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她失去爸爸的那一夜,是梁宴随手丢给她一件外套,她才得已将这抹光视作高悬月亮,缓慢又痛苦地走出来。
但如今,梁宴却连双亲都失去了。
她心疼他。
顿了顿,她抬头看他。
他已经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也好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不省心的混蛋。”阮听雾看着他轻扯出几个字。
不一会儿,包厢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走进来,身上穿着某平台的衣服。
阮听雾:“你好,你是梁宴找的代驾吗?”
“对。”男人应了声。
“他有点睡着了。”阮听雾说。
过了几分钟,梁宴强撑着睁眼,起身的时候有点踉跄,阮听雾赶紧起身扶住他。
找的那个代驾也过来扶着梁宴,很快到了停车场。
之前已经发过牌照给代驾,代驾很快找到大G,拿过钥匙探身进去。
阮听雾把梁宴扶进副驾驶。
梁宴落了座,意识算不上太清醒,但还是吐出一句话:“谢谢五五,你回学校吧。”
阮听雾说了声好。
梁宴嗯了声,低头系着安全带,笑了声:“待会回学校记得给哥哥发消息。”他顿了下,道:“别不联系哥哥。”
阮听雾微微抬眼。
看见他安全带都系不上。
估计桌上那些空酒瓶都是他喝空的。
阮听雾探身进副驾驶,替他系着安全带,问:“哥哥你待会回家能照顾好自己吗?”
梁宴睨了眼她:“这么不相信哥哥?一点酒而已。你赶紧回学校。”
阮听雾:“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头疼,胃疼,肚子疼,浑身疼?”
梁宴抬起唇角:“一点也没有。”
“哦。行。哥哥再见。”阮听雾替他关好副驾驶的门,转身走掉了。
梁宴头疼得厉害,胃里绞着难受的酸汁。
他抬起眼看向阮听雾背影。
心疼他。
还骂他是不省心的混蛋。
梁宴闭上眼休息。头疼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微勾起来。心脏却难得平静又温暖。
二十来分钟后。代驾把车开到清北铭南区橙楠别苑。
梁宴结了款,迈步下车,脑袋晕得厉害,路都不怎么看得清。
只能一路有些踉跄地往别苑门口的方向走。
中途遇上一个女人。
女人过来扶他。
梁宴礼貌疏离地拒绝。
女人扯起红唇:“帅哥,待会摔着了。”
梁宴拧眉再次拒绝。
女人只好转身离开。
今夜风有些大。月朗星稀。
树影晃动得频繁。
梁宴脱了外套,垫在路边的石阶上坐着。
抬头看了眼悬着的月亮。
眼底勾出几分冷淡的漠然。
手机响了下。
满屏的消息不绝于耳。
他点进去,淡淡划过。
随手打开一局游戏。玩了几十分钟。
游戏还没结束的时候,手机弹出阮听雾的消息。
w:【哥哥我到学校了,你到家了吗?】
w:【你应该到家了吧?】
梁宴退出游戏,回:【哥哥到家了,你早点睡觉】
冷风迎面吹来,他低着头,笔直挺硬的脖颈缠上一层淡薄的月色,抬手抓了下头发,又在石阶上坐了好一会。
月亮移动,他晃着身体起来。
眼睛看得不怎么清,头疼到极致,全世界在眼底上下晃动。
走出石阶很远,发现外套没拿。
懒得去拿了。
他回头扫了眼。
却发现树后躲着个人。
皮肤白得晃眼。穿着件露腰的白色上衣,黑色短裙。
在树影晃动和月色下弯着腰躲避他视线。
梁宴滚了下喉咙。嗓子逐渐有点痒。
指尖从烟盒里勾出一根烟,没点燃,就咬在嘴唇里过瘾。
没过多久,女孩子从树下出来,抬着头走在他面前。
手里还抓着他外套,递过来:“给。差点丢了。”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晃?”梁宴咬着烟。
阮听雾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说:“你不是说你回家了吗?我都跟着你一个多小时了,冷死了。”
今晚是冷,她就那样穿着单薄的上衣,跟了他一路。
梁宴给她自己的外套:“穿上。”
下一秒他又收回去,说:“有点脏,五五别穿脏衣服。”
阮听雾却伸手拿了他外套穿上:“不脏。”
梁宴头又开始疼起来,是那种欲裂的疼。
眉心下意识紧紧地皱在一起。
阮听雾立即扶住他:“哥哥我送你回家吧。你现在还没醒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待会摔倒了。没人扶。”
梁宴:“哥哥自己能走,你赶紧打车回学校。”
他态度很强硬。
阮听雾看着他:“但是哥哥你喝醉了,不能一个人走。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梁宴:“你让哥哥和一个尾随别人一路的人讲道理?”
“……”阮听雾默了默,强硬地扶着梁宴。
眼睛亮晶晶地掺着碎星,眼睫往下,泛着股倔强。
僵持了一会。
梁宴:“待会把哥哥送到楼下,就立即回去。”
“好。”阮听雾说。
没多久,她把梁宴扶到楼底下。
叹了口气,知道梁宴不肯让她照顾,她不可能还能去他家里。
遂开口:“哥哥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没想到身后传来梁宴的嗓音。
“还走什么走。这么晚打车不安全。”
阮听雾转身看他:“那我去哪?”
梁宴撇头:“看到对面那家宾馆没。”
阮听雾:“看见了。”
哦,他是想让她住宾馆。
她抬步就往宾馆走。
又没想到梁宴问。
“宾馆还是哥哥家里,你选一个吧。”
第37章
阮听雾站住脚步, 往梁宴的方向回走,说:“我不喜欢住宾馆,还是住哥哥家里吧。”她抬手拨了下头发, 解释道:“有的宾馆脏, 床单不干净。墙壁隔音效果不好, 周围住的人可能会吵,住一晚上还要钱。我不喜欢住宾馆。”
梁宴散漫道:“你理由倒还挺多。”
“没有。”阮听雾说:“我只是在认真分析利弊。”
梁宴扯着唇抬眼。
那年别苑楼下那棵桂花树开得正好。
她站在缀了满树的桂花前笑。
落到肩膀的头发被今夜的大风吹起来, 顺着飘落的桂花一起晃荡。
白色的紧身上衣布料单薄, 裙子也短,本来骨架就小,穿着他外套,更显得瘦。不过身高长了些, 已经及了他肩膀。
整个人看着明朗, 像夏天。
耳边传来她带笑的声音。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还是想陪在哥哥身边。之前那次我喝了酒,哥哥也来我朋友家里找我了。虽然后来哥哥骂了我一顿,还连着一周没理我, 甚至——”
梁宴打断她的话:“哦,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你这个人,还挺记仇。”
阮听雾弯着唇笑了下, 但忽然记起她今晚还没洗澡。梁宴这儿没有她的换洗衣服。
环视扫了一圈,对面倒是有家内衣店。
但她怎么开口啊, 多多少少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要不今天别洗澡了吧, 可是不洗澡也太难受了。
见她愣着没动。
梁宴伸手拽她外套:“还说扶着哥哥,还得让哥哥牵你走。”
阮听雾跟着他走了几步, 不得已出声:“哥哥, 我今天还没洗澡, 你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嗯?”梁宴脚步顿了下,回头散漫看她,说:“哥哥有没穿过的衣服,你可以将就穿一下。”
过一秒,他顿了下:“五五,你是不是还得换贴身的衣服。”
他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阮听雾轻轻嗯了声,转头看向对面的内衣店,表情尽量自然一点:“那我去买一下。”
“行。哥哥就不去了。”梁宴应。
阮听雾尴尬地说了好,转身往内衣店走。
买完出店,往梁宴的方向走。
男人坐在石阶上。头像是很疼,手一直扶着太阳穴。他把外套脱给了她,自己就穿了件也很单薄的衬衫。
阮听雾加快一点脚步,就在快抵达梁宴身边时,忽然一道陌生的男声抵达耳边。
她转身,看见面前站了个高大清俊的男生,手里拎着一块滑板,看着挺酷一人,说话却有点小局促:“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听雾看见梁宴朝这边看了过来,她莫名有种早恋被抓到的感觉,便朝男生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滑板男生只好作罢。
阮听雾拎着刚买的衣服走到梁宴身边:“哥哥我买好了。上楼吧。”
她以为梁宴会拿滑板男生的事情打趣她,但梁宴看见她只是咬着烟笑了声,没说什么。
两个人坐电梯上楼。
梁宴有点站不稳,阮听雾伸手扶他,把他扶进家里。
她边扶边说:“梁宴哥哥你以后真的不要喝这么多酒,太危险了。”
梁宴把烟扔进垃圾桶,嗯了声。他没把身体重心往她身上靠,阮听雾扶得轻松,她却有点来气:“梁宴哥哥你以后听话一点吧。少喝酒。”
电梯升至第五层,梁宴走出电梯摁开密码锁,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哥哥知道了,你能不能别批评哥哥了。”
阮听雾冷哼了声:“下次我要是再见你还喝这么多酒,我就——”
梁宴在玄关处换鞋:“嗯?就怎么样?”
“我就把你这些事都告诉你以后的老婆,”阮听雾良久才憋出一句话:“然后让她狠狠骂你一顿。”
梁宴觉得好笑:“我老婆?”
“对,”阮听雾说,“反正我也管教不了你,就让你未来老婆管。”
梁宴:“哥哥以后没打算结婚。”
阮听雾愣了下:“为什么不结婚啊。”她偏头问:“哥哥你怕被老婆管啊?”
梁宴低头给她找着拖鞋,笑得直不起腰:“嗯,哥哥怕。所以哥哥不打算结婚。”
阮听雾呆愣住:“那能有什么好怕的啊。”
梁宴笑着抬眼看她。
家里的暖光灯让一切都看上去温和美好。
女孩子睫毛很长,软绵绵地搭下来,在眼睑处围成一个扇翼。
眼睛放着亮,瞳孔纯然洁净,下睑线条微微勾出来,不知不觉间褪去五六分乖巧,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朋友。
下一瞬,他低下头给她找了双拖鞋出来:“穿上。”
“哦。”阮听雾低着头换鞋。
“哥哥先去洗澡,”梁宴把遥控器放桌上,说:“你无聊就看电视。”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阮听雾想去给他泡一杯蜂蜜水。
“你17岁那时候不是很爱看春晚?”梁宴边说边走进卧室。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阮听雾拿着遥控器,随意调了个频道。抬眼,确认梁宴已经进了房间。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餐厅,打开冰箱。
忽然扫到餐厅柜子下放着瓶沐浴露。
阮听雾愣了下,把那瓶沐浴露拿起来看了看。
全新的,还未拆封。
就在此时,阮听雾隐约听到有人叫她。
她眨了下眼,踩着拖鞋走到梁宴卧室门口,问:“梁宴哥哥你叫我吗?”
“你帮哥哥去餐厅拿下沐浴露,”梁宴声音传过来,“哥哥忘记拿进浴室了。”
阮听雾蹙了蹙眉头,返身拿过沐浴露,又走到门口:“我怎么给你啊?”
他不是在洗澡吗?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看见吗?
阮听雾挠了挠头发。
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阮听雾眉头皱得更深,猛地推开门。
浴室在里间。水声哗哗。
梁宴声音变得更透彻清晰了点:“五五,你进来把沐浴露递哥哥。”
阮听雾有点不可置信:“你在洗澡,衣服都没穿,我怎么给你?”
下一瞬,梁宴推开浴室门。
嘴角扯了下:“哥哥没穿衣服能让你进来?能发生这种好事么。”
阮听雾掀眼看他。
哦,穿了衣服,只不过刚洗过头。应该是不方便到餐厅拿沐浴露,所以让她拿了一趟。
阮听雾抬手把沐浴露递给他。
梁宴伸手接过。
阮听雾:“你怎么把沐浴露放餐厅了?”
“买了一时放那了,不记得拿。”梁宴说,“你那间浴室也没有沐浴露和洗发水,在客厅的柜子里,你记得拿。”
阮听雾说了声好。
梁宴:“哦,还有毛巾,也是在柜子里。”
阮听雾嗯了声。
梁宴补充了句:“都是新的,干净的。”
阮听雾说了声知道,走出他卧室,重新回到餐厅泡好了杯蜂蜜水。
泡好后,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了一小会梁宴弯腰擦着头发走出来。
整个客厅荡着股沐浴露和他身上交融的清香。很好闻。
阮听雾起身把蜂蜜水端给他:“喝了。”她对上他发愣的眼神,呐呐开口:“怎么了?哥哥你不爱喝蜂蜜水?”
“爱喝。”梁宴说。
“那你多喝点,”阮听雾抿了下唇:“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弄得我好像平时对你很刻薄,然后给你泡了杯蜂蜜水都觉得是个很大的事。”
“哥哥没这个意思。”梁宴随意擦完头发,接过她泡的蜂蜜水,仰起头喝。
他喉结在白光下分外明显,阮听雾撇开视线,踩着拖鞋去另外一个房间洗澡。
手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听见梁宴带点笑意的话。
“哥哥感动一下还不行了?”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阮听雾轻轻嘟囔了句:“以后给你泡一百杯蜂蜜水。加很多很多糖。”
梁宴一时没出声。
阮听雾转头看他:“哥哥你快点把头发吹干,然后马上去睡觉。”
梁宴嗯了声,把新的衣服递给她,而后迈着长腿进了卧室。
阮听雾洗澡一向洗得慢,洗完出来已经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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