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翠挂上满脸笑意,道:“那好,请宁二姑娘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找太子殿下。”
宁晚晴点点头,道:“有劳了。”
兰翠于是俯身行礼。
就在低头之时,她眸中闪过一丝狠辣,而后突然抬手,狠狠地向宁晚晴推去!
然而,宁晚晴早有准备,就在兰翠即将触到自己之时,她立即闪身,让兰翠扑了个空。
兰翠用力过猛,一下子撞到护栏上,失了平衡,一头便栽进了河里!
“咚”地一声,兰翠仿佛掉进了冰窖,冷得喘不过气来!
她两只手奋力扑腾,忍不住大声呼救起来,“救命!救救我,宁二姑娘!”
宁晚晴站在拱桥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兰翠,“是谁派你来的?”
兰翠怕得要命,她好不容易抱住了水中的石头,才能防止自己不被冲走,瑟瑟发抖道:“是、是太子殿下让奴婢来的。”
宁晚晴一笑,道:“那你便等着太子殿下来救你罢。”
兰翠神情惊恐,“不……”
才一开口,冰冷的河水便灌入了口鼻,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宁晚晴冷声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河水寒冷刺骨,半个时辰之内,就算你不被淹死,只怕也会被冻死。”
说罢,便转身离开。
兰翠顿时慌了,这附近的人早就被丽妃支开了,若是无人相救,她只有死路一条!
“二姑娘别走!”兰翠带着哭腔,艰难开口:“是……是丽妃娘娘下的手!”
宁晚晴回过头来,“丽妃?”
兰翠忙道:“是,丽妃娘娘和二皇子一向与东宫不睦,不愿看到东宫与常平侯府联姻,且她担心您嫁入东宫之后,会拿走她协理六宫的权力,故而想对您除之而后快!咳咳咳……求您救救奴婢吧!”
宁晚晴立即明白过来。
这丽妃恐怕也担心自己下毒的事,被常平侯府和东宫当成把柄捏在手中,这才急着补上一刀。一则可以破坏联姻,二则能继续协理六宫,而第三……今夜是薛皇后的寿诞,阖宫上下的护卫,都是薛皇后着人安排的,若是出了什么事,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此举还能顺便打击自己的劲敌。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
宁晚晴冷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兰翠,心中有了主意。
-
集英殿偏殿里,正在演绎轻歌曼舞,席间欢声笑语,意趣正浓。
后妃和官眷们也难得一聚,此刻正是发展人脉的好时候,推杯换盏间,便慢慢熟络起来。
薛皇后平日里很少饮酒,但今日祝酒的人太多,她便也饮了两杯,心情正是不错。
可就在这时,却见一侍卫匆匆而来。
侍卫见殿内气氛热烈,却也不敢直接禀报,便绕到了偏殿后面,找到了皇后的亲信莫姑姑。
侍卫对着薛皇后的亲信莫姑姑耳语了几句,莫姑姑面色微变,“此话当真?”
侍卫面色凝重,“千真万确。”
莫姑姑点点头,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了薛皇后身旁,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常平侯府的二姑娘,方才被人带到了曲临河边,差点被推入河里丧了命!眼下人被带了回来,凶手也被御林军抓了,绑到了偏殿之外吟书斋。”
薛皇后面色一顿,道:“凶手是谁?”
莫姑姑道:“是一个宫女,因此事事关重大,御林军统领章泱不敢私下审问,故而报到了正殿那边,眼下官家已经去往吟书斋了。官家还传话来,让您和丽妃娘娘一道过去。”
薛皇后面色沉了沉,问道:“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在千秋节上搞鬼!”
说罢,薛皇后便对娴妃交待道:“本宫去去就来,这儿就交给你了。”
娴妃低声应是。
丽妃得知兰翠失手,心头骤然停了一拍,但她仍然镇定自若地跟上了薛皇后。
一旁的赵蓁听见宁晚晴差点被害,顿时气愤不已,“母妃,宁姐姐这么好,到底是谁要害她?”
娴妃看着天真的女儿,低声道:“有时候,人也许就是因为太好……才会被害。”
赵蓁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蓁蓁,不可!”
话音还未落下,赵蓁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娴妃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
吟书斋偏厅内,宁晚晴正一脸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太医正在为她把脉。
御林军统领章泱立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片刻之后,太医收回了手,章泱上前一步,面色沉稳地问道:“太医,宁二姑娘没事吧?”
太医答道:“宁二姑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许惊吓,老夫安排几副安神的汤药,养几日就没事了。”
章泱点了点头,太医便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宁晚晴温声道:“多谢章统领。”
章泱沉默一瞬,道:“是章某失职,这才让宁二姑娘受了惊。”
一刻钟之前,章泱原本在周边巡查,见宁晚晴慌慌张张地跑来求救,便跟着她去了曲临河。
路上,宁晚晴简单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章泱在得知情况之后,便立即召集人手,将兰翠救起,绑了回来。
他见宁晚晴冷得发抖,便请了太医来为她看诊。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走过来,在章泱身旁耳语了几句,章泱便转过头,对宁晚晴道:“宁二姑娘,眼下官家和皇后娘娘都已经到了,传宁二姑娘去问话。”
宁晚晴颔首,“好,有劳章统领带路。”
章泱应了一声,便带着宁晚晴走向吟书斋正厅。
吟书斋本来地方不大,但靖轩帝和薛皇后等人一来,便带来了不少随从,瞬间挤满了整个厅堂。
宁晚晴走到门口,无声抬眸。
只见靖轩帝正襟危坐,面色不愉,薛皇后则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打量着靖轩帝的脸色。
丽妃静静立在后面,神色莫测地看着殿中的兰翠。
兰翠瑟瑟发抖地跪着,已经结冰的头发,如今被室内炭火一烘,便湿漉漉地滴下水来,看着很是狼狈。
宁晚晴才一进去,宁颂便急急迎了上来,“晴晴!”
宁晚晴心中早有准备,她暗地里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霎时哭出了声:“兄长!”
宁颂连忙褪下自己披风,裹住宁晚晴单薄的肩头,“兄长听闻你出事,都着急坏了!你没事吧?”
宁晚晴摇了摇头。
靖轩帝开口道:“宁将军稍安勿躁。”
他声音不大,但却不容置疑。宁颂便松开了扶着宁晚晴的手,站到了她的旁边。
宁晚晴抬眸看向靖轩帝,对方已年近五十,但依旧精神矍铄,那双眼睛看似平静,但内里透着一股精明的审视,单单只是坐着,威严感便扑面而来,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靖轩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晴道:“回官家,臣女本来在集英殿偏殿用膳,是宫女兰翠将臣女带了出去,路过那拱桥之时,她便欲将我推入河中!所幸我抱住了石柱,并未坠河,而这兰翠害人不成,一个不慎便摔进了河里!最终臣女寻到路过的章统领,这才将她救起。”
靖轩帝看向一旁的章泱,章泱会意开口:“宁二姑娘所说句句属实,末将已查探过,那拱桥上有推搡的痕迹。”
靖轩帝又问,“你之前可认识兰翠?”
宁晚晴摇头,“回官家,不认识。”
“那又为何会跟着她出去?”靖轩帝语气不重,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强烈的质疑感。
问到此处,宁晚晴默默抬头,看了薛皇后一眼。
“臣女不敢说。”
靖轩帝眸色微眯,“有朕在此,还有什么不敢说?”
赵蓁也跟着着急,道:“宁姐姐,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来,父皇英明神武,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丽妃心中暗自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帕。
宁晚晴目光扫过众人,似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道:“兰翠说,皇后娘娘想单独见臣女,故而让臣女随她出去。”
此言一出,丽妃和兰翠都愣住了。
丽妃疑惑地看着兰翠,兰翠也是一脸茫然,她不是用太子殿下为借口,将这宁二姑娘骗出去的么?现在怎么又变成了皇后娘娘?
薛皇后面色一沉,斥道:“一派胡言!本宫一直坐镇殿中,何时单独传唤过你?”
宁晚晴一愣,似是有些不信,她解释道:“是兰翠说,皇后娘娘喜欢臣女献上的贺礼,所以想宴席结束之后,单独同臣女说几句话,臣女这才随兰翠出去的。”
说罢,宁晚晴神色一变,道:“难道不是皇后娘娘!?”
靖轩帝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薛皇后,他没有开口,但眼里却溢出询问之色。
薛皇后一怔,官家难不成怀疑是她害了宁晚晴?
薛皇后冷眼看向兰翠,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何要害宁二姑娘,还要嫁祸给本宫?说!”
兰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着急地看向丽妃,但丽妃则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薛皇后见兰翠不说话,便更是生气,她站起身来,对着靖轩帝福了福身,道:“官家,此事臣妾确不知情!还请官家彻查,给常平侯府一个交待,也还臣妾一个清白!”
丽妃见状,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好个宁二姑娘,三言两语便把皇后拉下了水,这是想以皇后为刀,来对付自己!?
丽妃努力压制紧张的情绪,还好这兰翠不是自己宫里的人,万一东窗事发,也不一定能查到自己身上来,只要让兰翠自己认下一切,便能息事宁人!
于是丽妃开口道:“兰翠,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再敢欺瞒官家,诬陷皇后娘娘,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最后一句话,丽妃咬得格外重。
兰翠一听,顿时血色尽失,她的父母兄弟都在丽妃手上,而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一枚弃子了。
兰翠只得一咬牙,对靖轩帝磕了个头,道:“回官家,此事与其他人无关,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宁颂怒道:“我妹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她?”
兰翠颤声道:“因为……因为奴婢倾慕太子殿下!得知宁二姑娘即将成为太子妃,便心生嫉妒,想除掉她!”
靖轩帝皱了皱眉,“怎么又扯上了太子?”
歌姬案的风波才过了没多久,若是宫女因爱恋太子,而企图杀害准太子妃一事传了出去,岂不是又要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靖轩帝面色阴沉了不少,他看也没看兰翠一眼,只吐出了四个字:“就地处决。”
兰翠吓得“砰砰”磕头,“都是奴婢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恕罪!求陛下饶奴婢一命啊!”
御林军可不管兰翠的求饶,径直过来拖人。
宁晚晴眼看着此事要大事化小,不由得有些着急,她时不时看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就在兰翠快要被拖出去时,却听到温和清朗的男声响起,“父皇且慢。”
靖轩帝缓缓抬眸,众人也向殿门看去,只见赵霄恒在于书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披着厚重的大氅,每走几步,仿佛都要停下来吸上一口气,看起来很是孱弱。
宁晚晴蛾眉微拢,难不成他的病又严重了?
赵霄恒目光扫过宁晚晴,两人四目相对,一瞬之后,又都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靖轩帝方才听了兰翠的话,对赵霄恒也没什么好脸色,便道:“你怎么来了?”
赵霄恒淡声道:“儿臣听闻宁二姑娘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不曾想,还有人敢将脏水泼到儿臣身上,借此来混淆视听,掩盖真相。”
说完,赵霄恒便看了兰翠一眼,兰翠心虚地缩了缩身子,不敢看他。
于书适时开口,道:“禀报官家,这兰翠是浣衣局的宫女,浣衣局与东宫相距甚远,按照她的品级,根本不可能见过太子殿下,又何谈倾慕呢?”
丽妃却道:“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就算未曾见过,只单单听说,也保不齐会动心。”
赵霄恒抬起眼帘,看了丽妃一眼,笑了笑,道:“丽妃娘娘一开口,孤倒是想起一桩事来。”
“方才找内侍省查问兰翠身份之时,太监提到,兰翠曾经当过丽妃娘娘宫里的洒扫宫女,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贬入了浣衣局,可有此事?”
丽妃面色一变,道:“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干活惫懒,品行不佳,本宫将她贬去浣衣局,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本宫之前认识她,此事便与本宫有关?”
赵霄恒温和开口:“孤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丽妃娘娘既然认识这宫女,知道她品行不佳,方才为何不说?还任由她污蔑皇后娘娘?”
“或者,我们反过来想想,若是今晚掉进河里的是宁二姑娘,便只有两个结局,第一是死于非命,追查不到凶手,但內宫布防是御林军统领安排,皇后娘娘亲审的,所以皇后娘娘与章统领首当其冲;第二个结果,便是宁二姑娘被人救起,从此与皇后娘娘结怨,势不两立。”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对丽妃娘娘有利无害,不是么?”
赵霄恒语气平静,但在众人心中,却掀起了新一轮波澜。
薛皇后见状,则开口道:“还请官家彻查此事!若后宫当真有如此歹毒之人,当按宫规处置,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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