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更不会把事情联想到六公主身上,只看到许清渺摔倒在地,衣裙沾了泥尘。
谁见过上京歌颂的美人出这样丑呢?
有人看戏,有人掩笑。
“你怎么摔倒了?没事吧?”姜婉儿还惊讶地问她。
周月泞欲言又止。
“一个庶女,真是娇贵。”有贵女劝六公主别搭理她。
许清渺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两人,手指攥紧,怒在眼底中烧。很快理智平复了心绪,身边有一位侍女扶她起来,还用帕子贴心擦拭她的衣裙。
许清渺认出这是魏靖琦身边的侍女,心里有了一丝慰藉,她又懊恼让他看到了这样的自己。
“月泞。”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清冽如冰。
周雪燃站在许清渺身后,他没看她一眼,只看六公主,其他人见了低首行礼。
“太子殿下。”
许雪彗也跟着行礼。
许清渺转身,背对其他人委屈地看他一眼,复行礼。“太子殿下。”
这招许清渺对他百试不厌,她有事相求便会用这样讨好的神情看他,每每奏效。
周雪燃从她身边走过,手背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皇兄。”周月泞笑着上前。她在皇宫最听兄长的话,连父皇母后的话都没有那么听。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周月泞笑容一僵,“孤都看到了。”
周月泞很快不打自招,紧张地解释,“不是的,是花嬷嬷要教许姑娘行礼。花嬷嬷,你为何推许姑娘?”
她看着周雪燃,怕兄长误会她是一个心地不善的人。
在场的人很快会意。
“都散了吧。”周雪燃看向远处的众人。
众人知道了原由,太子又有吩咐,很快纷纷散去。
“兄长......”周月泞看着周雪燃。
“孤知道月泞是好意。”周雪燃没有说周月泞的不是,语气是带有一丝哄的意思,听得许清渺直翻白眼。
狗男人。
许清渺始料不及的是,周雪燃看向她,“既是六公主的意思,便是许姑娘礼仪不周,不妨来日到皇宫跟六公主多学些宫仪。”
许清渺咬牙看着他,看穿他就是想她有个来皇宫的名头。
这种情况又说不得拒绝的话,许清渺只好说,“还望六公主担待。”
周月泞没得兄长怪罪,还白捞了个可以教导许清渺的机会,自然高兴,“都是世家女子,多学些礼仪自是无害的。”
“公主说的是。”许清渺扯出一个笑来。
旁人是看不出太子对许清渺的情谊,只羡太子宠爱嫡妹,还将许清渺交给了六公主管理。
“殿下,臣女得了江南的新茶,今日特带了一份给殿下。”姜婉儿把握机会和太子搭上一句,叫奴婢拿上家父从江南带回来的珍贵茶叶。
一年产量极少,姜将军如数将所带回来的所有茶叶给了女儿,姜婉儿又进献了太子。
后来,周雪燃又将那茶叶去太傅府时带给了许清渺。
许清渺说要的。
她泡茶不着技巧,每次动手都是暴殄天物。
粒儿站在她边上看着,欲出又止。太子在边上,她也不好开口指导。
之前太子也送过好的茶叶给自家小姐,大多被许清渺泡废了。
桌上摆放着茶具和烹茶的小炉子,炉子上煮着水,房间里唯二的声音水在沸腾翻泡。
还有就是许清渺冲茶,洗茶的动静,桌案上被她弄的洒了一些水渍。粒儿站在边上负责擦拭和摆齐茶具。
周雪燃坐在许清渺边上,静然看着她动手。
许清渺专心致志,去拿炉子上的水泡茶时不慎被溅出的滚水星子烫到了手。
她痛得轻哼一声,缩回手指。
“笨。”周雪燃抬起她的手察看,雪白的肌肤上且看不出什么。
“你才笨。”许清渺冷冷抽回手。
她还在怪他在赏花会的事。
许清渺这话听得粒儿背冒冷汗,虽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家小姐有口无遮拦的毛病,对太子说过不少大不敬的话。
好在太子从未怪罪。
周雪燃这次也是没说什么。
许清渺用自成一派的茶艺泡了茶,先倒了一杯给周雪燃。
周雪燃抿了一口,苦涩发酸。
“别喝了。”他放下茶杯,叫住端起茶杯正准备喝的许清渺。
许清渺不听他的,喝了一口,入口涩齿,她又吐了回去。
许清渺让粒儿撤下茶具,粒儿看着被浪费了大半罐的茶叶实属心疼。
许清渺还是喝不惯茶水,总觉得有特殊的味道,花茶倒是勉强接受。
“孤下次给你带蜜浆。宫里新到的槐花蜜,孤尝过了,甜而不腻。”周雪燃说。
“你给你妹妹吧。”许清渺起身去看案边的一盆牡丹。
是许清渺叫粒儿挑一株搬进屋的。
大朵盛开的牡丹装在白瓷盆栽之中,枝叶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周雪燃从背后抱她纤细的腰肢,俯身把脸贴在她柔软的脸蛋。即是如此亲密的举止,他的声音始终清冷如玉,“小狐狸还在生气。”
他的嗓子低低的,带着少年未褪的清朗和微哑的磁性。
周雪燃常叫她“小狐狸”,他们之间的情.趣。
她也给他起外称,“狗”。
周遭是他身上的龙涎香,许清渺在他的体温下不自觉脸蛋发烫。就算亲热过这么多次,她还是抵不住他的靠近,哪怕是听他呼吸都会脸红。
周雪燃捧着许清渺的脸去亲她的唇,像动物间安抚的亲吻吸允。
第4章 怎么舍得
衣物散落榻下,男人伏在女子身上。
周雪燃宽肩窄腰,腰腹理肌分明,隐约可见腹部突起的青筋。
女子肤若凝脂,身段窈窕娇小,靠在他怀里像小兽。
“兄长不善言辞,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头,上头有个坏领头的压着他,他也从不跟家里抱怨一句。”
许清渺抬头看他,脸颊还留有绯色余韵,比屋里的牡丹还要娇艳欲滴。
许清渺有个一母同胞的庶兄叫许钧默,比她大两岁,和周雪燃同庚。
许钧默一心从军,自小习武,奈何资质平平,在军中起不了水花。旁人看许钧默是世家公子,生得清秀,常欺压他。
近年来,许清渺没少让周雪燃帮衬。
周雪燃闻言徐徐抬起眼皮,“不要涉政。”
许清渺知道,他不喜欢她同他说这些。
周雪燃在政务上处事秉公无私,他无声中帮过许钧默打点,不然以许钧默的天资也不会在短短一年内升到现在这个位置。起码五年。
他的语气不凶,却不容拒绝。
许清渺转身背对他,又不高兴了。
周雪燃似有若无地叹,看着光洁后背上呼之欲出的蝴蝶骨,温声哄她。“我送你簪子,好不好?”
“你该走了。”许清渺阖目说。
变脸真快。
周雪燃面不改色,但小狐狸的这招对他很受用。
他不听许清渺的气话,把她拉到怀里。“最后一次。”
“下次别让我为难。”他的胸膛贴着她光滑的后背。
一双玉臂环住周雪燃劲瘦的腰身,许清渺将脸蹭在他的颈间,语调柔和,却讽刺。“那你就由你妹妹为难我吧。”
他轻笑,“我怎么舍得?”
“你怎么不舍得?”许清渺又松开手。“那天她们叫我那般出丑,你都没有言责。”
“你说的,不要旁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周雪燃不是不愿当众给许清渺撑腰。
因为许清渺没有入东宫的心思。除了二人身边亲近的侍从,没有其他人知晓她与太子有瓜葛。
许清渺讲道理自是说不过他,每次如此,便会强行夺理。“我和你妹妹,谁重要?你爱不爱我?”
“你说呢?”他反问。
许清渺还想逼他回答,却被周雪燃用唇堵住嘴。
说实话,他不喜欢听女人反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周雪燃五岁被立为储君,宫中教他的老师们都按照储王的标准。自小学的是遵纪守礼,品行端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这样的环境下,周雪燃性情沉稳,遵循规矩。是世人眼中不染纤尘的神。
许清渺是他的例外,是叫他打破诫矩的人,是唯一知道他也是有情.欲的人。
周雪燃本对男女之事并无兴致,他知道那些事,也看过春宫图。
他喜洁,对这种事无非觉得脏。
更对沉迷于此的世家弟子嗤之以鼻,宫中流言不下坊间,常有人拿哪家公子流连烟花之地当笑话讲。
直到第一次和许清渺共欢。
那晚,二人都饮了些酒。许清渺听周雪燃说皇后又给他寻了两名侍奉婢女,哭得梨花带雨,不叫他碰她们。
“你有了那些美婢,心里哪还会有我的位置?”酒后,许清渺是无端生出醋意,她酒性不好,喝醉了又是落泪又是胡言。
“你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她擦着泪,身子背对周雪燃,像叫人欺负过的可怜。
周雪燃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子,第一次主动去亲她的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又细细去吻她脸上的泪。
他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柔软的触感让许清渺呼吸一滞,一时被奇特的感觉引得头晕目眩,不自觉心跳如鼓,竟壮着胆子勾开他腰间玉带。
“你真的喜欢我吗?”周雪燃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许清渺对他应付成性,想都没想便应上一句,“喜欢殿下。”
周雪燃任由她拨弄自己的衣物,大掌扣上她的后脑加深了吻。
每月三次。
周雪燃都会去宫外的太傅府求学。
身为太子,事务繁忙,他会提前一日整理政务通宵。
许清渺的父亲是氏族嫡系长子,当年高中状元,是上京公认的才学渊博。
每次去太傅府,周雪燃都会带东西给许清渺,女儿家的饰物,或宫里的东西,还有他觉得好吃的点心。
太子身边的侍从青止是知道的。周雪燃对宫外的小狐狸宠得没边,只要她开口,他都如数满足。
青止是从小跟在太子身边的侍卫,是太子的心腹。他看不惯许清渺这样的女子,在他的认知里,哪有世家小姐不知廉耻主动献身的。好在许清渺提出的要求都算小恩小惠,甚至不要其他人知晓太子对她的偏爱。
青止又看不清许清渺到底是何用意,在他看来,许清渺不过是个愚笨的美人。太子到底年轻,也算情理之中。
周雪燃听不得青止说许清渺不好,每每他开口提醒,周雪燃就会玩味地看他,青止只好闭嘴。
周雪燃知道,青止说得没错。
只要许清渺乖乖待在他身边爱他,就算她骄纵任性又怎么样,周雪燃愿意纵容。
太子之位,还有其他人盯着。
皇帝育有五子,周雪燃是皇帝的第三子。虎父无犬子,皇帝雄心壮志,生的儿子也是个个野心勃勃,储君之争都有参与。
周雪燃这些年没少经历过朝堂上暗涌的争锋相对,想暗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一年前,大皇子得到风声,亲自带人埋伏在太子回京的道路。
为了不引人耳目,周雪燃只带了青止同行,谁知还是有人泄露了行程。交手过程中,周雪燃认出武功最上乘的是和他面上最和的皇兄。
大皇子剑剑相逼,是要将周雪燃置于死地。
周雪燃肩膀中了一剑,深入骨间。
次日,大皇子的尸身在护城河被百姓发现。致命伤是脖颈处一道极深的剑痕,头颅摇摇欲坠。
堂堂皇子,死相惨烈。
皇帝勃然大怒,派了大理寺调查此事。大皇子身手在上京能排入前十,竟然暴毙在宫外,叫百姓人心惶惶,感慨行凶之人手段残忍,力道之劲。
凶手一日未捕,大家一日未安。
许清渺也听说了这事,死的是皇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时坊间传得凶,鬼怪之说都来了。许清渺害怕这些,只听粒儿说了一次,就吓了很久。
等周雪燃来了,许清渺还反复叮嘱他,“殿下出行可要多带些侍卫,那人真是太猖狂了。天子脚下,怎么敢杀皇子。”
她是真的担心他,怕他死了以后不能找他帮衬哥哥的事了。
许清渺眼里,周雪燃是个在皇宫里待久了没见过世面的好骗皇子。毕竟她三言两语就可以哄得他要什么给什么,在她看来,得到太子的爱对她来说太轻而易举。
许清渺说着这件事有么多吓人,京城的百姓被此事弄得有么多心神不安。周雪燃听她说完那些话,竟无半点情绪,像听别人无关紧要的事情。
许清渺有过一刻迟疑,明明死的是他的兄长。
沉默良久,他才问了一句,“你很害怕吗?”
“害怕呀。”许清渺伸手拾起落在他发间的树叶,拿给他看,“有叶子。”
是一片轻薄的绿叶。
周雪燃没有去接那片叶子,反倒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不如周雪燃的手温和。
他的手很暖,许清渺回握住。周雪燃对她没得说,许清渺也不是那么薄情寡义之人。她只是不爱周雪燃。
“所以你要小心。”她看他时的眼眸,真挚闪烁。是真切的关心。
“嗯。”他还是温声应了。
下次来,周雪燃给许清渺带了安神的香囊,让她夜晚放置枕边,又安慰她,“不要怕,凶手抓到了。”
大理寺查出了杀害大皇子的真凶,凶手耐不住大理寺的刑罚,在牢狱之中畏罪自杀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杀了大皇子。”许清渺听说了,大皇子身手不差,怎么会被人一击致命,留下那么深裂的伤口。
“你听了晚上又要睡不着。”周雪燃在许清渺身后,替她把香囊放于枕下。
“也对。”许清渺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是。
许清渺转身看到了,她发现周雪燃的左肩似乎受伤了,他总是不动那只手臂。
“你是不是受伤了?”
周雪燃看向她,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旁人都没发觉。因为肩膀带伤,他这段时日与人相处没有靠得太近,也没多逗留在谁的视线,用的药都是没有气味的。
“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受伤的?”许清渺关心上前。
“小伤。校场与人切磋,刀剑无眼。”
“我想看看。”许清渺听闻是刀剑所伤,很是着急。
周雪燃惊讶地看她,缓缓道,“男女有别。”
那时他们还没行过那事。
许清渺又叮嘱他切莫沾水,按时上药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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