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章老将军固然身经百战,但那银面将军虽然没有人知道是何人,但甚是年轻,这般年纪就骁勇善战,还领兵有方,不逊老将,也不知是何处历练而来!”
秦夫人本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梁氏说到最后一句,她忽然顿了一下,接着脸色就有些不好。
梁氏见状连忙叫了人来,她还怀着身孕,十分不便,秦夫人连道无事,打发她回去了。
秦恬同萧芸一道伺候秦夫人,但秦夫人将萧芸也支开了去,只剩下秦恬一人,忽的叫了她。
“恬恬,你跟我说实话,你大哥是不是许久没有回猎风山房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打仗?”
被这一问,秦恬顿时像嘴巴被浆糊粘住,张不开口了。
秦夫人已经从她这表现里知道了答案。
不知是问她还是自己喃喃,“所以房间传闻里的年轻有为的银面将军,就是你大哥了......”
秦恬紧张了起来,不免想起了之前自己刚来秦府的时候,秦夫人几次病情危急的情形。
“夫人......我不是故意要骗夫人,夫人也不要太过着急,父亲和大哥都是担心您才没有说的!”
她只怕秦夫人又犯了老毛病,但秦夫人只是长长地叹气摇了摇头。
“从我嫁给你父亲的那天起,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嫁给一个保家卫国的武将,从此一颗心就被栓在了刀剑上,随着那柄剑的起落而忽上忽下,一辈子都不能停下。
秦恬不知怎么,心绪竟忽的体会到了秦夫人多年的感受。
西面的战场,压境的大军,不长眼的刀剑,面对身经百战的老将,作为万众期待的将领,他眼下该是怎样的心情?
秦恬突然就道了一句。
“夫人若是担心大哥,我可以替夫人前去探看。”
她这么说,秦夫人微怔,随即又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比起之前,今次的秦夫人意外地平静,甚至眼角有泪光隐隐闪动,却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开来。
但她半垂着眼眸,“怎么能让你也去犯险?我们家里,只你大哥一人身处险境就够了。”
秦恬默然,抿了抿嘴。
她其实,是真的愿意去的......
第73章 做梦
秦贯忠连着几日都没有回秦府,秦恬倒是在这日下晌接到了魏家的帖子。
“是魏大小姐给我的?”秦恬接过帖子,见似是魏家立秋小宴的帖。
苏叶不太清楚,“应该是魏姑娘吧。”
毕竟魏夫人不会给小辈下帖,而魏家的男子更不可能。
但秦恬打开帖子瞧见了,却并不是魏缈的字迹。
而苏叶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是个薄薄的字帖,“这也是魏家的仆从一并送来的。”
秦恬看看请帖又看看字帖。
魏先生魏云策。
这些是他给她准备的。
秦恬有几日没上书院了,他却还留意给她送了些东西。
这实在让秦恬有点受宠若惊,不由地又想到了那天的小杨姑娘胡乱猜测的话。
她不能确定魏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着实不知该怎么面对,只能让人去替她婉拒了,倒是嫡母身子不适,她想留在家中侍疾,也侧面点了点自己庶女的身份。
秦恬一向面子薄,拒了魏云策的好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而一整日都在认真侍疾,给自己找点安心回来。
而忙碌了好几日不见影的父亲,当晚倒是回来了。
他还不晓得秦夫人猜中了的事情,他只是来看看秦夫人身子如何了,见秦恬也在甚是高兴,直接便推了晚间的事,说要留在家中吃饭。
秦恬当然觉得好,亲自去灶上准备。
但秦夫人却单独叫了丈夫说话。
“净娘,有什么事?我听说弟妹下晌过来了,家中都可好......”
秦贯忠这话没说完,忽然听见妻子问一句。
“我只问你,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你瞒着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话音落地,秦贯忠定在了原地。
“净娘你......”
秦夫人被他欺瞒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次虽然晓得这不算意外,但还是气了丈夫。
“司谨去肃正军的事,缘何不告诉我?就这么瞒着,他在外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去了海防的卫所......你到底还瞒我多少事?”
她怒问。
秦贯忠神色晃了一下,看了看她,见她气得有些喘,连忙上前替她顺背。
“都是我的不是,你怪我怨我都好,只是别气坏了自己。”
秦夫人是气丈夫什么都瞒着自己,但也气自己身子不好,常年累月地断不了药,这会听到丈夫没有一句反驳,只在脸前认错。
这事放在旁的人家,几乎不敢想象,可他几十年如一日地这般待自己,秦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怪你怨你有什么用?司谨年岁大了,自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要做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会拦着,但你们也该让我知道才是。”
秦贯忠应下,秦夫人便问起了秦慎在战场上的事。
章老将军在做军备,虽然朝中不少催促之声,但什么时候开战还要看章老将军自己的意思。
肃正军这段日子也是一样。
“司谨处处安好,你不用担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说不担心是假的。
秦夫人道,“莫说我担心,便是恬恬我瞧着都有些担心她大哥,还说要替我去看看,难为这孩子......”
“恬恬?真要去战场?”秦贯忠忽的问了一句。
“那还有假?”秦夫人道,“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好去那样危险之地,我没答应。”
秦夫人又说了些话,精神就有些不济了。
秦贯忠让她好生歇着,出了房门,恰遇到秦恬从灶上回来。
秦恬给她父亲行礼,“我让灶上做了冬瓜薏米炖鸭,用荷叶水煮饭,都是去暑热的吃食,父亲晚间多吃些。”
她这么说,秦贯忠点头道好,只是走到了她身前,问了她一句。
“你同夫人说,要去兖州看你大哥?”
秦恬是说过,“可惜夫人担心我安慰,不肯同意。”
“那你自己想去?不怕吗?”
秦恬说应该不怕,“女儿没去过,也不晓得怕不怕,但我想,应是不怕的。那是为民请愿的战场,不是纯是厮杀的屠场,不是吗?”
秦恬说完,见父亲一时没有回应,半晌,才道了一句。
“我儿说得有理,若你不怕,去亲眼看看也好。”
“父亲许我去?!”秦恬惊讶,明明前些日,父亲还嘱咐她不要出青州。
她父亲说是。
“去吧,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完,就叫了人来安排此事。
秦恬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不知父亲态度为何在此处转变,但忽的就能去前线探望大哥,便把那点疑虑抛到了一旁。
*
肃正军营。
朝廷军调兵遣将越发频繁,与肃正军开战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肃正军是应运而生,除了秦慎之外,并无什么领兵作战之人,这些日秦慎排兵布阵,从军中提拔了三位将领,但到底众人能否堪大任,还得看与朝廷接下来的这一战。
晚间,秦慎还要再去几位将领、教头处商议训练之事,孙文敬忽然派人请了他过去。
秦慎只能先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去了孙文敬营中。
孙文敬听闻他的脚步亲自到门前迎接,“你瞧是谁来了?”
秦慎不知,待掀了帘子看了过去,竟然是何老先生来了。
众人略作寒暄,何老先生就问起了与朝廷军的战事。
秦慎道,“也就这两三日了。”
何老先生点头,问起准备如何,秦慎简略说了几句,“......主要是兵将有限,许多排布难以成型。”
何老先生听了,顺势就问起来孙文敬是如何情况。
“听说西面行州也有人举旗,成了一支广诉军,往南也有前些日刚反了朝廷的南成军,有无可能拉拢一番?三军成一联军,人手就充沛起来了。”
有肃正军在前,天下造反之事渐如烽烟四起。
孙文敬也想过联军之事,“我先前派人去探了口风,但谁人不想做王,哪肯屈居旁人之下,虽然肃正军没有王,但自也不能都听他们安排,我以为此事恐怕难成,尤其南面的南成军与兖州颇有些距离,一时半会也联不上。”
他道,“守元道长还是希望此事能成,亲自去了那两地,试着说服那两军之王,纵谁都无法相让,但也要联手对抗朝廷。不过眼下还没有回信。”
何老先生捋了捋胡须,沉默了一阵。
“这样一来,兵将有限的难处一时无法缓解了。”
在肃正军中领兵的秦慎,也只能依靠自身来想办法抵抗朝廷的镇压。
秦慎默然。
倒是孙文敬突然叹了一句。
“若是能寻到那位东宫公主就好了!先太子后继有人,眼下顾虑加入肃正军的百姓也好,兵将也罢,就都不必再顾虑了。”
这件事自秦慎发现月影并非是公主之后,就没有了关于公主更多的线索。
公主是谁,又在何处,毫无下文。
他对此甚至有点不抱希望,何老先生则道了一句。
“眼下也未到公主出现的最好时机,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慎看了看他。
三人又说了些军中之事,何老先生又仔细问了秦慎,章老将军那边都是做了哪些准备,与秦慎商讨至三更鼓响起。
秦慎见老人家一脸疲态,道明日再说不迟,何老先生才休歇。
秦慎自也回了自己的营帐,又在舆图前看了半晌,才坐在交椅上,支着额头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见了营帐外海浪一样越来越近的喧闹之声。
秦慎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亮了起来,他大步走出帐外,天光刺眼了一瞬,但军营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传了过来。
他仔细去听,虽然听不清都喊了些什么,但却好似欢呼之声。
他叫了身边的人,竟无人回应,秦慎只好寻着呼喊声集中的地方而去,远远地就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挤挤挨挨的人群。
人群将什么围在了最里面,他一路过去,有人见他到来给他让了路,秦慎一直走到了人群最里面。
他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孙文敬忽然走上前来。
“将军快看,是谁来了!”
他顺着孙文敬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背对他站着的一个女子。
“这位是谁?”
孙文敬高兴不已。
“将军!这是公主啊!我们寻了许久的公主!”
这话一出,秦慎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欲上前,却见那位公主此时转过了身来。
他看到一张白皙的小脸,看到她水亮的眼睛里还有些怯意,她开口喊了他一声。
“大哥!”
秦慎只觉浑身血液一凝,一下定在了原地。
......
秦慎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还坐在舆图前的交椅上,方才只是睡了个浅短的觉而已。
他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自那日梦到了穿着大红喜服的她之后,她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秦慎对此,只能在梦醒的时候,用冷水洗脸清醒清醒。
而今日,她在他梦里竟成了流落民间的公主。
传闻传的,宫里要找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她那模样怎样也不是十八九岁的人?
秦慎摇了摇头,只当自己累糊涂了,去洗了把脸,正经去榻上睡了一觉。
翌日上晌,仍旧是烈日下的训练,昨晚做的梦,已经在严苛的战事训练当中抛到了一旁。
只是今日天太热,不少兵将都有些吃不消。
秦慎只能叫了几位教头暂停下来,让众人午间歇息,下晌凉快些再练。
他自己亦回了营帐。
营帐前不知怎么没有守卫的士兵,秦慎也没太在意,撩了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只是他一步踏进去,眼前还没适应突然暗下来的光线,模糊之中看到一个站在营帐中央的小姑娘。
秦慎晃了一下,皱眉紧闭了一下眼睛。
“怎么又做梦......”他不由地低声道了一句。
不想清脆的雨落清泉的声音从身前传了过来。
“大哥说什么做梦?”
秦慎一愣,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光影在眼中不断变化,她就站在他视野最中央。
第74章 不许再来
光影在眼中不断变化,小姑娘就站在他视野最中央。
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袄裙,戴着润白的珍珠头面,站在光线暗淡的营帐之中,好像一颗匣中明珠,无法掩去光芒。
那光芒突破梦境,真真实实地呈现在他脸前。
秦慎恍惚了一下。
而她歪着头看着他,边看边走上前来。
“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秦慎匆忙别过了头去。
“你怎么过来了?”
小姑娘便把秦夫人猜出他到了肃正军的事说了,“我怕夫人担心,便说可以替夫人过来看看大哥。”
她是主动过来的。
秦慎目光自眼角落过去,见她转身去拿了从家里带来的两只木箱子,将秦夫人给他送来的东西一一跟他说了一遍。
无外乎一些用药还有衣裳,但秦慎也看到了一只小匣子,只有巴掌大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刚一看过去,她就笑着叫了他。
“大哥猜这里面是什么?”
就这么凭空去猜如何猜得中,也只有她会这样问他......
秦慎不由地眉眼间染了些柔和之色,他摇头,“猜不到。”
但她还是捧着那小匣子到了他脸前,“只是个桃木雕成的小玩意,大哥猜猜是什么吧。”
秦慎不由地就想到了她送他那那只桃木五毒的手链,她好像对辟邪的桃木甚是喜欢。
他这么想着,就发现她裙上坠了一只桃木玩意,细看一眼,竟然是只小兔。
秦慎心下一动,猜了一句。
“鹰。”
话音未落,小姑娘一双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大哥的眼睛,是能看穿这木匣子吗?!”
她将木匣打开了来,里面正放着一只桃木雕成的收拢翅膀而立的鹰。
小姑娘实在没想到他能猜中,看看鹰又看看他,惊奇不解地拧着两条细眉思索。
秦慎心绪随着她这般模样,扬了起来,看向她裙摆上那只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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