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叫苦连天,都不情不愿的走到了院中。
等他们到了之后才发现,一应洒扫的器具果然在院中摆放着。
“啊……”
一时间,叫苦不迭。
但无论如何,这洒扫是避无可避了。
“到底要为何这么折磨我们……”
陆婉真的是要崩溃了。
院子里大家死气沉沉的洒扫着,院门口忽然又有了新的动静,负责监督的学录听见书童的通传声后脸色沉了沉,就大步迎了出去。
院子里的学子们纷纷抬头,就见到锦衣卫的人再次造访,这一次,人比上次还要多,杀气腾腾。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在胡六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学子们却骤然松懈了下来。
“太好了,不用洒扫了,进去吧都给他们避让。”
锦衣卫的到来反而成了一件好事,连陆婉都开心极了:“大哥又帮了我们,真好!”
林冉抿了抿唇,也放下东西准备进门。
胡六的眼神就在此刻扫了过来:“你,等一下。”
林冉没看见他的眼神,却知道他喊的就是自己。她停下脚步,慢悠悠的转身。
“指挥使大人需要指派一名学子前去帮忙,你跟我来。”
林冉:“……”
-
司业院。
陆珩在屋内正在翻阅案宗,门外传来叩门声,“进。”他头也未抬。
门外的人默默走了进来,一言不发,陆珩随手指了指那边的书案:“将那边书案的案卷全都拿过来。”
很快,一堆的案卷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陆珩此刻才眉眼微抬,注意到了给他递案卷的手……他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一脸不情愿的林冉。
“……”
陆珩立刻朝门口看去,胡六的身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了。
放下笔,看向林冉。
小姑娘一言不发,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带着不耐和埋怨。
陆珩甚少有心虚的时候,此刻倒是难得以拳掩唇咳嗽了一声:“胡六随便叫的,我不知情。”
林冉垂着眸,倒是直截了当的问:“大人有何吩咐?”
或许是因为“大人”这个称呼,陆珩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这堆案卷里,这几卷里面所有的人名都誊抄一遍,纸笔在那边。”
林冉看向他的手中,一共有三大本厚厚的卷宗,她抿唇问道:“大人何时要?”
“今日,下午国子监所有的课业你无需参加,做的完吗?”
林冉心中叹口气,上前接过:“可以的。”
说完,就转身走到一旁的案桌上,开始誊抄了。
在林冉没来之前,陆珩一门心思都在这些案卷之中,这案子牵涉复杂,他的确是被公务缠身,昨日甚至一夜未眠。但这原本寂静空旷的屋内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陆珩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被一股若有似无的玉兰香一直萦绕着。
他忍了又忍,执笔几次又倏而放下,到底忍不住朝林冉看了一眼,她在窗边的侧桌上,或许是有风,所以这香才会飘来。
“把你身上的香囊摘了给我。”陆珩忽然淡漠开口。
林冉原本正在认真誊抄,忽然传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她抬起头向陆珩看去:“我身上没带香囊。”
陆珩忽然滞了滞,不说话了。
又过片刻,他忽然起身离开。
林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不过很快就收回心思重新执笔,一门心思的誊抄了。
快戌时了,国子监到了放课的时辰。
学子门都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国子监了,但林冉的誊抄还没有结束。此时门又开了,走来一个传话的书童。
“陆大人说林姑娘安心在此处誊抄便是,他还在,晚些会送姑娘回府。”
林冉点了点头:“有劳你。”
那书童便走了。
林冉叹口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继续开始。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都已经昏暗了下来,她终于完成了三卷的誊抄,此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了。
她忽然觉得,她宁愿在院中洒扫。
林冉站起身,活动活动泛酸的关节和肩膀,正准备出门去找陆珩,房屋门就被打开了。
陆珩进来,两人面对面站住了脚。
“结束了?”他看向那堆书本。
林冉嗯了一声:“都好了,大人要不要检查一下?”
陆珩没说话,走过去将三本书卷拿起,没翻开一页,接着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吧,天色晚了。”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林冉松了一口气,赶紧就跟了出去。
国子监门口早就有马车在等候,林冉看了一眼陆珩,他已经翻身上了马,便知这马车是单独为她备下,于是踩了脚蹬,进了马车。
一路,林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自从她来到陆家,出行都是同陆家姐妹一起,几乎没有单独坐过马车。马车外是哒哒哒的马蹄声,这一瞬间,竟让她有种回到了进长安城路上的错觉。
不过这错觉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将这样的想法丢出脑海之中,然后靠在了软塌上。
她的确有点儿累了。
马车走的不算快,稳稳地速度和舒适的软塌让她慢悠悠的合上了眼眸,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马车停下之后,陆珩在外面等了片刻。
可半晌过去了,马车内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动静,陆珩指尖轻叩马鞍,叩到第五下的时候翻身下了马,接着就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他动作便猛然一顿。
马车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软软的小人,肤光如雪,粉面桃腮,此刻正靠着马车内的软塌上睡得正香,鼓鼓脸颊还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乖巧的像一个奶猫。
陆珩原本是有些疲惫的,但这疲惫焦躁的心情却在此刻一扫而空,他不自觉的放慢了动作,唇角的弧度却是连自己也毫无所查的勾了起来。
他目光沉沉,不知看了她多久。
陆珩见过她乖顺的一面,但现在已知道,那乖顺大多数都是违背本心,真正的她是会龇牙的兔子,会挥爪的奶猫。倒是唯有此刻,她睡着了的乖顺才是她真性情的一面,唇不染而朱,微微嘟起,也不知道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一双柳叶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陆珩像是在赏一副画,美人从画中走来胜似画中,白日浮躁的内心竟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就好像他也进入了梦中一般。
但他似乎忘了这马车停在何处。
候在外面的双顺等了一会儿候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上前小声唤了声“世子”,陆珩的眼眸才蓦然恢复清明。
当然,这一声轻唤也吵醒了林冉,她睁开双眸,含着刚刚睡醒的懵懂,在看见陆珩的一瞬间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完全分不清当下情况,下意识的就喊了声:“二爷?”
林冉生来的嗓音就带着娇,平时偶尔还会压着嗓子说话,但刚睡醒时是全然顾不上的,那双原本清澈单纯的杏眸也像蒙上一层水雾,平添了两把勾人的小刷子。
陆珩原本想说的话倏然停在舌尖,本就漆黑深沉的眼眸中晦涩情愫一暗再暗。
第26章
那声“二爷”出口, 林冉就恢复了清醒。
她看着面前人微微睁大了眼,张了张唇又不知说什么,马车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好在陆珩先开了口:“下来吧。”
轻描淡写,装作没有听到。
林冉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暗暗的懊悔。
当真是糊涂了,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尚未到长安,睁眼便是陆珩的日子……也就是那段儿了。
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接着便下了马车,不敢再耽误分毫。
马车是停在了国公府侧门的, 周围没有一个人,林冉松了口气, 四下看了眼, 发现下来后陆珩也不见了,只有双顺小声提点了一句:“表姑娘快回吧。”
林冉这才明白他用心――这大晚上的,若是让人瞧见她和他一道下了马车,那明日她就干脆找根白绫自我了断算了,否则也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她不再犹豫,很快就从侧门进了国公府,没多会儿,回到了褚玉苑中。
等彻底瞧不见人的身影后, 陆珩才从黑暗中重新出现, 看了眼褚玉苑的方向, 吩咐:“去,送些药。”
双顺头一次疑惑的看了眼自家世子, 药?送什么药?给谁送药?
陆珩也不多做解释, 又淡淡的看他一眼, 双顺恍然大悟。
表姑娘今个儿替世子爷抄了一日的书,那自然是要送一些活血散筋的膏药。
-
这日之后,陆珩也不知到底在办什么案子,竟成了国子监的常客。一开始,林冉还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不过很快这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她看得出来,陆珩是真的很忙很忙。
而除了第一日使唤过她抄书之外,后面两人,在国子监内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了。而胡六自从那日之后,看她的眼神虽然依然古怪,却也的确没再为难过她。
林冉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转眼就到了八月。
盛夏已过,而她来长安城竟然也快半年了。
这半年来,她窜了一些个子,身上也添了些圆润,她本就没有冬衣,这赶在刚刚入秋的时候,微雨就替她忙活了起来。
尺寸全部得重量,包括那内里的小衣。
说实话,林冉不知道自己及笄之后还会涨,微雨帮她量那地方的时候,她一双耳早就红了个透顶,甚至还低语喃喃:“我不是都已经及笄了吗……”
微雨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呀,姑娘及笄才开始长呢,这今年到您十八,每年一个样,不过等姑娘以后嫁了人,这变化就会更明显一些。”
林冉疑惑不解:“为何嫁了人会更明显?”
微雨哑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姑娘以后就懂了。”她笑着道。
好在林冉也没有追问,这秋风一起,当真是有了些凉意,她刚刚将衣裳穿好,陆婉和陆柔就来找她了。
两人在院子里疯跑,“大姐姐你别跑呀,我还没说完呢!”
那两人也不知道又在院子里闹什么,林冉笑着走了出去。
“表姐来的正好!快帮我抓住她!”
陆柔脸色绯红的躲着陆婉,甚少见到她这般慌乱的时候,连林冉也起了好奇心。
陆柔一边往屋内躲一边道:“冉冉别听她的,这丫头就是蔫坏!”
林冉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婉这才追上来解释:“中秋时二婶母要给大姐姐办相亲宴了,我不过提了那姜家三郎两句,大姐姐就羞成这样!也不知道大姐姐是不是早就对那姜家三郎芳心暗许?”
陆柔脸色通红:“你还说!你这丫头,越发口无遮拦!”
林冉听后也愣了一下,姜家三郎?她好像在国子监远远见过一次,但是这样的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自然是不好议论的,她笑着拦住陆婉:“这次是三表妹的不是,我不帮你。”
陆婉被林冉抱住,陆柔才停了下来:“就是,还是表妹体贴,你看看你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陆婉不服气:“我又不去外面说,就咱们三姐妹说也不行吗?”
林冉看眼陆柔,陆柔被她一噎,也不回话,跺了跺脚转身进屋去了,林冉这才松了陆婉,陆婉朝她眨眼睛:“表姐,我们一起去问她!这相亲宴就在几日后了,先问出她的心意,咱们也好想想法子!”
这倒是说到林冉心坎上了,她知道陆柔今年是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三姐妹平日关系一向极好,若能帮帮自己的好姐妹,这事情她断然不会拒绝。
于是三姐妹这一下午便在房中开始叽叽咕咕起来,陆柔一开始不肯说,最后被两人软磨硬泡没了法子,总算是红着脸承认从前与姜家三郎在国子监就见过几面。
“哟嚯……”
陆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些怪腔怪调,“这个姜家三郎啊,我见过,样貌嘛,算周正,身高嘛,也过得去,就是不知道这次二婶母备下的相亲宴,他会不会来?”
陆柔直到此刻才有些紧张:“我也不知母亲安排的什么人……”
陆婉笑了:“这好办呀,要不要我让我娘去打听一下?”
陆柔不说话了,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打听的……
还是林冉笑道:“咱们私下打听,又不说漏嘴,就说是想知道有没有相熟的人,免得那日去了过于尴尬不就行了。再说了表姐,这是你的大事,若真的有意,千万别错过了才好。”
陆柔和陆婉显然没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小表妹会说出这样的话,当下都瞪大了双眼:“表妹……”
“真没看出来,表妹倒是个在感情上拎得清的。”
“对啊对啊,表姐好厉害,也不知日后有哪家的得意儿郎能入得表姐的眼!”
林冉显然没想到话锋一下转到了她身上,当下就羞恼的转身:“不和你们说了!”
陆柔忙笑道:“开玩笑开玩笑,表妹莫气。”
这是三姐妹之间的悄悄话,但到底,陆婉办事还算靠谱,当真给陆柔探听到那相亲宴上的人,不仅姜家六郎来了,四郎五郎都来了。
这一晚,三姐妹在房内,笑闹个不停。
-
当真到了中秋宴这天,二夫人包了一艘画舫,名曰赏月赏蟹宴,可这画舫当晚的客人皆是一些长安城适龄的贵家子弟,当然,还有对方的当家主母。
这场宴席算是浩大,陆家也就当是自家中秋家宴,左右都是在长安城中需要来往的权贵,家家主母们也是和和气气的蹬了船,你来我往的唠起了家常。
虽说,陆柔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但陆家其余姑娘也都来了,大梁本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死板规矩,用陆老太太的话说,千万不要两眼一抹瞎的嫁了才好,婚前不确定好是否合适,到时候才有后悔的时候。
陆瑶出门前,玉夫人也小声跟女儿嘱咐了几句。
这船上今日来的都是世家子弟,陆瑶又只比陆柔小了一岁,这说到底,当娘的如何能不替自己女儿打算呢。
倒是陆瑶显得并无所谓,“我不屑于和大姐姐去争,就让她选吧。”
玉夫人戳了戳她额头:“怎么就是和你大姐姐去争?你大姐姐左右只能选一个,你看看旁的也不行?”
陆瑶撇撇嘴,她想说的话自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这船上的人,她都没有兴趣。
-
既然是中秋宴,那陆珩自然也出现了。
只是他现身的晚,夜幕降临,画舫上已经十分热闹之时,他才悄然现身,刚到,便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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