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律法判,马家使手段欲强占詹家小姐为罚银,马家要挟要杀詹家全家,为罚银,马家屡次纠缠不清还爬过詹家墙头,为罚银,罚银?罚银!妈的!这云中府里头最不怕的就是罚银子了!
这操蛋的国法啊!
第157章 V更新
李甫孽正是为难,外头小兵来报,说是宫里传旨的太监到了,传李侍郎进宫面圣。
“救星来了。”李甫孽笑着看了看刚刚吵架的两个,“走吧,二位高见,我这代尚书也评不出个高下,不如到陛下面前评一评去。”
炭火块儿一肚子火气,听到要去陛下面前争论,自是同意:“走就走,到陛下跟前去论论,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向着他们。”
“我……这……”炭火块儿要去圣前一论,另一边自然不肯,这位新帝虽是先帝一手带出来的,可到底是商贾出身,身上沾染着世俗气儿,对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总要有些不一样的反叛呢。
李甫孽却不给他推脱的机会,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扶着他,陛下有召,可别在半道上厥过去了。”一句话,不光把人给扶稳了,连带着还堵住了那人昏厥的借口。
随着宫里的太监前行,李甫孽面上虽成竹在胸,可心里却是一样没底的,那封奏疏呈上去有些日子了,宫里可是连丁点儿消息都没,他私下里托人去打听,说是那本奏疏给陈首辅瞧的,写了条子就给递上去了,陈首辅行事公正,只是有些古板了,他写的条子,陛下未必不会给陈首辅几分薄面的。
“李侍郎,到地儿了。”引路的太监见他止步不前,笑着开口提醒。
李甫孽抬头,就见陛下身边的胡总管在冲自己招手,李甫孽慌忙作揖,捏紧了手上的东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琼玖倒是蛮喜欢这位踏实能干的刑部侍郎的,好心给他提点了下:“你的奏疏陛下看了,今儿个叫你过来,就是为了问个仔细,你实话实说便是了。”
琼玖这句话给李甫孽吃了颗定心丸,看样子,陛下是站在他这边的,那詹家小姐的是要见到太阳了。
“多谢。”李甫孽又拱手作揖,琼玖笑着推门教他进去。
屋内,苏南枝闭目歪在榻上小憩,陈志高则手上拿着那本奏疏,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李甫孽偷觑一眼,当是陛下睡着了,正要低头不敢动静,却见琼玖笑着走到苏南枝跟前:“主子,李甫孽来了。”
苏南枝轻颤眼睛,瞟一目,启唇道:“给他搬个椅子,再端一碗茶水过来,天干气躁,又忙着给那些个不省事儿的主持公允,劝架这事儿,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虽是三两句闲话,可李甫孽心里却一阵惊颤,刑部衙门里斗嘴的事儿不过前后脚,他随着圣旨进宫人还没见到陛下,方才的消息就送进宫里来了,都说这位新帝最擅拿捏人心,别的不说,单这耳目一类,也是了得的。
李甫孽手里捧过茶水,谢了恩,才敢溜着椅子边坐下,只是手上的茶水在嘴边抿了好几回,也不敢吃下一口。上回老尚书在圣前蹭了顿小食,就病歪歪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还接了北绒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至今不得推脱,他没老尚书的活络脑子,只是个出笨力气的死脑筋,吃了茶水,他怕办不好差事,叫天家失望。
苏南枝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看着他笑道:“必是周麟红那老货在你面前编排了些什么。你只管吃茶,别的都不与你相干。”
周老尚书算是沾着皇亲呢,苏南枝题名道姓,却也显得亲近,李甫孽观眼前形势,又谢恩一回,老老实实的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陈志高看着他憨厚样子,将手中奏疏放下,率先开口道:“马家的案子,我仔细读了你写的呈文,于大义,却不于国法。”陈志高刻意沉默了些许,将压迫逼的更近一些,“刑部一向以国法为准,若是连自己都不守着国法了,上行下效,底下的人岂不更要乱套了。”
李甫孽茶水暖了心口,没有才进屋时的惶恐,说话也有些底气,他先给苏南枝作揖,才俯首回答陈志高的话:“去岁陛下代先帝祭天,曾有一言,‘后梁天下,为百姓之天下,万几宸翰,不敌黎庶之一求。’祖宗之法虽为刑部立家之根本,可陛下之言更是吾等须谨记的真言。祖宗之法陈陈相因,陛下之言与时俱进,臣蠢笨不知变通,愚臣眼中陛下之言为尊,祖宗之法当便。”
李甫孽同着苏南枝的面,用她去年在祭天文表上写的话来回陈志高,慷慨陈词,就差没把自己眼中只有陛下,看不见祖宗之法写在脸上了,这话凡是放在别人面前,少不得要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自古以来,扒着史书去找,也没有现世皇帝去言祖宗们的不是,可苏南枝却不论这些,她虽坐的是周家天下,然时至今日,御史们的谏言上了一堆又一堆,她名字里头那个苏字可是分毫未动过的。
这皇位是周家没了子嗣,不得不论到她身上的,她虽承了皇位,却没道理连周家的那些不理事的祖宗们也一起给拜了去,苏南枝不讲究周家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对李甫孽的话自然受用的很。
“陈陈相因,是多弊端。”苏南枝开口替李甫孽说话。
陈志高挑眉,话堵在嘴边不好说出来,她是天子,自己总不能同着外臣的面,和她争吵起来吧,嚅糯了嘴,只得附和:“陛下说的是。”
苏南枝又问崔李甫孽对詹家与马家一案的看法,听到李甫孽提起老爷子托人去刑部敲打的事情,扭头问琼玖道:“这事你也知道?”
宫里宫外的事情都是琼玖在打点,她自是早早的听说过这些消息,只是她不好说苏老爷的不是,可若是认下便又叫这姓李的误以为是陛下的包庇,想了想,便摇头道:“奴婢不知,竟有此事,刑部该早早报于六部衙门知道才是。”
刑部上头有六部衙门,六部衙门再往上还有内阁做主呢,底下有人要行特例,依规矩,当报陛下知晓。
李甫孽告状不成,反成了自己的差池,低头道:“是臣失职,望陛下恕罪。”苏家老爷子的事情,他只不傻,也不敢往上报啊。
苏南枝看出了是琼玖这丫鬟捣鬼,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摘干净了,反倒叫李甫孽吃了个闷亏,她不动声色的牵了牵嘴角,开明道:“罢了,朕知道你的难处。”
李甫孽心下感激,又听脑袋顶上传出声音:“詹家的案子只是个头儿,归根结底,不过是揭了一角,还没搅到底下的难堪呢。既然爱卿有大志向,臣并非昏悖之辈,必不负卿的一番忠心。”
就在李甫孽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苏南枝在他面前立住,亲自虚抬双手,教他起来:“爱卿大义,自写下陈条奏疏,不必过内阁,届时呈上便是。”
不过内阁,那便是大朝会上同着众人的面呈递上去。
李甫孽心下错愕,半张着嘴一脸糊涂,陛下这是看出了他的哪一份大义,又教他往上呈递什么啊??
第158章 V更新
自周麟红告假在家,真真假假已经病了大半个月,期间女帝跟前的胡总管来看过两回,陈首辅亲自也来过一回,李甫孽是他的门生,自是比别个来的更勤一些。
只是这回却不同往日,李甫孽手里提着一坛子桃花醉,在门口徘徊许久,还是周家的门子听街上有迎亲队伍路过,探头出来凑热闹,才把人给请进府里。
“呵,好酒啊,扎这么大的本儿,得是碰见了多难的麻烦了?”周麟红穿着一身寝衣,长袄不穿,只松松披在身上,头发微乱,一副久病不愈的模样,只是嘴上说出来的话倒是中气十足,“咱声名啊,我这人没良心,酒我是收下了,不还的,至于你的事儿,我得听听再说。”
李甫孽笑着道:“老师您又说笑,我这是领了俸禄银子,只一心来孝敬您的。”
“小崽子,你还想蒙我?”周老尚书一巴掌拍在李甫孽的头上,笑着骂他,“詹家的案子陛下招你进宫,难不成就只说了詹家的事儿?”
底下的奴才拿来鲜货,李甫孽提一对儿樱桃就往嘴里塞,含糊作答:“还有马家。”
“废话。”周老尚书骂他,“我问你,陈首辅是不是也在,他必问你,而你大略是顶撞了他。”
听老师说的只字不差,李甫孽心下好奇,歪择着半拉身子转身,道:“您手眼通天啊!那东暖阁里也有您的消息?”
周老尚书闲闲坐下,得意地摇头:“怎么可能。”他们这位新帝可是与先帝不同,与厉帝父子更有不同,这位主子性子霸道的很,她连宫外的消息都要捏在手里,更别说是宫里的事儿了。
前些日子五门提督赵洪义受内务府衙门的祸事牵连,那胡总管可是亲自领着人去赵家抄的家,只赵家那个养在跟前儿的姑奶奶沾了苏七爷的光,阖府百十口,独那一位没被扣上锁链子发往北疆。
这种情况下,谁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上头造作了。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同陈首辅拌了嘴?”
周老尚书捋了捋山羊胡,道:“傻小子,咱们这位主子啊,八百个心眼子也糊弄不过她,你当陈首辅一手遮天,朝廷上下的事儿只内阁点头就能说了算?冯家才跌了跟头,狗吃屎似的在地上趴着呢,咱们爷俩在这儿说呢,这棋盘上执子的,只那位主子一人,便是如今人人巴结的陈首辅,也不过是那闹天宫的孙猴儿罢了。”
李甫孽听出些门路,凑近了打听:“那您说说,陛下让我呈本上去,让我呈什么本啊?”
“怎么说?”周老尚书道。
李甫孽这才把那日在圣前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个清楚,周老尚书听后,眼神里不禁闪起精明的光亮,笑着道:“好小子,你的福气这不就来了。”
“什么福气?老爷子,我这会儿可是连上头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呢。”李甫孽愁眉苦脸,“陛下可是明说了,大朝会要我拿东西出来,到时候可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拿什么?总不能把咱们衙门口关了门写的那些个案宗拿出去给上头瞧吧。”
周老尚书笑他:“你要真拿了那个,咱们刑部衙门可就露脸了。”
李甫孽怕他将此事丢开不管,忙道:“老头儿,您可不能不管我呀,虽说如今您高升了,可满朝谁不知道我是您学生,我要是丢了脸,也有您的一份儿呢。”
周老尚书咳嗽两声,故意逗他:“我老喽,单是北绒的事儿,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耗的住呢……”
“您要是撒手不管,那我也破罐子破摔了。”李甫孽玩笑道,“明儿个我就递奏疏上去,拆穿您装病的事儿。”
“咳咳咳……”这回咳嗽是真的,周麟红气的踹他一脚,骂他蠢货,又不好解释自己装病这事的缘由,只得含糊转移了话题,“都说了是你的福气,陛下叫你以詹家的案子为契机,递什么折子?你仔细想想,咱们刑部守着那本祖宗传下来的律法可有百年?前朝剑不斩今朝官……”
周老尚书点到而止,李甫孽沉默片刻,忽然明白过来:“陛下是要弃了《周律》,重新编纂一本新的律法?”
“不然呢?”周老尚书道,“陛下要推新律,又点了你为编纂,这可是千古留名的好运气,我方才那话,可是假的?”
李甫孽先是愣住许久,回神后又是激动与不安,砸着手紧张道:“是好事儿,是好事儿,只是……我怕……”
“怕个鬼哟!有天子为你撑腰,你自回去,将此事奏疏呈上,大朝会定下,不出意外的话,这好差事稳稳就是你的了。”周老尚书宽心一句,心里也替他高兴,扬声叫外头管家进来,拿两个酒盅,要把那坛桃花醉开了与他同饮。
李甫孽仰头一杯吃了个干净,起身道:“不成不成,这酒我是吃不下了,借您书房一用,我就写个奏疏,您给帮着过过目,也好有个把关。”
编纂新律是大事儿,凡入刑部之人,几辈子也少有人能得此机遇,他心里高兴的很,别说是桃花醉了,就是琼浆玉液,也没那个心思去吃。
周老尚书拗他不过,只得摆手叫他去忙,自己则端起酒盅,闲闲品起了好酒。
有周老尚书的指点,李甫孽在大朝会提起重修律法一事,果然得了女帝的准许,有一二反对声,也被驳了回去,且又在大朝会上同着朝臣的面,着身畔近侍督办此事,一应事情可直接递与御前,不必过内阁再批。
李甫孽领下差事,众人道贺自不必提,只是女帝大朝会上特意交代了此事不过内阁,也算是打了陈首辅的体面了,再想冯家一事,便有谣言传出,说是待女帝产子,便要为陈首辅举办封后大典,说是体面,也是无形中夺了陈首辅手里的权利。
就在众人把编排来的小道消息传的纷纷扬扬的时候,陈志高也在西暖阁发脾气呢,封后的事儿那是没影儿的杜撰,可编纂新律不过内阁一事,他却是亲耳听了由来的。
马阁老为了那个不中用的孽障,连带着叫整个内阁因他蒙羞,新律只一日不成,那詹家的案子就一日打着内阁的脸面。旁人要骂马沅教子无方,更要骂他这个内阁首辅御下无能。
这些个蠢货,不求他们有什么能耐本事,安分守己且做不到呢!
“你这会儿知道罪过了?”陈志高把从刑部打听来的消息摔在桌子上,“耀武扬威,好大的官威出去你可是打着我的名声?”陈志高戳一根手指,想要戳他脸上,又觉矮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可好,我自己个儿都挣了个没脸,别说是我,咱们这院子里的一个也跑不了,陛下是攒着火气呢,她又不得生气,若是被你这蠢货气出个好歹,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一旁的金阁老比陈志高更气,内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文武百官的体面,内阁的人是替陛下写条子给谏言的,最是一个公道公正不过了,马沅这老混账真是糊涂了,脑子栓到脚后跟了,才狐假虎威的扯陈首辅的名义出去行祸,“马大人,怪老夫两眼昏花,这么多年竟没认清你的本来面目,这么个蠢货,老夫当初怎么就举荐了你入内阁呢?”
马沅是他在先帝面前举荐的人,陛下如今不多责罚,只拿陈首辅出来说事儿,看似是给了他几分体面,实则这份体面比指着鼻子骂他还要叫人难堪呢。
金阁老咬牙切齿,举着巴掌要打人,马阁老吓得缩脖子,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金阁老一巴掌到底没有打在他的脸上,跟前的王阁老上前拉劝,“使不使,我的老大人哎,您就是打谁也不能打自己啊。”
陈志高皱起眉头,也过来劝慰,西暖阁内一番鸡飞狗跳,若不是苏南枝前些时候才肃清了底下的那些个狗咬耳朵的奴才们,恐怕早就带着内阁的体面,传遍云中府了。
宫里的消息是不往外头疯传了,却瞒不过苏南枝的耳朵,消息传到琼玖这儿,当闲话给说出来,苏南枝冷哼一声,“且教他蹦跶几日,这些个獐头鼠脑的东西,朕迟早是要把他们收拾完的。”
又提起詹家的事情,琼玖笑着点头:“就是先前他们使了关系,在老爷面前露了脸儿要说给七爷的那个。”
苏南枝道:“詹家肯为一个庶女出面撑腰,那小丫头倒是不小的能耐呢。”
琼玖道:“那姑娘说是跟着她老子在相州守兵,会骑马行军,听说还会使剑,胆量不小,只怕是没有咱们云中府那些个世家小姐的温婉劲儿。”
苏南枝扭头,道:“你是说绣花女红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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