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立马规规矩矩的行礼回话:“回贵妃娘娘,民女林冉。”
陆柔则补充道:“是臣女本家表妹,前些日子刚到的长安。”
张贵妃点头:“原来是陆家的表姑娘,从哪里来?”
“回贵妃娘娘,民女从扬州来。”
“江南呀,好地方,果然是江南独一份的标志美人~”张贵妃笑着夸赞,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甚至从殿内忽然传出一个声音缓缓而来:“贵妃夸谁是江南独一份的美人?”
林冉心头一跳,殿内所有人都已经跪了下去:“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平身。”
皇后出现后,贵妃笑着道:“臣妾就是瞧陆家这位表姑娘水灵,也算是咱们宫宴上的新面孔了。”
皇后循声也看了一眼林冉,上下打量一番:“嗯,是不错,多大了?”
林冉面对皇后,更是半分差错都不敢出:“回皇后娘娘,民女年初及笄,刚过十五。”
“还小,坐吧,不必拘谨。”
林冉总算松了口气:“谢娘娘。”
林冉刚一进殿就被贵妃和皇后注意到了,即便她已经站在最后面最低调的地方,但依旧有一些贵女们投过来了一些不善的眼神,不过好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贵妃都没有再提起她了。
有宫人来报,说陛下朝事已毕,朝御花园而去了,皇后此时也起了身:“那我们也走吧。”
女眷们一路赏花一路慢悠悠的朝御花园去,此次荔枝宫宴就设在御花园玉液池旁边,赏花、品荔枝、赏湖,倒是一应俱全。
等众人到的时候,成武帝还没有来,皇后先走一步过去安排了。
“母妃!”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稚嫩声音,就见一袭粉衣的俏皮少女从花丛中忽然闪了出来,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林冉虽没见过这女子,当下也能猜到,这应该就是成武帝的掌上明珠,大梁唯一一的一位公主,静柔公主了。
“见过公主。”
静柔公主看眼在场的贵女们,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亲热的挽住了贵妃的胳膊:“母妃你可算来了,咱们快点儿去吧。”
张贵妃:“你这丫头,做什么这么急?”
“父皇他们马上就到了呀,快点快点,我在这等您好久了。”
张贵妃笑:“方才让你去后宫也不愿意,这宴席上是有你想见的什么人吗?这么着急?”
静柔公主瞪大了眼:“才没有呢,反正您快点儿就是了!”
公主着急,贵妃自然也就加快了脚程,其余贵女们也都纷纷跟上,很快就到了玉液池。
众人前脚刚到,成武帝就带着臣子过来了。
“参见陛下――”
参加这种宫宴的一般都只是宗亲,大臣们不多,但有男客在场的话,女眷们还是在后排入席,林冉一直都是跟在陆柔的身后,但直到成武帝出现,她这才发现二表哥也在。
陆勋坐在对侧,视线看到他们时微微笑了笑。
人群中就有不少个贵女忍不住小声道:“那是陆二公子吧……没想到他也在诶……”
“真的,还是那么风度翩翩。”
“陆世子应该也在,但不会出现在宴席上。”
“为何?”
“你不知道吗,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应该要负责宫中的安全。”
“这样啊,那还有点遗憾……”
林冉耳中不断飘来那些贵女的议论声,声音虽小,她却还是能听出这些少女怀春的激动心思,她唇角略微扬了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应该有快二十日没见到陆珩了,那几个少女显然猜错了,宫中守卫还有禁军把守,锦衣卫作为听命陛下的第一机构,自然也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成武帝身前。
当他出现的时候,林冉明显感觉到了身边贵女的激动。
“真的是他!”
“快快,帮我看看,我发髻可有乱吗?”
林冉这下也没法做到完全的云淡风轻了,因为她也以为陆珩有差事在身至少不会出现在宫宴上,而且,他一袭飞鱼服英气逼人,单单只是从面前走过,就自带气场,让人忍不住侧目。
林冉低下了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陆珩的出现,贵女们虽说有些激动,但也只敢在底下窃窃私语,倒是贵妃娘娘身边的静柔公主,在看见陆珩的第一眼,便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还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只是陆珩目不斜视,直直的走到了成武帝身后。
成武帝看见陆珩后,也笑道:“从前羽之都是坐在下面,今年倒是第一次站在朕的身后,辛苦你了?”
陆珩:“臣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成武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张贵妃被自己身边女儿的小动作闹得有些无奈,此刻也开口道:“本宫也的确好些日子没见世子了,现在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当真是前途无量。”
陆珩恭谨回话:“贵妃娘娘谬赞了。”
他向贵妃回话,就不可避免的要朝着张贵妃那边侧身,静柔公主的喜悦是人人都能瞧进眼中,成武帝都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自己这个女儿。
不过陆珩一直低垂长睫,未曾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
太子和二皇子也很快到场。
“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成武帝笑呵呵的:“无碍无碍,你们应当都是刚刚回宫,快入座吧。”
太子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安皇后看见自己儿子后也露出几丝欣慰的笑意。张贵妃亦是,只是表现的不如皇后明显,只因朝中三位皇子,两位都出自张贵妃膝下,还有一位公主,可谓是开枝散叶极多,可见成武帝的宠爱。
“老三呢?”成武帝问道。
张贵妃:“回禀陛下,承儿今日身体不适,还在休养。”
成武帝唔了一声:“对,老三早上递过折子了,哎。”
他的叹气让贵妃心情也暗淡了一些,凡事总有遗憾,就比如她膝下的三皇子,从小体弱多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半月的事时有发生,宫宴上不出现,也是常态。
不过此事很快被揭过,宫宴起,歌舞和美食让人渐渐扫去心中阴霾,笑声一片一片。
林冉看着面前金盏玉盘端上来的美味佳肴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心中只盼着这场宫宴早早结束。
总算是熬到了可以自行赏花的时候,或者去游湖,林冉自然不可能想去游湖,第一时间就跟着陆柔和陆婉起身走了,匆匆忙忙的闪进了旁边花丛茂密的御花园中。
直到这时,一直站在成武帝身侧的陆珩才微微侧头,不知朝哪个方向看了一眼。
张贵妃被静柔公主也拉着去了一个凉亭,也不知道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张贵妃有些无奈的道:“就这么喜欢他?非要现在?”
静柔公主撒娇般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母妃您答应我的呀~况且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宫宴也是要给太子哥哥挑人的,你就帮帮我嘛~我现在见他一回真的太不容易了。”
张贵妃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不是如珠如宝的放在手掌心中疼爱着,被掌上明珠缠着撒娇,她也总归是松了口:“行,晚点儿你去行吧,但一条,让慧珠姑姑跟着你,不许跟他走的过近,就今日一次,不许以后私下见面。”
“母妃你最好了!”静柔公主跳了起来,在张贵妃脸上亲热的贴了贴。
眼看着夕阳西下,已经快夜幕降临。陆柔和陆婉中途被皇后娘娘唤走不知作何而去,林冉一人在御花园中漫无目的的逛着,吹着风赏着花,倒也算惬意,直到她穿过弯弯扭扭的小径,走到了一处石壁跟前。
这石壁上是长安最有名的书画大师的笔墨,绘的是长安城的市井百态,林冉从前便闻得过他的大名,一时间忍不住从头到尾细细观摩,竟看的如痴如醉。
“羽之哥哥,你、你稍等一下……”
直到她的思绪忽然被一个甜甜的女声打断。
石壁不远处那边的凉亭里传来了对话声,林冉楞在当场。
“公主有何事?”
是陆珩和静柔公主。
林冉睁大了眼,呼吸都收敛了几分。
静柔公主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是这样的,上回,我、我听说你在国子监受了伤,可好了?”
陆珩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多谢公主关心,臣已安好。”
静柔似乎就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片刻后。
“这个……这个护身符是上回我和母妃去灵隐寺求得的,羽之哥哥你带在身上,就能逢凶化吉了……”
林冉听到这,已经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了。她很是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乱跑,更不该在这儿停留这么久,乃至于听到些不该听得。
姑娘家,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谁会听不懂呢?
空气沉默了一瞬,静得只能听见清风和流水的声音,林冉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是真的想钻进这个石壁之中,再也不出来。
“公主好意,臣心领了,护身符就不收了,公主拿回去吧。”
静柔似乎一下就急了:“只是一个护身符而、而已嘛,我送给过太子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怎么就不能送给你了?”
陆珩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我与公主而言是外男。”这样的语气已经不止是平静了,更添了一份疏远和冷漠。
林冉捂住了胸口,脸色都有些发白。
又是须臾寂静。
凉亭那边传来一阵OO@@的声音,静柔毕竟是个小姑娘,心思被这样□□裸的架在半空下不来,伸出去的手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传出少女委屈的抽泣声:“你、你混蛋!!”
被当朝公主骂混蛋,如果是旁人,下一秒可能就会被黑夜里的侍卫冲出来拿下了。
可对面的人是陆珩。
他神色一如既往,眼中的情绪都没有丝毫波澜:“臣认罪,请公主责罚。”
静柔一句话都听不下去了,哭着跑开。
……
夜色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冉站在原地感觉自己都快成了雕像,她努力的去辨别凉亭那边的声音,确定没看见什么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朝后挪步。
只是花园的落叶树枝真的很不友好。
“咔哒。”一声,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林冉心又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调整一下发僵的身体,想尽快离开这里。
只是刚刚转过拐角,准备绕过这石壁而去,脚步却又险险停住――只差毫厘,她又要撞到一个人的胸膛上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熟悉压迫的飞鱼服图案,让林冉没抬头就滞愣在原地。
石壁拐角处的那人,上扬的眼尾此刻微微垂下,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人。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只是比和静柔公主说话时多了一分晦暗不明的戏谑。
“听墙角是很不好的行为。”
“表妹。”
第25章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林冉慌乱无措, 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她下意识的就想朝后退一步,却因为过于惊慌而一下踩到一块儿鹅卵石,脚下被倏然一绊, 身体就朝后倾倒而去。
下一瞬,就有一只有力的胳膊稳稳的拉住了她的小臂, 将她重心拽了回来,避免了她跌落花坛的结局。
林冉稳住重心后心中慌乱更甚,她有些不太敢抬眼看面前的人。
自从上次两人把话说清之后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本就不算熟悉两人疏离感更甚,况且她方才的确是听到了不该听的。
一时间, 心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珩上前一步,完全是出于本能, 林冉就会后退一步。
“我像是豺狼?”
当她站稳后陆珩就松开了手, 面色略有不悦的看着她。
林冉根本拿不准他的心思,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方才是在这赏石壁上的画……并不是有意偷听……”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只不过她说完后,陆珩倒是不说话了。
“听到什么了?”陆珩漫不经心的问。
“……”
林冉面色复杂的看他一眼,一言不发,抿了抿唇。
少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雪白的天鹅颈温顺的低垂着,看起来乖巧惹人。可这乖巧的模样下隐藏着谁也不服气的倔强, 陆珩的眸色沉了沉, 这乖巧他尝过, 也更是体会过这倔强的滋味。
陆珩此刻站在她面前双手负后,方才拉住她的那只手细细磨裟, 温润细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
他从方才就开始生出的那点儿燥意也愈发明显。
片刻后, 他抬指按了按眉心。
“走吧, 从西边走。”
林冉悄悄抬眸,清澈的眼眸此刻像是含了一汪清水,她犹豫了一下,启唇:“谢谢。”
“……”
这一声道谢更轻,声音像是能被风吹碎一样,陆珩额角轻轻跳了两下,忽然又生出了一丝没由来的后悔之意。
后悔这么轻易地放她走。
但林冉显然并不想多留,在道完谢之后立刻转身,不敢再看他一眼,空气中只留下了她身上清浅的玉兰香,很快,那抹摇曳的裙摆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黑暗中,石壁旁站立的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自嘲,不过也很快被风吹散。
-
宫宴过后,林冉从未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而宫中更是一丝消息都没有流出,她也渐渐的安了心,决心将这件事忘掉。
她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去国子监读书的日子,她进步很快,被夫子表扬过几回,也在国子监认识了好些朋友,性格也逐渐变得开朗一些,尤其是她、陆婉同程云哲,三人在国子监相处了几次,已经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表姐表姐!你听到消息了吗?!”
午后,国子监弟子们皆在午休,陆婉不知从哪里神秘兮兮的跑到林冉身边,开口悄声道。
“什么消息?”
陆婉皱着眉:“我听说那个上书的大臣愈发过分了,上回不是让我们种树吗?这次,还得帮着国子监洒扫!你说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林冉:“……”
这倒是她的确没想到的。
“为何要我们去……?”
“种树这活总归是结束了呀,但那人说什么学子的考核不能结束,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后什么脏活苦活都要我们来了,真是倒霉……”
林冉还未答话,那边果然就来了一小书童。
“请所有学子在院内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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