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咱们入席吧,今日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大夫人笑着道。
说完后又看了眼陆珩:“羽之今晚在家中歇下吧?”
陆珩看了眼自己母亲,神色十分平静,仿佛母子之间没有半分嫌隙,他微笑颔首:“母亲安排就是。”
这一顿膳,全家人算是用的其乐融融。因老太太歇的早,还不到亥时便退了席,老太太一走,这屋内的众人,便也陆陆续续散了。
二房这边一起身,林冉就跟着二夫人离席了。今日她的确也有些疲累,想早早回褚玉苑去。二房走后,三夫人和大夫人寒暄几句,也带着陆婉离开。
堂内只剩国公爷一家,大夫人看了眼自己儿子:“再用些吧,方才见你在席间便没吃什么东西。”
陆珩:“孩儿不饿,母亲费心了。”
大夫人抿了抿唇,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忙端上来了一碗长寿面:“世子,这是夫人今日亲自为您做的。”
过生辰要吃长寿面,陆珩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碗。
国公爷还在,陆荣和陆瑶也都在。陆珩置于桌案下的长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敲击到第三下的时候,终于还是执起了筷子,用了一口。
“多谢母亲。”
“再喝口百叶酒,来年,祛祛晦气。”
陆珩也没多想,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大夫人露出笑意:“吃吧,吃完了回房早些歇着,竹茗堂都收拾好了。”
从珍宝堂回到竹茗堂时也不过才亥时一刻,距离他睡觉的时辰还很晚,陆珩坐在书案前,视线落到了林冉今日送的那套“古籍”上。
他伸手拿过来,随意翻了翻,在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眉头便忽的一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双寿和双顺将盥室的水放好后过来通传,刚进屋,便发现世子爷已经不在屋内了。
-
今日是陆柔的好日子,林冉陪着她在宁春堂又说了好一会子话,等准备回褚玉苑时,已经快亥时三刻了。
从陆柔的宁春堂到褚玉苑,也要绕过后花园的一个长廊。
忙碌了一整天,林冉此时才得了空,于是在夜深人静的花廊下将小谷叫到身边,问:“你今日买的是什么书?真的是古籍吗?”
小谷笑道:“我跑了咱们坊内所有的书屋,是在一个老者那边买到的,他说了,是难得一见且人人皆知的古籍呢!”
难得一见又人人皆知?
林冉越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样的古籍,怎么听着不大对?
“那书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小谷挠了挠头:“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您知道我没读过书的,我只知道那老头笑着说很多人都喜欢,尤其是很多公子哥儿,都争抢着去买的。”
林冉倒吸一口冷气。
不对,这太不对了。
她正准备再详细盘问,那长廊尽头的廊柱下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问她也答不上来,不如直接来问我。”
林冉脚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廊下那人,挺拔高岸的身影从黑暗里默默走出来,双手负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还带着一丝平日敛着的恣意张扬。
林冉倒吸一口冷气,对小谷道:“你先回去,同微雨说我在附近散散步,稍后就回。”
小谷看了一眼陆珩,诶了一声。
月色如霜,林冉吸了口冷气,看向廊下那人。
“夜深了,大表哥怎会在此处?”
“在此处等表妹――算账。”
林冉不解的蹙起眉头,接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陆珩从身后拿出白日她送他的那套“古籍”,然后一边翻开一边说:“我从前倒不知表妹如此大胆,为我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竟是‘流传千古’的艳.词话本子,不知表妹,是想暗示我一些什么吗?”
陆珩一步步的朝她走来,每走一步,那步履就像是砸在林冉头上的一声惊雷。
艳.词话本子?……!
怎么可能!
林冉震惊的看着他越来越近,那书上的内容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清晰,的确不是什么古籍,那里面的图画……
林冉倏然别过了眼。
双脸通红。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样的事不该交给小谷去办……这简直是,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她心头一急,在陆珩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踮脚,伸手就想去抢,可惜她这点儿小心思,在陆珩面前就如同用白纸写在脸上,陆珩动作比她快得多,一扬手,林冉就扑了个空。
硬抢是不大可能了,林冉红着脸窘迫到了极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昨个儿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时间太仓促了,今日就让小谷去替我买……”
诚然,这样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的。
怎么解释都是枉然。
陆珩果然嗤笑一声:“原来,表妹口口声声说要道谢,竟是连我的生辰礼也拜托下人代劳。”
林冉张了张嘴想辩驳,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是的,她搞砸了。
搞砸的彻彻底底。
她的道谢,也根本就没有诚意。
挫败感和愧疚感让林冉微微颤抖,她屡次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转了回去,最后只像彻底泄了气的鸟儿,彻底低下了头。
陆珩倒是没想到的她是这个反应,他对生辰礼并不看重,在看见那书页的第一眼时,也只不过是被她气笑想逗逗人罢了。
可现在面前的小姑娘显然已经有些崩溃,肩膀一抖一抖的就罢了,最后竟然捂住脸在他面前蹲了下去,陆珩的手也僵在半空――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可从未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像个愣头青一般无措,赶忙将那书收了起来,伸手去拉她,可女孩子家的脾气和自尊心若是上来了,那是谁劝也没用,在陆珩触碰到她胳膊的瞬间便被狠狠的甩开,林冉委屈和羞耻更甚,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还不走。
“你能不能不哭了。”
陆珩有些头疼,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无措,这句话说出口都不像是他了,可话音未落,他忽然蹙眉,捂住了胸口。
有些不对。
他方才喝了酒,却也不过几杯,怎么这会儿凉风一吹,便感觉有些晕乎和灼热,再定睛去看面前蹲着的女子,这胸口就像烧了一把无名火一样。
陆珩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在官场几年也算有城府,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怕是被下了药。
怒火和欲.火同时腾的一下冒了上来,偏偏此刻,不远处的花园里传来了脚步声,是几个丫鬟:“诶,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林冉呆愣愣的将头从怀中抬起来,还未分辨出是谁在说话,下一瞬,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腾空抱起,几个来回,就闪到了不远处的假山洞中。
后背再一次被抵在山洞的石壁内,陆珩灼热又强烈的气息尽数洒在她的脖颈处,危险的气息将人牢牢拢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若不想今晚被人瞧见,现在开始,就别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冉惊愕的忘记了哭,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下一瞬,一个霸道又炙热的吻,就落在了她洁白如玉的耳垂上。
第32章
陆珩胸口像是憋了一团火, 烧的他双眼都有些赤红。面前那洁白小巧的耳垂如同冰凉的玉一般,仿佛只要凑近就能解渴,他没有任何犹豫, 张口猛地衔住。
林冉原本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但耳垂传来的异样让她浑身一抖。
这简直是她的命门, 顷刻,原本洁白的耳垂瞬间红了个透,她下意识的就去推阻面前的人,指尖划过面前男人的脖颈,顷刻间就留下了两道红痕, 却也在下一瞬听到了外头那两个婢女的声音。
霎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当真不敢发出一点儿半点儿声音了。
她捂住嘴, 双眼像是受惊无措的小鹿, 偏偏男人恶劣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止,他的拇指抵在她的下颌上,手劲儿不重,但是也桎梏得她无法动弹,呼吸和吻流连在脸颊和耳朵附近,林冉心跳如雷,觉得陆珩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手和脸动弹不得,她便只好用脚。她这次可没收着力, 这是褚玉苑附近的花园, 离姑母的院子不到百丈, 他怎么能……
陆珩闷哼一声,感受到了迟钝的痛意, 他知道小姑娘的确恼了, 这一脚半分力气没收, 可他此刻也不好过,欲.火叫嚣着找一个宣泄口,手上却不敢对她用力,他平生从无如此狼狈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腕像是在哄一只名贵的猫儿,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卑微的哀求:“我中了药,你帮帮我?”
林冉愣住。
她不是人事不通的小姑娘,陆珩这幅样子,她自然片刻就反应过来他中了什么药,心中讶异的同时只恨不得把那下药之人骂个千八百遍,但眼下却顾不上这些。
面前的男人实在是磨人的紧,他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手腕,又同她十指紧扣,来来回回摩挲着她的手指,咬住她的耳朵,用嘶哑又温柔的声音反复道:“然然,救救我?”
林冉小口微喘,觉得自己要疯了。
从前在帐内,她也这般做过。
可今日若也这样做了,两人之前的那些约定,便再也不作数、回不了头了。
陆珩见她依然不动,又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声音滚烫还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算我求你?”
林冉理智崩塌。
他定是难受极了,否则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也会说出“求”字?
说到底,她欠他的,不是么?
反正左右也算不得清白,他救了她多少次啊……林冉微喘,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外头婢女的说话声还在,她动作尽可能的轻柔和小声,OO@@的腰封哐R一下掉在地上,好在地下是柔软的草坪。
秋风微凉,她的手柔弱无骨却又冰凉如玉,握住那滚烫的时候如同久旱逢甘霖,陆珩闷哼一声,难耐的衔住她脸颊上的一块儿软肉,来回啃咬。
那真真是啃咬,林冉倒吸一口冷气,她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不是在外头,他定会将自己拆吞入腹,她手上用力去提醒他,陆珩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从她的脖颈处抬起了头。
黑暗里,只听得见一些动作的声音。
林冉避开他的眼神只想快点儿了事,男人眸中的那股子邪火总算是褪了一些,看着小姑娘嫌累又嫌弃的眼神,难得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冉转过身用帕子擦手,身后绕过来一只坚硬的臂膀,将她身子转过来,修长如玉的手接过她的帕子:“我帮你。”
事后的男人倒是耐心好说话,林冉轻哼一声:“不必。”
她知道这人怪毛病多的很,从前也有这般的时候,事后他是要将床榻里里外外都换掉的,现在又在这儿装什么体贴……
陆珩哑然失笑,眼中漫上餍足和难得的温柔,他开口:“今日是我不好。”
林冉没回他。
过了一会儿,她将帕子塞给陆珩,语气有着恼怒却也带着娇嗔:“这帕子我没法带走,你自己处理了吧,我得走了。”
陆珩承认自己是有点儿洁癖,可眼下是半分脾气没有,将那帕子塞进袖子里,嗯了一声。
林冉临走前看了一眼他脚边的那书,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她指了指:“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一想到这书,林冉那薄如蝉翼的脸皮又红了起来。
陆珩也低头看了一眼,扬了扬唇:“你放心,我会一并处理。”
“你、你烧了去!以后也不准再提起!”
陆珩轻笑:“好。”
林冉咬了咬唇,她真得走了,可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似乎还想说什么,陆珩也耐心的看向她等着,但林冉到底什么也没说,步履匆匆,再没有停留。
黑暗的假山洞中,陆珩默默伫立了良久。
他看着方才被两人踩踏过凌乱的草地,指尖轻轻碰了碰脖颈上的红痕,啧了一声。
得,这下,是栽了,彻彻底底。
-
林冉回到褚玉苑后,心还扑通扑通的跳着,微雨和小谷就差要出去寻人了,看见她的身影都这才松了口气:“姑娘去哪了呢?让我们好担心。”
林冉掩住心虚:“是我不好,在长廊那边赏月忘了时辰,让你们担心了。”
小谷和微雨娴熟的伺候着她,林冉却看了眼盥室:“有点累了,我想先去沐浴。”
“诶。”
热水是早就备下的,林冉一溜烟就闪了进去,虽说微雨和小谷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当不会识得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她就是想彻彻底底的洗掉。
于是今夜这润手的玫瑰汁子就换了三道,润完之后又擦了两遍厚厚的香露,连微雨都有些惊讶了,林冉却和没事人一样,收拾完自己,就早早歇下了。
酸。
累。
林冉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回,是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
那层本就不算牢固的窗户纸到底是被彻底捅破,她懊恼、后悔,也想不通是为何软了心肠。
或许是今日她将他的生辰礼搞砸了,也或许是微雨昨晚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确也对他生了一丝同情。
童年因为长兄落水有了阴影,而后父母离心又有了庶弟庶妹,微雨虽然只是简单和他说了一些大概的事。
可林冉知道,自己的心酸却是外人无法道出万一的。
镇国公府的世子又如何?还是会被人算计,她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敢给他下药,她也懒得废力去想,今日一整日的确过于疲惫,她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很快就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入了睡……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就听说府中出了大事。
昨日是世子生辰,可不知为何,世子半夜就匆匆离府,临走前,还与大夫人大吵一通。
碧嫣堂传来大夫人不可置信的怒吼。
“你怀疑我?!我会出这种蠢法子去害自己的儿子吗?!!”
“简直是笑话!”
世子最后摔门而去,连夜回了城郊府邸。
这事可谓闹得不小,将国公爷和老太太都惊动了,快到天亮时才查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是碧嫣堂一个胆大包天的婢女生了些不该生的心思,仗着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就想堵上一把,在昨日陆珩的百叶酒中下了迷情散,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了竹茗堂,被双顺当场按住。
只是后来国公爷细细审问,那婢女声称是一人所为,大夫人又气的赌咒发誓,国公爷了解自己这个发妻,到底是信了,着人去给自己儿子送了口信。
至于那婢女,国公爷嫌恶的看都不想看一眼:“打发牙婆子卖了吧,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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