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渺和那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相识。
初见是四年前的上元节,人潮汹涌,魏靖琦撞上了许清渺,年少的两人一眼万年。后面走的是话本里最俗套的灯谜剧情。
魏靖琦答对了众人答不上的最终灯谜,赢了花灯赠予了第二名的许清渺。
“我才不要你让给我的。”许清渺不拾富家公子的小恩小惠。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丞相府上的公子,她没到能被一个花灯收买的愚笨地步。
魏靖琦说起谎话很不自然,“最后一道题我瞎猜的,我不应该回答姑娘的题。”
他递上花灯,眼光明熠真挚,“这本来就是属于姑娘的花灯。”
许清渺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她这才接过花灯,“你说的,这是我的。”
魏靖琦看着姑娘明丽的笑颜,别过头,瞬时红了耳根。
后来许清渺在父亲寿辰上看到他,才知道那是丞相家的小公子。
他也知道了她是太傅家的庶出三小姐。
赏花会上,各家公子小姐陆续到临。
有纨绔子弟早就声明今日要多看看许清渺之容。
魏靖琦家世清白,家训严厉,他很少冒昧行事,不敢像别人那样多看许清渺一眼。他是怕许清渺误会,怕她以为他同其他轻浮的人一样。
许清渺看到了魏靖琦,他们相视一眼,各自移开眼。
“许三小姐看我了,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边上有公子肆笑。
“她明明看的是魏公子。”有人揶揄,无意冒犯,他们只是觉着魏靖琦太过正板。
赏花会美人看的自然是花,没有人当真,纯是玩笑话。
“休要诽语,乱了人家清白。”魏靖琦出言。
此言一出,没人敢再打趣许清渺。
许清渺再看魏靖琦,他已不再看她。
粒儿说过,魏靖琦是有婚约的,和尚书家的嫡出独女。
许清渺的身世实属尴尬,她爹是一品太傅,她是庶出。给她的无非两个选择,给贵族王亲当妾,或是给家世普通的人家当正妻。
魏靖琦没有再看她。
“他们都有未婚妻,还要看我,真是好不要脸。”许清渺别过头,不经意露出的脖颈白嫩。她也厌恶自己的身世。
世家之间,为家族利益互相定亲已成常态。
不止魏靖琦,还有周雪燃,他也是有未婚妻的。
她恨魏靖琦,也恨周雪燃,哪怕那不是他们决定的婚约。
男人都是一样的。
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这突如其来的话把身旁的许雪彗吓了一跳。
“阿诺,你不要说了。这是皇宫......”许雪彗好言相劝,她记得许清渺从小就有口不择言的毛病。
几个贵女蓦地从她们面前快步走过。
原是太子殿下来了。
“你要去看吗?”许雪彗问她。
许清渺反说,“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周雪燃哪里她没看过。
“那过去吧,待会宴会应该就开始了。”许雪彗见过太子,她当他是遥远的神,只敢远远观望。
宴会开始了。
大家纷纷入座。
乐起,笙歌燕舞。
大家的注意力聚集在舞姿曼妙的西域舞女身上,周雪燃落位高座,他轻而易举扫到许清渺所在之处。
许清渺没看他,专注在歌舞。
西域舞女穿着露.骨,面带链纱,五官深邃明艳,她们的眼睛深刻魅丽,看得几个少年目不转睛。
许清渺想到什么,她看向周雪燃,周月泞正笑着和周雪燃说着什么,他在听。
宴会行至一半,六公主吃喝累了去赏花,其他人也散于各处,许清渺跟着离开。
赏花会上也有牡丹,就算是生在御花园娇养着,也不如许清渺园中的牡丹开得盛情。
那是周雪燃给她的牡丹王花籽,许清渺跟他抱怨过园中单调,他下次再来顺道带上了东宫本要种的牡丹籽。
花是粒儿种的,许清渺没有照料过。
她也不爱花,兴致来了,还折下最大的花朵丢进炭火里,眼睁睁看牡丹烧作灰烬。
粒儿摸不透小姐的性情,还问她怎么了。
许清渺只道是,“它这么美,我见不得它凋零。”
大部分人聚集在御花园。
许清渺走到没人的宫道,她知道周雪燃在跟着她。
只是她没想到周雪燃跟的这么近。
许清渺转身,脑袋撞到他结实的胸膛,痛得闷哼一声。
一只大手率先触及她的额角,拇指轻抚。
周雪燃轻声问,“撞疼了?”
他也没想到许清渺会撞上来。
“你说呢?”许清渺挡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
“不要揉。”周雪燃握住她细瘦的手腕,他在军队待过,懂些医理。
他的手心微温,他们肌肤相触很是寻常。
许清渺抽出手。“知道了。”
周雪燃低头,许清渺知道这是他要吻自己的前奏。
他的手臂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抵在宫墙,俯身去吻柔软的唇瓣,或轻或重。
许清渺始终睁着眼,周雪燃靠得近,她能看到他闭眼时微翘的长睫。
她能摸清他亲吻时的规律,知道什么时候他要结束。他快结束前,许清渺闭眼,等他松开再徐徐抬起眼皮。
许清渺抬手去擦他薄唇上染的浅浅口脂。
“别叫他们看见了。”
“他们都在看你。”周雪燃说的是宴会上探讨许清渺姿色的世家公子,他听到了。
“怎么了?看我的又不止他们。他们又不止今天看我。”许清渺笑着说罢,擦最后一下时指甲尖重重划了一下他的唇。
周雪燃抓住她的手,反倒用嘴唇碰了一下指背。
今天宴席上,有他的未婚妻,护国大将军的嫡长女,姜婉儿。
许清渺看到姜婉儿的目光始终没离过周雪燃。
许清渺踮脚,只亲他的唇角。她看着他,鹿眼清澈,像狡黠的小狐狸。
她主动安慰他,“我是你的。”
许清渺转身走在前面,敛了笑意,抬手狠狠擦了嘴唇。
周雪燃跟上她。他也安慰自己,她不会骗他的。
他亲手救下的小狐狸,怎么可能骗他呢。
那年城外野梨花树开得花枝缭乱。
太子自青州平灾回京,遇上了抢劫轿子的山匪。
周雪燃认出是京城官家的轿子,出手相救,腰间佩剑未出鞘便打得山匪逃窜。
许清渺替父去邻州省亲,回京不幸遇上劫匪。对方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这是官家的轿子,许清渺本以为丧命于此,不料被当朝太子所救。
“哪家的姑娘?”开口的是太子侍卫。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许清渺出轿相谢。
微微欠身的姑娘抬头,周雪燃对上那双水眸。
许清渺看到了气宇轩昂的少年。
他们同道回京,进了城门出示令牌,许清渺才知道他是太子周雪燃。
纵使父亲是太傅,许清渺也没见过太子。他们没有认识之前,周雪燃是不屑出宫来太傅府的。
是许清渺主动勾上太子的。
父亲寿辰,各方祝寿,太子到来。
趁周雪燃出来醒酒,许清渺跟着出来,没想到太子还记得她。
她说着救命之恩的话,周雪燃竟耐心听她说完了。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那天以后,想的都是殿下。”“若不是殿下,我早就死掉了。”
“还能再见到殿下吗?”
恰逢父皇有政事,周雪燃出宫找太傅商榷。
二人再次相见。
是识人眼色的小狐狸,她很会说话。周雪燃这些年不是白活的,他自然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听她说完。
她说想他常来,说想见他,说爱慕他。
宫里妃嫔多,她们常谈女人都是越爱越深的。
那年周雪燃要出征,许清渺吃斋一整月住在寺庙义工,求了平安符木牌临行前给他。她泪眼婆娑叮嘱了很多,他动摇了,那一刻相信她是真心的。
在塞外,风沙漫天,大漠孤月,他竟也想她。想她过得好不好。
风雪天。携捷报而归,满城喝彩,迎军队的人群里,独独不见她的身影。周雪燃的心里空了一块,许久的想念落空了,他还以为小狐狸会来迎接。他以为她和他有着一样的思念。
他记得那天很冷。
如果她在,他会好很多。
他不再以学习之名去太傅府了。
初春,小狐狸应该是长得越来越出色了。连皇宫里都可以听到她的名字,许清渺。
“许家三小姐许清渺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出声的是下朝走在前面的青年臣子。
见太子在后面,他等候着行礼,“太子殿下。”
“嗯。”周雪燃没有多言,面不改色离去。
春是绚烂的。
太子早早回京了,却从未来过太傅府上一次。
许清渺以为他把她忘了。
也是,日理万机的太子怎么会在意一个庶出女。
男人刚开始不过都是图新鲜。
她长得越来越出色了,不少公子主动献好。
魏靖琦和他们不一样,他不送珠宝首饰,送她爱吃的糖炒栗子。
有一位公子爱她的姿容到痴狂地步,京中竟有传闻说他们要定亲了。
那人许清渺见过,是狂妄自大的男子,满面油光。对方世家差许清渺一大截,还要纳她为妾。
连路人都不信,太子竟然半信半疑。
周雪燃来太傅府上了,说是请教学术的。
许清渺这次没有出门,她本想讨好太子替想去军营的庶兄求个一官半职。仔细向来,太子本就不是她该肖想的,时间一长,她已然打消了念头。
周雪燃提及了此事,许太傅没想到这种事传到了东宫,他没往那方面想,认为是影响不好,就警告了一直打搅许清渺的那位公子。
许清渺还因此被许值远批了一顿,族中长辈不许她过于抛头露面,只因她这张面容过于惑美。
他们说许清渺,“惹得满城皆知,给许家蒙羞。”
当真可笑。
第3章 当众出丑
那日。
在府上,她见了周雪燃本打算掉头就走。
再转身,她发现周雪燃还在,不甘心便又折回去道一句,“殿下捷报归来,忘了恭喜。”
“为何那日你不在?”
许清渺后知后觉他说的是他归来那日,许清渺病了,即使没病她也不一定会去。她做事大多看心情。
没想到他却问,“病的可难受?”
许清渺垂着脑袋,白净的颈项犹如不堪一折的花枝,轻轻说,“很难受。”
她看不清周雪燃眼里的情绪,许清渺撩拨了他这么久,他冷若冰霜,叫许清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女人。
许清渺打算放弃了。
周雪燃的未婚妻是护国大将军的嫡长女,姜婉儿。
姜婉儿自小娇生惯养,被大将军和身边的人捧着,养成了口直心快的性子。姜婉儿当许清渺面直言不喜欢她这种狐媚子,又拿她生母出身挑事,叫许清渺当着众贵女面下不来台。
许清渺和周雪燃“表露心意”也是那天。
她胆大,趁天色蔽月亲了周雪燃,好话说尽,末了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若是殿下也不喜我的身世,就此作罢。这一吻当别。”
太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还是照常来。
他们聊天,偶尔亲吻。
刚开始都是许清渺主动,她喜欢他的脸,主动献吻不觉得吃亏。
时隔三年,还是看不厌,再看还是会短暂心动的一张脸。
宴会快结束了。
看着远处御花园的人群,许清渺和他说,“殿下分开走吧。”
“嗯。”周雪燃还想说什么,许清渺已经走了。
他走另一条路,走到一半站住,看她的背影。许清渺永远不会知道回头看他。
半年前,周雪燃在许清渺的房间里看到过一封酸诗,他从没有给她写过。
那首酸诗写得极其隐晦,他看得懂。这首酸诗许清渺放的位置也极其隐晦。
笔迹很眼熟,等他下次再去,那封信纸不翼而飞了。
许雪彗在找许清渺,见她缓缓到来,焦急问,“你去哪里了?”
她是担心许清渺,怕许清渺在皇宫惹了岔子。
“方才找不着路了。”许清渺脸蛋流畅,长得虽妩媚,秀气的眼睛倒衬得模样无害。
许雪彗叹了口气,“莫要瞎走。”
许清渺是无意瞎走,捺不住有人上来挑刺。
姜婉儿和六公主朝这条道走来,许清渺和许雪彗打算转身避开给她们让路。
谁料,姜婉儿叫住许清渺,“这不许三小姐吗?为何见了六公主转身便走,连句贺寿的话都没有。”
姜婉儿身着藏莲勾丝银裙,清贵庄正。她生了一张艳容,如若芙蓉,在上京也算人所共知的美人。
姜婉儿什么都用最好的,锦衣玉食仅次皇宫里的公主。姜婉儿常拿自己与许清渺比较,询问周遭的人孰胜一筹。她自小被当作太子妃娇养,性子傲,贵女们自然围绕着未来太子妃阿谀奉承。
见不到太子,姜婉儿就找周月泞。六公主是太子关系最好的妹妹,姜婉儿刻意与未来的小姑子交好,从她那打探太子的喜好。
日子一长,姜婉儿与周月泞处成了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她对周月泞说过许清渺的不好。
周月泞见过许清渺几次,那确实是一张惑乱人心的脸。
“六公主生辰吉乐。”许清渺欠身行礼。
许雪彗也跟着道,“六公主生辰如意。”
若是没有姜婉儿提点,周月泞觉得自己也会被许清渺那张纯良无害的脸骗了,真是小白花的清冷长相。
“左右不过是个庶出女,真是好大的派头,要本公主叫了才应。”周月泞扬着下巴看她的脸,眼底是轻蔑之意。
“行礼也是草率,不知道太傅家是怎么教的。”周月泞挑刺。周月泞听信了姜婉儿的意思,她是有意为难许清渺。
姜婉儿替她摆摆手,招来下人,“花嬷嬷,你教教她吧。”
“是的,姜小姐。”花嬷嬷心里也将姜婉儿当作未来后宫的主子。
一位被称作花嬷嬷的老宫女上前,说了句“多有得罪”,而后压下许清渺的削肩,是抓掐肩膀。疼得许清渺像被剜掉一块肉,脚下也跟着不稳跌倒在地。
远处有人听到动静看过来,许清渺明白了,她们的目的就是叫许清渺落个出丑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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