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落下,场面都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敢吱声。
薄诗和程宿屿交往的事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五年。
但分手这件事,却是前不久刚传开来的。
薄砚这段时间出来玩也没带过程宿屿,大伙都猜是因为妹妹的事闹掰了。
“你非要在这里问这个?”薄诗皱了下眉。
“不行吗?”易珩笑着道,“反正是游戏。”
薄诗移开视线,冷声道:“我选大冒险。”
见他俩气氛冷下来了,大伙都忙道:“还是玩大冒险吧,真心话没意思。”
徐年做和事佬,干笑着打圆场:“那不然就罚酒三杯好了。”
易珩插嘴:“学妹不能喝。”
“那……”
“我能喝。”薄诗打断他。
按规矩,大冒险罚酒要喝深水炸.弹。
啤酒和烈酒混在一起,上头容易醉不说,味道也足够刺激辛辣了。
徐年看着就有点发虚,瞥了薄砚一眼,见他看着酒桌另一端的易珩,也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劝:“我说妹妹,不如算了吧……”
薄诗不理他,已经拿起酒杯准备要喝。
这时易珩却把杯子抢走了。
“算了算了,”他不开心地说,“我可舍不得学妹喝醉,还是我来吧。”
凌禹也拿了一杯,“我替薄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
还剩下一杯酒,薄诗刚准备拿起来放到嘴边,杯子就被人打翻了。
薄砚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突然起身拽过易珩的衣领,给了他一记。
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易大少爷头歪着,嘴角甚至都渗出了血迹。
薄诗张了张嘴,“哥……”
“走了。”
打完人,薄砚连头都没回,直接朝薄诗道:“没意思,回家了。”
拿包走人的时候,薄诗的手被易珩轻轻拽了下,她皱眉顿了顿,用点力挣脱了。
凌禹看了这两人一眼,眸光微闪。
他起身跟了上去,叫了声薄砚:“我喝酒了,不能开车,送我一程。”
“跟上。”
上车后,凌禹坐在了副驾,薄诗坐在后座。
她刚系好安全带,就听到薄砚问她:“不能喝为什么还逞能?”
沉默了片刻,她说:“刚才那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虽然明知道易珩就是为了好玩,恶趣味上头了而已,但薄诗就是不想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而回答那个问题。
――现在还喜欢程宿屿吗?
她不想答。
“不想答就不答,用不着给别人面子。”薄砚说,“你是我妹妹,没人能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薄诗看向窗外,轻声道:“嗯。”
薄砚一路踩着油门,很快把她送回了半山别墅。
他到了目的地却没下去:“我一会儿有事,还要去别的地方,你自己进去吧。”
“行,路上小心。”
薄砚刚才没喝酒,薄诗猜出他有别的行程了。
意外的是,薄砚没下车,凌禹却开了车门:“天太黑了,我送送薄诗。”
薄砚看他一眼,不耐地啧了一声,摇下车窗,给自己点了支烟:“那你快点。”
凌禹笑笑,“马上。”
两人并肩而行,他体贴地接过薄诗的包,一路送她到门口。
“进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谢谢,你也是。”
夜幕下,半山别墅门口的灯一闪一闪,薄诗进屋的时候没发现,傍晚漆黑的夜色下,离薄砚的车不远处,一辆黑色卡宴静静停在了隐蔽的绿荫背后,看起来格外寂寥。
作者有话说:
薄砚会单开一本,约15w字短篇,见专栏《忘情冷雨夜》,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个收藏~
第48章
◎你是把我流放了。◎
那天晚上薄诗没有睡觉。
她吃安眠药太频繁了, 晏常冬劝她克制。
所以她没吃药,自然也没有睡着。
半夜实在熬不下去了,薄诗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披了件挡风的衣服, 走到三楼的露台。
她轻轻依靠栏杆, 仰头看星空。
夜色照亮了薄诗的脸。
如果有人在这里可能会发现, 她看得格外出神。
恍惚间想起去年, 也是这样一个满天星星的晚上, 自己披着程宿屿的外套, 和他在夏夜天台上接吻。
当时只道是寻常。
分手六个月,被问到是不是还喜欢他时仍会沉默, 在人前作和他划清界限的姿态,但薄诗偶尔也会偷偷怀念,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是她当成宝看了又看,擦了又擦, 连一张照片都舍不得删的过去。
这样浓墨重彩的记忆, 怎么过得去。
那个睡不着的夜晚, 薄诗不知道。
有人在闷热的晚风里,和她看了一样的星空, 熬了一样的夜。
-
隔天中午,易珩给薄诗打来电话,若无其事地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饭, 仿佛忘了昨天被薄砚打的不愉快。
薄诗自然拒绝:“不去。”
“哦,不去就不去吧, 听你的。”
电话里的易珩一如往常, 懒洋洋道:“学妹, 昨天玩游戏的时候其实话没说完, 我这人不仅助人为乐,心地也挺善良的。”
薄诗嗤了一声。
易珩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下去:“所以昨天你哥打了我的事,就算薄先生没给我打电话,我本来也不会对你生气的。”
薄诗忽然皱了皱眉,“薄先生?”
“嗯,薄茗檐先生。”易珩说完品过味来,语气稍顿,“怎么,你父亲给我打电话的事,你不知道?”
“……”
薄诗没应,只淡淡道:“你继续。”
“哦……”易珩拖长了调,笑着问她,“那你家里想让我们两个今年订婚的事,你知道吗?”
她知道母亲属意易珩,也知道自己得订婚。
但不知道家里想要的是今年。
“你同意了?”
“还没,订婚这种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易珩不甚在意,语气轻佻,“但是嘛……和你绑定在一起,我也不亏就是了。”
“毕竟我们当初虽然说好了不联姻,但现在只是订婚而已,又不是领证,对吧?”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她的牛奶热好了。
薄诗起身走向厨房的路上,嗯了一声。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她平静挂断了电话。
A市就这么点大,没过多久,薄、易两家要订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那天薄砚在会所打了易珩的事,薄茗檐在公开场合淡淡地称为“孩子不懂事”,被轻松揭了过去,没掀起什么波澜。
很多人纷纷来向她道喜。
大洋彼岸的徐悠给她发消息,称如果薄诗在今年订婚的话,她可能赶不上回来参加了,会寄礼物回来给她。
徐年说她是为了学业的事和家里闹翻了,不想回国。
薄诗能理解。
随着时间推移,仲岚知不再向她聊起薄砚的事,两人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她偶尔会问薄诗要不要出去散心,就当是解解闷也好。
薄诗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也婉言谢绝了。
易珩还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做派,懒懒散散。
这段时间给她打电话时,还笑吟吟问过一次:“我说学妹,要是我们真订婚了,我还叫你‘学妹’吗?”
他用玩笑的口吻道:“是不是该改口?我想想,叫什么好――”
“易珩。”薄诗打断他。
“怎么了?”男生笑问。
“你能不能闭嘴。”
“……”
小狗大概生气了,这是他第一次挂她电话。
那段时间,薄诗还收到过一份特殊礼物。
整整七百零一朵纯白茉莉,运到她家门口。
薄诗的生日是七月一。
送花来的店员笑着对她说:“小姐您好,祝您天天开心。”
送她花的人没有留名,但薄诗其实猜得出来。
自己人生中第一束送出去的花,是给程宿屿的,而第一束收到哥哥以外的异性送的花,却是来自凌禹的。
那次他送的是郁金香,后来,他次次送茉莉。
薄砚最近也被父亲敲打过了,好像是因为她在联姻这件事上的态度,父亲开始关注起他的交往对象。
这段时间薄砚很少在她面前露面,仅有的一次,他送来了一份房地产转让文件。
“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妈给你的吧?”
“嗯,怎么了?”
“我买下来了,送你。”
“有区别吗?”薄诗眨了眨眼,问他,“反正都是我在住。”
“哥给你的,怎么一样。”
薄砚轻笑一声,敲了敲她额头,留下一句话后,又匆匆离去。
哥哥这段时间很少出去玩闹了。
薄诗听母亲提过一嘴,公司的事父亲好像放手给了薄砚。
应该会很忙吧,她心想。
当时程弈阳还在程家的时候,程宿屿都忙得不可开交。
更别说他们家,薄砚只有一个人了。
又过了几天,薄诗破天荒收到了季霖从国外寄来的信,着实难得。
季霖在信里祝贺她订婚,先是说了一番自己现在的未婚妻有多温柔美丽,他日子过得很舒坦,后又特地强调薄诗的订婚宴他不会去,毕竟他和易公子不熟。
连道贺都这么字字生硬,大概是还在记仇她当初拒绝和他联姻的事吧。
薄诗很浅地笑笑。
所有人都来恭喜她了,唯独程宿屿没有。
真不公平。
明明她连他有没有释怀都不知道。
-
那是一个糟糕的暴雨天。
程宿屿得知了薄诗将要订婚这件事。
天边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大雨倾斜而下。
嫉妒,愤怒,懊恼,不安。
这些满目疮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爱。
就像薄诗说的,失去了才后悔,叫犯贱。
玻璃车窗被雨水噼里啪啦浇打,路边的梨树也被压弯,白天尚且干燥的地面被雨水浸泡,几棵矮矮的草已经蔫了下去,浑浊雨水冲刷着地面,看起来一片脏污。
……真像啊。
像他烂泥一样的人生。
雨声铺天盖地袭来,腿上不断传来的隐隐酸痛也在提醒他,该回去了。
至少上完药之后,他又能变得崭新。
程宿屿的人生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当然,也和薄诗截然相反。
他从小,就是不被需要的那个。
而薄诗却向来是耀眼的,人群中最夺目的焦点。
所以程宿屿才一直忘不了这样的存在。
忘不了那天。
有个女孩肆意妄为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那其实是一个平常的下午,他因为饥饿而胃疼蜷缩,蹲在地上想要缓一缓时,福利院的孩子们却突然将他团团围起,他们七嘴八舌地质问程宿屿,厨房的碗怎么还没洗,一会儿院长妈妈有客人来参观,他的懒惰会害他们挨骂的。
程宿屿怪异地看着他们。
“你呆坐着干什么,想偷懒啊?!”
有人上来想要推他,被程宿屿避开了。
“离我远点。”
“靠……拽什么。”男孩生气地蹬了脚地面,嘀咕道,“活该你没有饭吃。”
程宿屿觉得可笑。
连饭都没有给他留过一次的同龄人,却理所当然地让他去洗碗。
这个年纪的孩子,贫瘠又没有经过良好教育,在需要竞争才能得到关注的环境下,天然形成了恶。
程宿屿也曾试图反抗过。
答案是肯定的――院长不会站在他这边。
那女人只会冷笑着对他说,你一个吃白饭的,这么大被丢在福利院门口,还想让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然后他就没有话说了,只余沉默。
福利院的其他孩子还小,还有被领养的价值。
但是程宿屿这个年纪,被亲生父母遗弃,连出生证明都不是在福利院办的,很难被收养。
所以院长不喜欢他,其他孩子也有样学样,跟着孤立他。
忍着饥肠辘辘,程宿屿决定去后院看书。
他无视了这些人,转身走了。
院长有个儿子,同样也住在福利院。
但他不是孤儿,他是霸王。
小霸王向来看不惯程宿屿,也见不得他的“清高”,见他要走顿时恼了,冲过来打掉他手里的书,责问他为什么不能听自己的话,乖乖趴在地上给他当狗骑。
程宿屿的回应是转身给了他一拳。
――“砰”的一声。
小霸王的脑袋磕到了墙,疼得哇哇直叫。
他气急败坏,大叫着让身边的跟班别管自己,赶紧去揍程宿屿,说要狠狠给他个教训。
由此导致的,就是混战。
其实小时候的程宿屿还算会打架。
他会的不是什么厉害招式,而是那种没什么章法的,凭本能反应一拳一脚打过去的――经验所得。
可经验到底比不过人数。
寡不敌众的结果就是,他身上青青紫紫,伤口血淋淋的可怖。
把他救下来的,是跟着父亲来福利院参观的那个女孩。
她在院长倒吸的惊呼中,把被打得一动不动、摔倒在地的他救下。
“你们这些坏人,不许欺负他!”
小女孩双臂展开,在男孩面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立,怒视其他所有人。
哪怕她比其他孩子都矮。
站在被她护着的程宿屿面前,也矮了一小截。
但她却丝毫没有因此失了士气。
反而昂首挺胸,像个英雄。
“你别怕,我保护你!”
那年程宿屿十岁,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要保护他。
他躺在地上,那双漆黑阴郁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小小的,莽撞的,熠熠生辉。
勇敢得好像能撑起一片天。
程宿屿也有敏锐地察觉到,女孩自信于她不会被拦下的原因是:她的父亲正站在旁边。
院长点头哈腰地对男人说话,男人却连搭腔的意思都没有,脸上挂着隐隐笑意看着女孩,带着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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