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薄砚说话能有这么刺耳。
男生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眸看向她:“他有为你改变过什么吗?”
“哪怕一件?”
薄诗胸膛起伏, 有什么东西仿佛堵在那里,她憋着一口气:“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告诉你, 别念念不忘了。”
薄砚嗤了一声, 不屑道:“我看那小子也没多喜欢你。”
唰――!
李崇突然猛地踩下油门, 惊疑不定地回头, “小姐,你……”
“我要下车。”薄诗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冷冷道。
“可这是在马路上……”
“那就靠边。”
薄砚冷眼瞧她,双臂抱胸:“听她的。”
“……”这对兄妹吵架,最后遭殃的却是他。
李崇无奈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车靠边。
薄诗下车的时候,关车门的动作幅度极大,“啪”的一声震得车都抖了下。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薄砚忍不住气笑了,“妈的,什么时候能听劝。”
李崇憋了憋,还是忍不住道:“少爷,您这恐怕不是劝。”
“那是什么?”
“是撒盐。”
“?”
“往小姐伤口上撒。”
“……”
男生吊儿郎当靠着椅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哦了一声,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我下次注意。”
薄诗其实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生气。
只是在听到程宿屿的名字后,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她莫名有些烦躁,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薄诗一直是个没什么目标的人,只知道听父母的话,听哥哥的话,从小到大的路都被铺好,只要顺着轨迹往前走,她的前途永远花团锦簇。
程宿屿是她既定人生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薄诗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点什么。
可是她这个人,好像格外擅长把事情搞砸。
拥有的时候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连问一句“你喜欢我吗”的勇气都没有,现在狠狠心结束了,却又忍不住回头看。
可是又有什么用。
程宿屿不喜欢她的,一点也不。
不然的话,怎么会总让她掉眼泪呢。
薄诗吸了吸鼻子,低头想了想,给晏常冬打了电话,问他自己现在能不能去拿药。
“薄诗你没事儿吧?”
对面的反应不可思议:“这才过了多久啊,我给你的药你全吃完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薄诗试图解释,“是我最近搬回家住了,药放在原来的住处。”
只是她的话在别人听来,无疑有些苍白。
“我说大小姐,你骗谁呢?”晏常冬翻了个白眼,“拿个药而已,你抽不开身就找别人去,对你来说不难吧?”
薄诗嘴唇嗫嚅了下,过了很久,才难以启齿道:“……是前男友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过了会儿,晏常冬勉强道:“……那你来吧,不过提前说好,今天我这儿有客人,你拿了药就走。”
“知道了。”薄诗也没打算多留。
世事总是这么难以预料。
在到晏常冬那儿之前,任薄诗怎么想也没想到,他口中说的客人,居然会是凌禹。
一个她毕业后便许久未见,但又不算陌生的旧友。
“好久不见。”
即便是被薄诗拒绝过,再见面时凌禹依旧像从前那样,对她的态度也照旧,含笑打了个招呼,让人丝毫没有尴尬。
“好久不见……你是晏常冬的朋友?”
“他女朋友是我店里的常客。”凌禹说,“经常光顾,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薄诗有些惊讶,看了晏常冬一眼,“看不出来,你这样的性格还会有女朋友?”
“……”
他是什么人嫌狗憎的性格吗?
晏常冬额角青筋跳了跳,反唇相讥道:“这有什么,你能有男朋友才更让我奇怪好吗。”
薄诗被戳到痛点,默了默,不说话了。
凌禹咳了一声,朝薄诗道:“对了,这么久不见都忘了问,你和程宿屿怎么样了?”
“程宿屿?”晏常冬插嘴。
“薄诗的男朋友。”
“哦。”晏常冬撇撇嘴,替她回答,“分了。”
凌禹一愣,“什么?”
“我说,分……”
“分手了,最近的事。”薄诗打断他,把桌上的梅子糖拆开一粒,丢进嘴里,等泛着酸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开,才浅浅弯了下眸,朝凌禹道,“我们不太合适。”
“哦……这样。”
凌禹安静下来,看了桌面一会儿,突然开口提议:“既然今天这么巧遇见了,不然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薄诗怔了怔。
他补充,“三个人,一起。”
晏常冬那双狐狸眼眯了眯,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了转,玩味勾了下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手,懒懒附和:“我同意。”
薄诗犹豫了下:“那……也行。”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这两人都这么说了,薄诗少数服从多数。
-
热闹的火锅店,蒸气腾腾往上冒。
才夹了块肥牛放进碗里,沾了麻酱准备大快朵颐,还没等他品出美食的滋味来,姜秘书不经意间一瞥眼,当看到不远处的店门口,明显是结伴而来的三人,他不由得咳嗽起来,差点没把肉呛出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操。
这不是老板的前女友吗??
旁边的朋友抽了抽嘴角,嫌弃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委婉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姜秘书压根不理他,只震惊地看着薄诗身边,心中无声呐喊。
不是,薄小姐旁边那俩帅哥……谁啊??
想起前段时间老板问起自己的事,姜秘书身子抖了抖,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又开始隐隐往上冒。
起因是程宿屿之前出差的时候有份文件待签。
姜秘书给他拿过去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事来,于是随口提了句――
“薄小姐之前去B市给您庆生了,不知道您周末过得怎么样?”
结果他话刚一落地,二少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看,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可怕,惨白惨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场。
程宿屿一字一顿:“你说,薄诗来找过我?”
“……是啊。”
姜秘书心中咯噔一下,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明真相,只能惴惴斟酌着答:“因为说要给您一个惊喜,所以让我保密来着……”
他瞅着程宿屿的脸色试探问:“二少,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让她去哪儿找我?”程宿屿不答反问。
姜秘书说了之前开会的地址,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当时薄小姐到的时候,二少您已经走了,薄小姐就说去找你,应该是去喷泉公园了吧……?”
他不确定道:“薄小姐后来也没联系过我,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姜秘书每多说一句,程宿屿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到后来,他连手里捏着的钢笔都握不住了,径直跌落在桌面。
姜秘书心跳一停,眼睁睁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笔头摔歪一个斜角,还有星点墨迹洒在了二少的衣服上。
他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干嘛没事非得提一嘴。
姜秘书颤颤巍巍地上前打算收拾,但程宿屿阻止了他。
“不用了。”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残局,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音,“……我自己来。”
姜秘书流着冷汗应声,战战兢兢地转身准备出门,刚握上门把,程宿屿就叫住了他。
“姜秘书。”
“是!”他连忙回头,站得笔直。
虽然叫了他名字,但二少却没有看他。
因为是在室内,程宿屿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衬得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单薄,他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从姜秘书的角度看过去,他眼神像失焦了一般,声音很轻。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姜秘书屏住呼吸,压根不敢说话。
但二少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过了会儿,他微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算了,你出去吧。”
“……是。”
姜秘书忐忑不安地出了门。
关上门的时候,他隐约好像看见,屋子里的人影晃了一下,姜秘书愣了愣,然后赶紧低头,没敢再看。
之后他不止一次怀疑,该不会是自己知情不报,导致出了什么事吧?
联想到二少不正常的反应,姜秘书怀疑是和薄小姐有关。
但那天直到最后,程宿屿都没找过他,第二天也一切如常,他渐渐地就放下了心。
等知道二少和那位薄小姐分手,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薄家那位大少爷打来电话,劈头盖脸骂了程宿屿一通的时候,姜秘书就坐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对面骂,二少就一声不吭地听着,也不反驳。
到最后,薄砚大概也懒得再说下去,只冷声道:“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以后就别靠近薄诗,不然我们兄弟做不成。”
程宿屿脑袋一直低着,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住了,看不真切。
如果不是他的指尖刚才颤了下,姜秘书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
但在对面语气不大好地说要挂电话时,他却突兀地开口。
平静打断薄砚的话,程宿屿声音很淡,抬起头看向车窗外时,眼里像是沾了雪气,似远山。
他问:“薄诗还好吗?”
一时间,姜秘书忍不住失语。
-
“薄诗找你拿了什么药?”
吃完火锅把薄诗送回家后,现在车里只有凌禹和晏常冬两人。
凌禹皱着眉问他:“没记错的话,你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吧?”
“是又怎样?”晏常冬坐在驾驶座上,边开车边打了个哈欠,“我不能跟你透露病人病情。”
“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那也不行。”
凌禹的手指在车窗下沿敲了两下,他记得刚才瞥到的那一眼,药盒上的字样好像是……
“酒石酸唑吡坦片?”
遇上红灯,晏常冬紧急刹车,他呛得咳嗽起来:“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刚才,你那盒药露了个角。”凌禹坦然道,“我瞄了眼上面的字。”
操,这小子过目不忘吧?
晏常冬脸色不大好地咂了咂舌。
交谈间凌禹翻着手机,已经搜出了这种药的资料,他一目十行过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失眠?”
他声音微沉:“薄诗吗?”
事已至此,晏常冬瞒也瞒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翻了个白眼:“不是她还有谁?”
“这种药能随便给?”
“当然不是随便给的,得据医嘱。”晏常冬冷哼,“我医德还没差到那种程度。”
凌禹保持沉默。
“再说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找我。”晏常冬说,“今天给的还是新药呢。之前那种药她的服用剂量太大,我没敢给。”
凌禹捏着手机的力道逐渐变重:“剂量服用太大……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
凌禹看向他。
“简单来说就是,正常人能睡着的安眠剂量,对薄诗来说根本没用。”
“薄诗这个人,其实挺有点讳疾忌医的臭毛病的。我高中跟她是一所学校的,她高一的时候就因为摔下楼导致脑外伤,患过神经衰弱的毛病,这玩意儿一般来说很难根治。”
“而且我看她这样子,心事恐怕也不少。”
晏常冬懒懒道:“加上现在又不配合治疗,她的睡眠障碍严重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想吧。”
第41章
◎他低头就能看到我们呢。◎
薄诗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她房间里那些属于程宿屿的东西被清走后,心仿佛也空出了一块。
薄诗把一些杂物丢的丢,扔的扔,值点钱的就让陈妈拿走和其他人分了, 其他东西都被打包进整理箱, 她打算搬出去住了。
和父亲同处一室, 她目前还不太做得到。
“小姐。”陈妈指了指墙角的柜子, “我看那里面有几张唱片,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都积灰了,如果您这个也不要了的话, 我就一起带走了?”
薄诗看了眼,随意道:“拿走吧。”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她读书时短暂地喜欢收集过一阵黑胶唱片, 只是后来很快就因为太多人送自己而腻了。
那个柜子里放的应该都是普通唱片,不太值钱的版本。
“陈妈要是感兴趣的话, 我送你几张好的。”
头版唱片她也有, 都收在抽屉里了。
“唉, 不用不用,我哪有这种爱好啊。”
陈妈忙摆手:“我是看这些东西与其扔了, 还不如我拿回去卖呢,我家附近的老唱片店还开着,说不定能收回点成本。”
“不值钱的。”薄诗收拾着行李, 随口道,“现在没什么人喜欢这些了。”
“是啊。”陈妈摇了摇头, 感慨, “现在也没几个怀旧的人了。”
最后一个行李箱被放上车, 薄诗朝陈秘书点点头, 示意他可以走了。
半山别墅是记在母亲名下的,薄诗前几天找她要了这套房子的钥匙,蒋宜宁担心她一个人住不惯,已经提前让家政过来打扫过了。
电话里,蒋宜宁声音温温柔柔的,平心劝她:“你呀,和你爸置什么气。”
“不管怎么说,薄诗啊,你总归是要嫁人的,爸妈给你挑的人选不会错,你已经任性过一次了,不能再任性第二次。”
“……”
“我看易家的那个孩子就不错,MBA学历,年轻有为,长得还俊俏。这才多大就已经在投行干出番事业了,前两天你爸还说要找他讨论招股的事呢。”
“……妈。”
薄诗揉了揉眉心,算是听出她的意思来了,“我最近可是刚分手。”
哪有什么找新恋情的想法。
蒋宜宁叹了口气,“小诗,你得理解一下妈妈呀。你和你父亲闹别扭,一会儿又说要搬出去,妈妈也给你找房子了,没说不同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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