴一时间头脑发麻。
“别思考了,”江聿懒洋洋的声音在头顶飘散,“赶紧玩你的去吧。”
他的声音被音乐声冲淡了不少,但也跟着音乐的节奏砸在心尖上。
什么意思?
她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
盛晴还没想明白,再回过神,江聿已经走远了。
身后还有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跟在他后面,喊了他一声“江哥”,之后两人走远,盛晴听不到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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