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轩帝的脸色阴沉不少,他定定看着丽妃,问:“是不是你?”
丽妃慌忙跪下,道:“不、不是臣妾!这贱婢早就被逐出了鸣翠宫,本宫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故而才没有开口……”
赵霄恒不慌不忙道:“那下一位,丽妃娘娘总记得吧?”
赵霄恒话音落下,便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于剑拎着扔了进来。
第20章 殿下实惨!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此人身上, 男子穿着御林军的铠甲,从衣着看来,还是个巡逻队长, 他一见到殿中众人,顿时面露惊慌,不自觉地向丽妃看去。
这一眼,也引起了薛皇后的怀疑,她出声问道:“这是谁?”
赵霄恒道:“这是负责值守曲临河的御林军,他在殿外鬼鬼祟祟地探听消息,儿臣觉得他有些反常, 便抓来问了几句,谁知, 居然是丽妃娘娘下令,将他今夜调派到其他处, 不必再守曲临河。”
赵霄恒说罢, 直视丽妃,道:“御林军一调开, 曲临河上便出了事,这是不是太巧了?”
丽妃心中恨得牙痒痒,她早早筹划,拿捏了兰翠的家人, 调开御林军不过是在协助皇后筹办寿宴时的顺手之举,却没想到被赵霄恒发现了端倪!
丽妃依旧强装镇定,道:“太子殿下, 今夜集英殿宾客不少, 布防之时,并非只调开了曲临河的御林军, 有好几处御林军都被调到了集英殿周围支援,单凭此事,就要定本宫的罪,只怕不能服众!”
丽妃说罢,走上前来,对着靖轩帝盈盈一拜,道:“臣妾是因为担心官家安危,这才将曲临河的御林军,调到了集英殿护卫,臣妾对官家之心可昭日月,还请官家明鉴!”
丽妃本就生得貌美,她一脸委屈地站着,眼中竟似含了泪,看起来楚楚动人。
靖轩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薛皇后面色却是不佳,她最讨厌的就是丽妃这副狐媚的样子,恨不得赏她一耳光。
赵霄恒顺势道:“父皇,是不是丽妃娘娘,眼下还不好说,但此事着实不简单。幕后之人既然能支开御林军,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对常平侯府动手,便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更说明皇宫的安全出了纰漏。”
话音落下,靖轩帝面色微微一变。
他抬起眼帘,只见宁颂浓眉紧皱,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宁晚晴身旁,看着样子,是横竖要一个说法了。
常平侯府镇守西域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进退有度,如今已经掌握了大靖三成的兵权,若是因为这一件小事,让常平侯宁暮与自己生了嫌隙,可是得不偿失。
靖轩帝于是问道:“眼下线索杂乱无章,依你看,该如何?”
赵霄恒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道:“依儿臣之见,父皇只需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彻查即可,这丽妃娘娘既然有嫌疑,只怕也得配合调查。”
靖轩帝一想,也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出声问道:“大理寺今日有谁来了?”
内侍省总管太监李延寿答道:“禀官家,大理寺卿因病告假,今日来的是大理寺新上任的寺正,黄钧。”
“宣。”
宁晚晴微微一愣,那不就是嫂嫂的亲弟弟么!?
果不其然,黄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殿门口。
他目不斜视地迈入殿中,恭恭敬敬地给靖轩帝行了个礼,“微臣大理寺寺正,参见官家。”
大理寺寺正虽然是最重要的审案官,但从官阶上讲,却只有七品,平日里负责审案断案,连上朝也不必,故而靖轩帝对黄钧没有太大的印象。
赵蓁站在靖轩帝身后,也偷偷地打量此人,只见他面容清俊,身量又高又瘦,若不是套了一身官服,看起来更像一位书生。
靖轩帝徐徐开口:“爱卿平身,今夜之事事关皇宫安危,也需得还常平侯府一个公道,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明真相,不得有误。”
黄钧沉声应下,“是,微臣领命。”
靖轩帝又看了丽妃一眼,道:“在真相大白之前,丽妃还是好好待在鸣翠宫罢。”
丽妃气得银牙咬碎,只能低声称是。
靖轩帝揉了揉眉心,看似有些疲惫,“恒儿。”
赵霄恒躬身,“父皇有何吩咐?”
靖轩帝瞧了一眼静立旁边的宁晚晴,道:“今夜宁二姑娘受了惊吓,你先送她回去罢。”说罢,他又对宁颂道:“宁颂多留片刻,朕许久不见你了,要好好同你说说话。”
宁颂担心地看了宁晚晴一眼,宁晚晴轻轻道:“兄长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回去休息两日就好。”
宁颂这才点了点头。
赵霄恒走了过来,他面色温和,淡淡开口:“宁二姑娘,请。”
宁晚晴对靖轩帝和薛皇后行了个礼,便跟着赵霄恒出了吟书斋。
两人在前面走着,于书等人刻意压慢了步子,跟在后面。
赵霄恒瞧了宁晚晴一眼,夜风吹得她长发微扬,面颊轮廓干净优美,神情冷静又淡然,与方才在殿中那委屈可怜的模样截然不同。
“二姑娘还好吧?”
宁晚晴道:“托殿下的福,臣女并未坠河,算是有惊无险。”
赵霄恒笑了下,道:“孤问的是你的手臂。”
宁晚晴微微一愣,诧异地看向赵霄恒。
她在入吟书斋之前,担心哭不出来,便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如此小事他都能知道,岂不是代表他的人在后宫无孔不入?
赵霄恒笑了笑,道:“倒也不必这么惊讶吧?不过二姑娘真是胆子不小,皇后要召见你,居然连消息都不送给令兄就敢赴约,这后宫可不是平安祥和的花园,而是诡异吃人的魔窟。”
“其实,兰翠并非是借皇后口谕而来。”宁晚晴顿住步子,道:“她借的是殿下——您的口谕。”
赵霄恒盯着宁晚晴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二姑娘是为了见孤才铤而走险的?可真是令人感动。”
宁晚晴:“……”
此人方才在殿中,还一副病恹恹的文弱样子,一出了殿门,居然还有精神插科打诨了。
赵霄恒又道:“不过宁二姑娘当真反应快,一回到吟书斋,便知道让宁夫人前来找孤报信,只是孤有些好奇,万一孤没能赶来,此事很可能随着兰翠的伏法而结束,宁二姑娘又当如何?”
宁晚晴微微一笑,道:“即便殿下没来,皇后娘娘与丽妃相争多年,岂会袖手旁观?再说了,殿下不可能不来。”
赵霄恒饶有兴趣地看向宁晚晴,“哦?二姑娘凭什么如此笃定?”
宁晚晴道:“殿下早前便知丽妃今晚可能有所动作,怎会毫无准备?臣女在去曲临河的路上,连半个御林军的人影也没见到,但兰翠坠河之后,臣女不过走出数步,就遇上了前来巡查的章大人,难道这是巧合?只怕殿下早就开始守株待兔了。”
赵霄恒笑笑,“若是孤能调动御林军统领,那皇宫岂不是尽在掌握了?孤不过是略施小计,引得章大人过去逛了逛。”
宁晚晴盯了赵霄恒一眼,道:“殿下此举,岂不是以我为饵?”
这人这也太不仗义了!
赵霄恒侧过脸来,笑得温和无害,“以二姑娘为饵不假,但孤并未置二姑娘的安危于不顾,其实于剑一直跟在不远处,岂料二姑娘如此英勇,居然将宫女引得掉进了河里,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宁晚晴:“……”
宁晚晴换了个话题,道:“那黄大人……也是殿下的人?”
赵霄恒笑而不语,并未回答。
宁晚晴顿悟,黄钧是不是他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丽妃,黄钧只需公公正正地查案,便对己方有益。
“臣女明白了,殿下早就埋好了黄大人这步棋,只等着丽妃自投罗网,就算她今夜没有动作,殿下肯定也会想法子引出她的罪责,然后让官家将案子交给大理寺,好顺藤摸瓜,将丽妃此前做的恶事,一次揭露给官家!?”
赵霄恒面上笑意更盛,“窥一斑而知全豹,看来‘女青天’的名号果然不假。”
宁晚晴有些疑惑,“什么女青天?”
赵霄恒咳嗽了声,道:“没什么。”
宁晚晴也没在意,继续道:“只是,臣女有一点不太明白。”
赵霄恒温言道:“二姑娘请讲。”
“那廖姑姑是丽妃的爪牙,不但勾结了我府上的王妈妈,还涉及唆使歌姬莺娘诬陷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到那歌姬了没有?”
赵霄恒微微颔首,“二姑娘提醒过后,孤便派人去了廖姑姑的宅子,歌姬果然被囚禁在那里,要拿人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今夜殿下为何不把廖姑姑和歌姬的事先说出来?如今等着他们查,岂不是又兜了一个圈子么?”
赵霄恒淡声道:“因为,人总是相信那些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即便是真相,若不是以对方意料中的方式出现,只怕真的,也变成了假的。”
宁晚晴看了赵霄恒一眼,他面上已经收起了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眉眼蒙上一层寒冷的霜,又略微深了几分。
两人一路走到宫门口,常平侯府的马车也已经到了。
宁晚晴回过头,道:“殿下留步吧。”
赵霄恒笑了笑,“二姑娘慢走,今日之事,不必担心,孤自有安排。”
宁晚晴微微颔首,遂转身上了马车。
车轴缓缓转动,马车慢慢离去,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赵霄恒目送马车离去。
于书走上前来,道:“殿下,冬夜寒凉,不若早些回宫罢。”
赵霄恒转过身,沉声道:“明日找个时机,将之前搜寻到的证据和证人,移交给大理寺黄大人。”
于书点头应声:“是。”
赵霄恒“嗯”了一声,又问:“冷宫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么?”
于书道:“殿下放心,一切已安排妥当。”
-
吟书斋内,靖轩帝坐于主位之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在宁颂面上逡巡。
宁颂立在正中,不卑不亢,岿然不动。
半晌过后,靖轩帝才牵了牵嘴角,道:“此刻也没有外人,就不必拘礼了,坐下说话罢。”
宁颂沉声应是,遂找了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如今西域局势如何?”靖轩帝悠悠问道。
宁颂道:“禀官家,虽然我们与西峡时有摩擦,但总体尚算平稳。”
靖轩帝点了下头,他端起一盏茶,道:“这是新贡的雨前龙井,尝尝。”
宁颂闻言,也端起了茶盏,轻抿一口。
靖轩帝问:“这茶怎么样?”
宁颂实话实说,“回禀官家,末将行军在外,都是有什么喝什么,对品茶实则一窍不通,再好的茶放在末将面前,只怕也是暴殄天物了。”
靖轩帝放下茶盏,轻轻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你们父子驻守西域,实在是辛苦了。不少与你同龄的世家子弟,整日饮酒作乐,妻妾成群,而你连茶都无暇品鉴,膝下又无一儿半女,是在叫朕心疼。”
“你父亲戎马半生,依然宝刀未老,尚能坐镇一方,朕不忍心你再像他一般,常年与家人分离,这次既然回了京,不若就留下来罢。”
宁颂微微一愣,“这……”
宁颂心中明白,不带兵的将军,犹如被折断翅膀的鹰,再也不可能展翅高飞。
靖轩帝瞧他一眼,道:“不愿意?”
宁颂沉吟片刻,回应道:“若是官家的命令,末将不敢不从……只是……”
“只是什么?”
靖轩帝紧紧盯着他的神色,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宁颂道:“末将沙场征战多年,所学所思,都是如何打败敌人,护佑我大靖疆土与百姓。若是回到京城,末将担心自己朝政不通,就算想为官家尽忠,也有心无力。”
宁颂说完,吟书斋内安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宁颂只觉头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片刻之后,靖轩帝才缓缓开口——“朕不过说笑而已,你乃常平侯嫡子,又是西凛军的将领,若是将你调回京城,西域可怎么办?”
宁颂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也垂眸笑笑,“末将愚钝,只知道官家说什么,便听什么。”
靖轩帝赞许地点点头,道:“你们父子的忠心,朕一直放在心上,但总有些人眼红,见不得你们好。”
宁颂听出靖轩帝话里有话,但顺着他的话问:“官家的意思是?”
靖轩帝道:“恒儿和宁二姑娘的婚事,本是多年前就定下来的,但婚期将近,总有人来朕面前搬弄是非,说‘常平侯府与东宫联姻,便等于将西凛军的兵权交给了太子,再加之太子母族的北骁军,岂不是掌握了六成兵权?’”
说罢,靖轩帝话锋一转,看向宁颂:“你觉得呢?”
宁颂心中紧了紧,靖轩帝单独留他下来,果然是为了敲打常平侯府。
宁颂沉思片刻,道:“依末将看,说这话的人,当真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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