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贵妃娘娘。”陆珩给贵妃行了个礼,后宫妃子不得见外臣,可这位张贵妃却是例外,早早就回禀了陛下,只说是商议公主的事,成武帝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陆大人日理万机,本宫想见你一面着实是难。”张贵妃笑道。
陆珩面不改色:“今日的确是有要事在身,刚从宣政殿出来,便得了娘娘的口谕。”
“既然陆大人忙,本宫便长话短说,前些日子宫宴,御花园凉亭内,大人可要给本宫一个说法?”
听了这话,双顺站在陆珩身后都不禁侧目,贵妃娘娘上来就气势逼人,摆明了就是刻意为难。
陆珩神色没有一丝起伏,只是视线微微朝贵妃殿后的屏风内移了移,那屏风刚好一人高,殿内烛火萦绕,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
张贵妃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面也有些过不去,看了眼身边宫女,宫女了然,上前提醒:“陆大人,贵妃娘娘在问话。”
陆珩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敛了眸,一向冷漠幽深的双眸忽然泛上一丝笑,令贵妃都怔了一怔。
陆家大公子的容貌,真可谓是在长安城所有女郎心中都激起过涟漪的,一双眼平时带着倨傲冷清倒也罢了,若是他存了心,那眼中的笑便透着一股坏。
风流才子,世上无双。
此刻坐在张贵妃前,不经意的动作却是将脖颈处的红痕暴露了出来,张贵妃如何看不出那是什么,脸色顷刻就沉了下去:“陆大人。”
“原来本宫竟不知,一向洁身自好的陆大人,房里已经有人了?”
双顺一惊,抬头去看了眼自家主子。
……
夜色浓墨,林冉的马车从国公府离开,一路朝城郊疾驰,此时已入了宵禁,出关全靠镇国公的手牌,可驶出了两三个关卡后,还是被人忽然拦住:“停下!停下!”
护送林冉的是镇国公安排的侍卫,此刻下了马,拿出手牌:“镇国公府,请放行。”
前面几个关卡都是这样过的,林冉也没有太大担心,可谁知,这回那查验的官兵将那手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镇国公府会大半夜送人出城……这手牌……怕不是假的吧!!”
侍卫立刻变了脸,可对方显然比他更快,腰间的刀呼啸而出,那侍卫信中大惊,这才发现这关卡不对,周围的士兵全部变了脸,齐齐上阵。
马儿发出一声受惊的嘶鸣,有人大喊:“快走!护送表姑娘去城东!”
马夫立刻扬鞭,林冉在马车内被猛地一甩,额头磕到了木窗上。
“姑娘!”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目标就是马车上的人,留两三个牵制住这些侍卫,另一些人,就朝马车上奔来。
林冉捂住额头还没反应过来,一柄泛着寒光的刀直直的就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她睁大了眼,微雨和小谷都冲到了她面前,再接着,马车开始不受控制,慌乱中,她被磕了好几下,最后一下,脖颈上传来剧痛,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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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恩宫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在张贵妃问出那话后,陆珩唇边的笑意更甚:“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接着,陆珩又对那日之事诚恳道了歉,张贵妃脸色可谓是由白变青,由青变白,灿烂极了。
“难怪,所以陆大人,就是为了你屋里的那个,婉拒了本宫的千金?”
“不敢,是臣配不上公主。”
张贵妃哼了一声。
婚前有个侍妾通房倒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要在公主嫁过去之前打发干净就行,但张贵妃现在心中的不爽却是因为,他陆羽之明目张胆的将此事摆在明面上,到底还是婉拒罢了。
她叹气,余光看了眼屏风后的人。
那身影显然有些急切,张贵妃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没出息的死丫头。
陆珩唇角扬了扬,将那股浪.荡恰到好处的收了起来,准备开口告退,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切、匆忙,是胡六来了。
胡六在双顺耳边低语几句,双顺脸色大变,立刻上前,又将这消息悄悄递给了陆珩。
方才还笑的恣意的男人顷刻间就沉了脸色,他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臣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再陪娘娘喝茶了,告退。”
张贵妃一股怒火也从心口升起,想拦也没法去拦,只能是看着陆珩飞快起身,大步离开了宫殿。
“母妃……!”屏风后的身影总算是走了出来,静柔公主双眼含泪急的跺脚:“您怎么不留他呀。”
张贵妃气的恨不得戳他的脑门:“我留什么留?没看见人家要去办正事吗,你真当他是你母妃手下的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可是他还没说清他房里的那人到底怎么回事呢!”
张贵妃咬牙:“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他脖子上那个印你没瞧清吗!摆明了就是拿出来拒绝你罢了!我的傻丫头,被人羞辱一次还不够,还要上赶着再去?!”
静柔公主何尝听过这样的话,当下眼中的金豆子便止也止不住了,张贵妃又气又心疼,也是一把扯过了宫女手中的扇子,扇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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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从宫中一路疾驰,带着人就往城郊方向赶。
他脸色阴沉,如同地狱来的阴使,胡六在他身后,几乎有些赶不上前面的世子爷,也不知道策马追了多久,总算是在城郊的城隍庙附近看到了前面的身影。
“大人,追上了!”
陆珩自然也看见了,一言不发便接过了胡六递上来的弓箭,前面那几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后头的人,骑着马一路加速,可惜陆珩的利箭没能给他们机会,几只利箭呼啸而过,为首那个看着自己马上的黑布袋,咬了咬牙,侧身就准备离开队伍,陆珩的眼如同猎鹰,执剑的手微微一侧,轻而易举的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他身上。
锦衣卫人人身手不凡,没几个来回便将那些人围堵起来,只剩下被陆珩盯上的那个,还在前面策马狂奔,陆珩紧追不舍。
到了一条河边,那人明显体力不支,扬手就将前面的黑布袋从岸边扔了下去,陆珩眼神一凛,猝然停了马匹,追到岸边,跳下去了。
马上那人总算是脱了身,不敢耽误,闪进了竹林之中。
城外寂静的护城河边,胡六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陆珩的马,孤零零的停在岸边,他立刻命人在附近搜索,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猛地冲上来一人,怀中还搂着另一个身影。
“是大人!快,快救人!”
陆珩抱着林冉回到岸上的时候两人均已湿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可这回显然比游湖那回严重的多,小姑娘脸色惨白,都没了气息。
陆珩一把接过双顺递上来的大氅将人围住,只因她浑身早已湿透,峰峦迭起,陆珩也顾不上旁人,捏住她的下颌拼了命给怀中的人渡着气。
在场所有的男人都转了过身,不敢再去看一眼。
陆珩一边渡气一边捏着怀中人的下颌:“林冉,林冉,你给我醒醒。”
第34章
捐监一案, 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肃州巡抚王之韦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在肃州境内, 以捐监之命行贪污之实,对朝廷谎称是用捐监的名额换取粮食, 实则粮仓内一粒米都未见着,全部换成了白花花的银两,五年内谋白银三十万两,涉案重大,举朝震惊。
当陆珩一袭官袍, 掷地有声的将这小半年查到的罪证一一列出时,百官内显然已经有人撑不住身躯, 瘫软跪坐在了地上。
成武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陆卿辛苦了。只是不知, 陆卿对前扬州知府在这其中的作用如何看?”
陆珩的音调明显顿了顿,顶着满朝人的探究眼神,他面不改色:“此事证据不足,不能下定论。”
“证据不足?”终于有yihua人站了出来:“陆大人,这白纸黑字的几封口供可是明明白白,怎么陆大人雷霆办案,在王巡抚的事情上果断狠辣,换成这昔日的扬州知府, 就成了证据不足了?”
陆珩眯了眯眼, 看向那人。
户部, 太子的人。
要说这捐监案影响最大的人,莫过于太子, 谁不知道, 王之韦曾是太子少傅, 其女王若云更是东宫的太子侧妃,捐监一案一出,东宫至今尚未表态,明摆着是在避嫌。
现在又来了个户部的人刚正不阿,满朝百官看向太子的眼色,都多了一丝钦佩。
两方僵持不下,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
一边道,当下最要紧的是狠狠处置王之韦,至于林章,早就成了个不能开口说话之人,再去追究已没了意义。另一边则全然唱起了反调,道是这案子涉事官员众多,被处置之人皆当诛九族,林章虽死,九族却在,按理当全面通缉,保不齐还有贪污脏银藏在林家,必须彻查。
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陆珩听着这些聒噪的声音,心中是越来越烦闷,思绪不禁飘到了那一抹记忆中的倩影上……
小姑娘昨晚落水,他被折腾的一夜未眠,当得知朝廷的圣旨都没下来她竟然就被赶出了陆家,心中的怒火差点儿要将城郊的林子都烧个一干二净。
后来,他自是打发了那些护不住她的蠢货,将人带回了自己院子里。
黛苑,原本是陆珩在长安城的一处私宅,就在长安东西一百零八坊最里头的永宁坊内,隔着护城河,倒也僻静,昨晚也没有更好的去处,陆珩便先将人安置在了那儿。
折腾一夜,喂药擦身,快天亮时林冉高热才退了下去,他却又是一身大汗,匆匆换了衣,便上了早朝。
眼下还不到午时,他便生了些赶过去的心思。
她醒没醒?会不会又发起了热?醒来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哭没哭?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心绪偏远,当同僚一声声有些急切的“陆大人”在耳畔响起时,陆珩才堪堪回过神来。
早朝已毕,百官都在朝外走。
“陆大人今个儿看上去精神不佳,可是为捐监一案过于疲累?”问话的也算是陆珩的同窗,如今的刑部尚书卢玉安。陆珩勉强的笑了笑:“算是吧。”
卢玉安看着陆珩加快离开的眼神,不禁感叹,果真是为民爱民的好官。
可他又怎会想到,勤于政事爱民为民的陆大人,此刻背影匆匆,是为了回去,哄一个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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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冉从床上醒来时就已快午时,这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气息让她头痛欲裂,思绪回到昨晚,她只记得被人打晕,再往后……
小谷端着热水进来时见她醒了,心下一喜,扬声就朝外头喊,“姑娘醒了!”
微雨也连忙进来,跟着的,还有好几个眼生的婢女。
这样的场景上演过好多次,林冉自己都有点儿厌烦了,定是又有人救了她,那人是谁?
微雨端来了刚熬好的药:“姑娘昨个儿又落水了,现在可不比秋天,您必得是要好好喝药,半分寒气都受不得的。”
林冉张了张嘴,嗓子如同被针扎过一样,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是又落水了……
想到落水,她脑中不可避免的就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也不知是着了哪门子的邪,她不过刚刚起了心思,外头的门就又被推开,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之中,林冉睁大了眼,有那么一瞬,还当自己在梦中……
陆珩自进门后,眼神就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小姑娘本就单薄的身子经过这么一折腾,更是纤纤欲断,再看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还有额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吹了一路寒风才消下去的怒火此刻腾的一下重新烧了起来,可这落在林冉眼里便是,莫名出现的男人忽然冷着脸走了进来,一身冷冽倒是比冬日的雪还要凉上几分。
她本能的朝后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霎时就将陆珩的怒火浇灭了一大半。
他抬指按了按眉心,接过了微雨手中的药碗:“出去吧。”
微雨立刻道是,带着小谷和满屋的婢女,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顺便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
出了屋后,微雨叹了口气。
小谷不解:“微雨姐姐,你怎么了?”
微雨看了眼屋内,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将姑娘的东西收拾收拾吧,往后,我们怕是要在此处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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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冉呆呆的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男人,眸中的疑惑丝毫不加遮掩,陆珩看了她半晌,忽的叹了口气。
“先喝药吧。”
他那双矜贵的手,端起药碗执了勺子亲自将药送到她唇边,这场景和那天在陆府时又是重叠了一瞬,林冉心头一酸,张口乖顺喝下。
她虽不知他为何在这儿,但不得不承认,现在见到他,真的是让她安心……
陆珩一口口的喂她,两人配合默契。
一碗浓黑的药汁不比那日的姜汤,苦涩让林冉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这显然还没备下蜜饯,陆珩也不免有些无奈:“真是娇气。”
林冉嗓子痛的厉害不想说话,但到底还是想开口问问,谁知她刚张嘴,那人就像知道她心思一般开了口:“你昨日是被有心人袭击,打晕了,扔到了城郊河里。”
林冉睁大了眼。
“是大表哥……”她艰难开口:“又救了我?……”
陆珩看着她,嗯了一声。
林冉的眼眶便又红了。
“哭甚?”陆珩不太明白,他已经从微雨口中得知了昨日所有的经过,她被一通子虚乌有的说辞赶出陆家时没哭,被人敲晕了没哭,方才醒来那么难受也没哭。
怎么就现在要哭?
林冉说不上来,只是抽噎个不停。
“这、这是哪……”
“黛苑。”陆珩没打算遮掩:“你暂时就住在这儿,还是微雨和小谷照顾你。”
林冉不解的看着他,陆珩难得耐心了一回。
“你父亲的事……陛下还没有旨意。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下手会这么快,所以暂时,你不能出去。”
林冉脑子虽然还木木的,却也听懂了这个男人的话。
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身份敏感,他从鬼门关救了她,暂时,她只能在这儿,在他的身边。
陆珩咳嗽了一声,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难为情。
这算什么?金屋藏娇?
陆珩别开了眼,不过林冉显然十分平静,她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只觉得,好像都是命。
陆珩也不知她懂没懂自己的意思,竟有一种不敢去看她眼睛的心虚感,他侧过身将药碗放在一边:“你好生歇着吧,外头的任何事,都不必操心。”
他说的是任何事,自然包括镇国公府那边。
林冉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也意识到了他这个举动背后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于是在男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的拽住了他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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