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给了这么明显的提示,难道他还能猜不中不成?
只不过,她这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一对物什?
他没有问出口,但嘴角早已没了向下的弧度。
而小姑娘很快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大哥作弊了。”
秦慎险些呛了一口。
什么叫作弊,明明是她自己先将小兔挂在裙上的......
他看过去,见小姑娘哼哼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嘀咕着,“早知道大哥眼睛这么尖,我就不带了。”
娇俏的模样一下就撞进了秦慎眼睛里,他只觉心下快跳了两分,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岔开了话题。
“是父亲允你过来的?”
平日里,军中的险事父亲都不会跟母亲提及,今次怎么敢让她亲自过来这两军交界之地?
秦慎问了,听见她道了声“是”,“大哥不用担心,父亲也派了人护着我。”
护着归护着,但父亲怎么能让她来这里?
秦慎不甚理解。
“是你在父亲面前要求要来的?”
小姑娘有点不太明白他这问法是什么意思,她道不算,“父亲也没多说什么,问了我两句便道让我来看看也好,就派了人送我来了。原本夫人还不同意,但父亲又同夫人说了说,夫人便也没拦着了。”
秦恬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问题,却见嫡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刚要问一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但这话还没问出口,外面忽然有了杂乱的脚步声。
只见嫡兄脸色陡然冷肃起来,转身向外问去。
“外面出了什么事?”
话音落地,就有侍卫跑到帐前。
“将军,斥候来报,朝廷出兵前来了!”
准备了多时的一仗,就要开始了。
秦恬看到嫡兄在听到消息的一瞬,整个人变得不一样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山鹰,立在高高的悬崖之上,随时飞上高空。
战事已至,秦慎立刻走向挂着铠甲的木架,只是目光掠过小姑娘时顿了一下。
“你立刻回去。”
小姑娘一愣,“大哥放心,我不会添乱的。”
但秦慎耳边响起了她刚才说的话——
“父亲也没多说什么,问了我两句便道让我来看看也好,就派了人送我来了。”
秦慎心下微跳,不安之感蔓延开来,神色越发冷峻。
“快走!”
秦慎说完,见她脚下还是没动,似乎就要在这纷乱的战场上扎营驻地。
他不知怎么,脑海中一些不好的想法纷纷扬了起来。
他口气骤然冷了下去。
“军营不是嬉闹的地方,战事也不是儿戏,你不该来这里,以后都莫要再来!”
这话严厉极了,像催促的鞭子一下抽到了秦恬的脚下。
小姑娘惊诧不解地向他看了过来,又在下一瞬红了眼眶。
秦慎心下一紧,但没有更改他坚决的态度。
“走!”
营帐外喊声震天,帐内静得落针可闻。
她咬了咬唇,紧抿着嘴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转头,快步跑出了营帐。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了帘外。
秦慎闭了眼睛。
只一瞬,他睁开眼披甲提剑,戴上那张银色面具,快步上了战场。
......
秦慎甫一出现,何老先生、孙文敬和齐吉等人就赶了过来。
孙文敬连声问他,“将军可做好了准备?”
这一仗虽然突然而至,但此前秦慎已经做了许久的准备,与朝廷那位章老将军对战,他不敢有一刻掉以轻心。
“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接下来也该看看手下这支军到底如何了。”
这话说得孙文敬又是不安又是激动,倒是何老先生思量了一下,附在秦慎耳边说了两句。
秦慎听完看向他老人家,老人家眸色温和地跟他点头。
“此番,就辛苦将军了,不论如何,肃正军以后的路还长,将军先护好自己安危要紧。”
“我晓得了。”
秦慎应下,翻身上马,黑色披风自铠甲之上迎风而起。
万千兵马呼啸迎战而去,掀起一地的沙尘。
孙文敬等人一直看着大军出征的方向,直到人影渐去,孙文敬才回头问了何老先生一句。
“舅父怎么还同将军说了两句悄声话?”
何老先生看了他一眼。
“天机不可泄露。”
“这......您怎么也如守元道长一样了?”孙文敬禁不住有些好笑。
说起张守元,老先生捋了一把胡须。
“张道长还未有消息?”
孙文敬道没有,“眼下朝廷只派了老将大军来镇压我肃正军,那刚刚揭竿而起的广诉军和南成军,只有官府和邻近卫所镇压,他们不觉困境,自然不会轻易与我们联手。”
“这话说得不错。”何老先生道。
一旁的齐吉一直没有言语,他自幼是在私塾里长大的,比起故去的尹淄,并无什么领兵打仗的天分。
他看着秦慎带兵远去,心下羡慕不已,眼下还一直看向大军离开的方向,
他道。
“我想将军今次不会败,也会还会小胜,若真如此,我以为那两军会好生再思量一下此事的。”
这话说完,何老先生和孙文敬都点了头。
战鼓远远而起,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众人聚在孙文敬营中焦急等待。
这一等就从上晌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战事还没有结束。
孙文敬不停地让人再探再报,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何老先生则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齐吉坐在一旁捏了捏腰间的一只鼓鼓的荷包。
等待的焦心如同这夏日的烈阳一样,哪怕行至西山之间,亦使得大地不见清凉。
就在这时,外面高呼一声。
“报!大军回营了!”
“回来了?!”
孙文敬一下定住了脚步,齐吉站起了身来,何老先生睁开了眼睛。
“将军如何了?战事如何了?”
那士兵道将军无恙,“我军并无太大折损,但朝廷军也没有溃败,暂且休战!”
换句话说,虽然没有战胜朝廷军,但也没有战败,又是平手。
这样的局面对于临时起兵又兵将有限的肃正军来说,再好不过了。
孙文敬带着齐吉亲自去迎秦慎,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将人接回了军营之中。
秦慎进了营帐,看到何老先生,便忍不住道了一句。
“正如您所言。”
何老先生一听,浑浊的眼中都放出了光亮。
孙文敬被这两人的谜语说得迷糊了起来,齐吉也完全不明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老先生将下面的人手屏退,帐中只剩下他们四人时,才让秦慎道来。
秦慎开口。
“这一战,我与朝廷领兵的章老将军对战,起初只是如常对抗,但是章老将军很快看出了肃正军的弱势之处。”
肃正军兵马有限,排兵布阵难免会出现松散的弱处,这便是对面制胜的机会。
而章老将军也果然令人专攻了肃正军这弱处,秦慎已有准备,变换阵型不给朝廷军机会,而章老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很快又发现了肃正军另外的弱点。
章老将军不停地从肃正军的排布中发现弱点击之,有些是秦慎已有准备之处,但也有一处秦慎也没有发现。
齐吉脸色紧绷,握着腰间香囊的手也攥了起来。
“那岂不是受了重创?!”
秦慎点了头又摇了头。
“照理是要被重创的,但章老将军一击即收,点到为止了。”
齐吉不可思议。
孙文敬却悟出了些什么。
“看起来,章老将军与其说是战胜肃正军,倒不若说是,训练肃正军?”
这话若是放在外面,再没有人敢信。
毕竟章老将军可是朝廷的大将,怎么会帮衬造反的反军?
但秦慎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向何老先生,“您猜测的,都是对的。”
何老先生捋着胡须点头。
同孙文敬和齐吉道。
“我本也不能确定,但是这一仗先是给我们留了足够时间备战,再有战场上专捡弱处却点到为止的打法,我这位老友他......是上天派来的神助了!”
话至于此,众人都目露庆幸。
齐吉道,“这样一来,肃正军若能训练成铜墙铁壁,便是换了朝廷将领也不怕了。”
但孙文敬还是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但朝廷若以十倍兵马压来,肃正军再是派兵巧妙,也难以抵挡。说白了,以我之力难以长久,若有公主就好了!”
又是公主......
秦慎抬眼看了过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突然出现在他帐中的小姑娘。
他连忙摇头,将一些令人不安的念头弃出脑海。
第75章 入秋
局势因为这场仗而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四人在营帐之中商议了一阵,之后秦慎又召集了自己提拔的几位将领,将这一仗的得失各自说了说。
天色已经不早,战事已经拉开了序幕,随时可能开战,秦慎让众人抓紧时间休息,纵然休息也不能懈怠防备。
他自己吩咐完就回了自己的营帐,刚走进帐中,就听闻其中一位将领亦跟了过来请见。
此人姓金,单名一个曜字,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肃正军最初举旗造反的时候,金曜便跟随父亲金远名加入了肃正军的队伍。
金家本是以武传世的大家,但到了金远名这一代早已没落,他便开了个武馆聊以为生,不想独字金曜却是个难得的学武胚子,很有金家祖上风光,金老爹多番想将他送去参军,可惜被官籍所卡,总不能成,还被那些贪官污吏平白贪去了不少家财。
这一次官府在兖州多行不义,致使百姓造反,金家父子二话没说就跟着造了反。
金家父子会武,金远名也自来喜好研习兵法,最初攻占官府便出了不少力,被秦慎提为将领,可惜金远名上了年纪,训练中从马上摔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摔伤了腿,两三月上不得马了。
战事在即,秦慎本要另选大将,却听到这金曜毛遂自荐。
他细细拷问了他一番排兵布阵的道理,又考较了他马上功夫,没想到他竟比他父亲毫不逊色,甚至还颇有灵性,秦慎赏识,将他提拔在了身边。
此次与朝廷军真正的第一次较量,金曜便表现不俗,秦慎多次临时变幻阵型,金曜都能第一时间跟上。
他这会请见,秦慎没有多想就让人去传了他进来。
秦慎抱臂里在舆图之前,见金曜进来,便问。
“有什么事?”
金曜左右看了一眼,秦慎见状,便把人都遣了出去。
“好了,说吧。”
“将军,”金曜压低了声音,“末将观此次朝廷兵的路数,觉得那位章老将军的用兵有些微妙。”
他这么一说,秦慎就看了他一眼。
“怎么微妙?”
金曜有一点不确定,“我总觉得,那章老将军是很有机会将我等击溃的,但又在关键之时收了手。有无可能......有无可能章老将军并不是真的想打我们?”
这话说完,秦慎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
章老将军做的巧妙,没想到他提拔的这位比他年岁还轻的将领,竟然看出来了。
果然是灵性十足的好苗子。
秦慎心下暗暗赞了一声。
但却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
“知道了,回去吧。”
“诶?”
金曜还是第一次听到将军的笑声,但他看去,只看到了一张俊美无暇的银色面具。
但面具下那位将军的意思,是早就了然了?
金曜挠了挠头,又悟过来,将军那一笑其实正是对自己的表扬。
他暗暗有些高兴,“那末将就不打扰将军了!”
秦慎含笑点头,他行礼退了下去。
不想他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停在了门口,然后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这是?”
秦慎看去,看到他手中拿了一只珍珠耳坠。
秦慎微顿。
金曜见状尴尬了起来,“我不是故意踩到的......”
他这么说了,听见将军嗓音落下几分。
“放到一旁,下去吧。”
金曜连忙将耳坠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离开了营帐。
他离开了帐中,秦慎才举步走到门前的小几旁。
润白无瑕的珍珠耳坠落在地上又被踩了一脚,灰扑扑的,像极了小姑娘转身跑开的时候,那暗淡的神色。
他摘了面具放到了一旁,拿起了那只珍珠耳环。
......
护送秦恬的车马在半路的客栈暂歇。
他们一行不便张扬,因而轻车简从,护在秦恬身边让她熟悉的也只有魏游了。
这会魏游见姑娘还没歇下,找了块熏香出来。
“姑娘是不是累到了?要不要属下给姑娘燃些安神香?”
秦恬摇摇头,问他,“肃正军和朝廷军作战的消息,可有了?”
魏游说没有,“我们行路甚快,战事也不知有无结束,一时还传不过来。姑娘早些歇了吧。”
早间姑娘还是暗暗兴奋的样子,但到了从军营回来,神色就落了下来。
魏游不太懂小姑娘,只能猜测她是累到了,这会又要劝她早些歇息,突然听见她问了一句。
“魏将军,我的性子是不是不太招人喜欢?”
这是个什么问题?
魏游被问得懵了一下,转眼见姑娘一脸正色,竟然是真的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怎么可能呢?”魏游道,“大人、夫人和公子都那么喜欢姑娘,怎么会不招人喜欢?”
但小姑娘还是低下了头。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但如今,又觉得我是否有仗着别人的宽容温和,行事太过了些,以至于别人会厌烦。”
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能,但发生在姑娘身上,魏游觉得不可能。
她看似开朗爱笑,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都小心翼翼。
可能别人看不出来,但魏游幼时曾寄人篱下许多年,这样的小心翼翼是他一下就能看明白的。
她不知道姑娘怎么会突然这样想,魏游沉吟了一下。
“若是以真心待人,纵然不被喜欢也不至被烦厌,反倒是有些假意待人的人,天长日久才会被别人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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