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想到万俟l的死,顿时寒毛直竖。转头四下一看,山洞里,就只有岳飞与张宪,哑声问道:“其?他人呢?”
岳飞道:“杀了?。你的妻子,舅兄们,与你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他们不配活着,早就罪该万死。”
秦桧惊恐万状,拼命往后退,盯着岳飞,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不要乱来,我是大宋的宰相,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杀我!”
岳飞试了?试手上的铁棍,对张宪说道:“将他捆好。”
张宪上前,像是拖死猪那样?,将秦桧拖过去,将他手上的锁链,缠在了?山壁的石头上。
岳飞神色寻常,右手垂下,手上的铁棍拖在地上,划出阵阵金石碰撞之声,抬腿缓缓走了?上前,
秦桧双手张开,拼命挣扎着,手腕磨破皮,镣铐深深嵌入了?肉中,他却察觉不到痛。
没顶的恐惧朝他袭来,岳飞的每一步,像是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他张着嘴,如死鱼般,拼命喘息。
岳飞在秦桧面前站定,举起铁棍,用力朝他胸前击去。
“喀嚓”,骨骼碎裂。
秦桧惨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岳飞皱起眉,抬手抚了?抚胸口,奇异般地,他感?到那股沉闷,好似散去了?不少。他深深吐出浊气,将铁棍递给一旁张宪,道:“你也来。”
张宪双手接过,他沉默着上前,扬起挥下。
再次“喀嚓”,秦桧痛得垂下了?头,连嚎嗓都都快没了?力气。
张宪将铁棍还给岳飞,挠着头,不解地道:“老大,真是痛快啊,我好像有了?大仇得报的感?觉呢。”
岳飞嘴角上扬,道:“我亦是。”
接连几棍,秦桧如烂泥般摊在那里,搭下来的脑袋,有血水哗哗滴下。
张宪上前查看了?,愉快地道:“老大,他痛死了?。”
岳飞将铁棍朝地上一扔,拍了?拍手,道:“我们走吧。”
山林深处野兽多,将尸首留在这里,等下它们会循着血腥气味来,将他一并撕咬着吃了?。
身首异处,死无全尸,倒是他该得的下场。
张宪转身走出山洞,手伸出去试探了?下,惊喜地道:“老大,雨停了?。”
岳飞胸中的全部情绪,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感?到浑身轻快无比。他舒展着手臂,望着天际出现?的隐隐红光,不知为何,眼?中泛起了?泪,笑道:“天终于放晴了?!”
第110章
天宁寺的?福袋, 比往年多了两?成,依然一袋难求。寺里车水马龙,袅袅香烛味飘散在上空, 经久不息。
天气寒冷, 积雪清扫之后堆在墙脚, 久了就?冻成冰,脏污不堪。热闹的?瓦子?在夜里照样歌舞升平,穷苦人家住的?大?宅院, 省着那点灯油钱, 早早就?熄了灯歇息。除了天上的?星辰,四周看?不到一点亮光。
与大?宅院隔着的?巷子?,在夜幕降临后, 门前挂着一盏小灯笼。用红纸蒙了,散发着幽暗的?红光。
不多时?,陆续有汉子?袖着手, 大?步来到门前。门帘忽地一下?掀开, 穿着单薄的?娘子?,脸上覆着厚厚的?脂粉,堆满笑热情迎出来, 挽着汉子?的?手,亲亲密密进了屋。
整条巷子?里, 约莫有十几?户挂着红灯笼的?人家。只半柱香的?功夫不到, 汉子?进进出出, 堪比寺庙前的?热闹。
巷子?角落,一辆寻常的?桐木马车停在暗处。寒寂看?了一会便心情低落, 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端坐着一动不动的?赵寰。
车厢只在角落放了盏小小的?宫灯, 赵寰的?侧脸在暗中,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像是锋利的?刀刃般,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寒寂忍不住劝道:“二十一娘,你别难过,就?算是太平盛世,也避免不了这样的?情形。”
赵寰没有回答,平静地道:“去羊角坊。”
坐在小杌子?上的?周男儿,忙下?车吩咐了。马车很快出发,驶向了羊角坊。
羊角坊顾名思义,狭长弯曲的?一条街坊,像是一只羊角。这条街坊比大?杂院还要贫穷,宅子?低矮杂乱,住着些做苦力等穷人。
马车驶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前面?的?宫灯勉强照着地上的?路。巷子?的?路坑坑洼洼,马车驶得极慢。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周男儿赶紧拉开车门下?去查看?,赵寰拉开车窗,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立在破烂的?宅子?门前。两?人看?到灯笼,妇人拉了拉衣襟,堆满笑迎了上前,待走进了,发现是马车,畏缩着停下?脚步,拉着女童转身?就?躲。
女童被妇人牵着,扭头回望。灯光昏暗,赵寰没看?清女童的?脸,只看?到她那双黝黑双眸里,惊恐无助闪过,紧紧拉住妇人的?手,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巷子?里,接连二三响起了脚步声,以及关门闭户的?声音。
寒寂跟着看?得一愣一愣,他脸沉了下?来,道:“贫僧下?去劝一劝,这般冷的?夜里,不顾着自己,总得顾着孩子?吧。”
赵寰瞥了寒寂一眼,寒寂迎着她那道幽暗的?目光,低头立在那里就?没动了。
周男儿回转到了马车门边,赵寰吩咐道:“你把钱袋拿上,前去送一送。”
周男儿应是,亲卫跟着上前,与她一起拿起车厢角落放着的?布袋,一起离开。
早在上车时?,寒寂就?看?到了周男儿身?边的?布袋,原来里面?是装着银钱。
看?来,赵寰对羊角巷的?情形心中有数,早早准备好了钱。
寒寂呆了呆,重又?坐回了回去。他抹了把脸,脑子?总算恢复了些清明,情绪低落地道:“你说得对,百姓过得好不好,看?最?底层百姓在做什么就?行了。普通寻常与富贵人家能撑一撑,穷人最?先撑不住。”
他见赵寰一直沉默,沉吟了下?,宽慰道:“贫僧还是想去劝解她们一番。想想法子?,撑一撑总会过去。”
赵寰总算淡淡开了口:“如何劝?讲经书?里的?大?道理,还是人世间?的?大?道理?听完了大?道理,豁然顿悟,明日就?有了粮食饱腹,有了柴禾取暖?”
寒寂噎住,怏怏没有做声。
赵寰嗤笑,“少说废话,多做实事。我一贯的?主张是,若是帮不了他们,少干涉,少说空话。大?道理与规劝,反倒给他们多添了层道德的?压力。平时?只能到处寻些粗活脏活糊口,所赚到的?大?钱,绝大?部分用于吃,其余部分用于穿衣,冬日还要多加一份柴薪取暖的?花销。一旦粮食涨价,对他们来说就?等于灭顶之灾。仓禀实而知?礼节。并非只是穷人,再这般下?去,普通人家也会撑不住。这些混账,他们聪明得很,对此一清二楚。民心垮了,民也可以变成乱兵。”
寒寂神色凝重起来,道:“后日大?粮商们会来天宁寺,你可要前来听一听?”
赵寰算了一下?,道:“我有空就?来,你只管按照安排好的?来,我这边别管。”
寒寂点了点头,见赵寰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劝道:“能早些察觉,能拦着一些,总不至于太坏。”
赵寰揉着眉心,道:“我没想他们,他们还不配。我先前看?到巷子?里的?妇人出来做皮肉营生,考虑在这一带开办学堂。像是先前的?女童,进学堂读书?,除了有个干净的?地方长大?,哪怕她们没投好胎,也有机会改变以后的?运道。另外,必须有女郎中,专门到如羊角坊这些地方来,免费给妇人治病。我回去安排一下?,抽调太医院女郎中轮值来义诊,诊金与药钱,由朝廷支付。”
寒寂知?道赵寰缺钱,这些都是大?笔的?支出,朝廷的?官员哪怕不敢明面?反对,私底下?也会不满。
穷苦人家本来就?看?不起病,妇人能免费治疗,男人也一样需要。
寒寂便委婉提了,赵寰苦笑,道:“其他穷人,太医院经常会义诊,虽说能轮到的?不多,但总归是在做。她们得了妇人的?病,除了穷舍不得去看?,还多了层难以启齿。得病之后,就?靠着熬,自生自灭。不过,你说得对,这件事要做,但不能朝廷出面?。我想想啊,得要有人牵这个头,做个慈济会,放在妇婴部下?面?。朝廷补贴一部分,大?部分的?支出,来自于好心人的?施舍。”
她转头看?向了寒寂,突然笑了起来,道:“寺庙僧尼心怀大?慈,普渡天下?,就?你们了!”
寒寂无语,道:“听你话中的?意思,以后寺庙的?一部分收益,直接归到慈济会去了?这压根就?是左手转右手,朝臣也无从反对,真是狡猾!”
寺庙上交的?收益,原本就?不稳定。从有钱香客供奉的?大?笔香火银,直接转到慈济会,不经户部之手,朝廷的?官员也没话说。
周男儿与亲卫回来了,赵寰拿了角落的?宫灯递给她,道:“挂在巷子?口去吧。”
寒寂不解,周男儿挂好了灯上车,马车离去。他回转头看?,不禁心中一热。
那盏宫灯,在路口发着些许的?光。虽暗,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安慰,温暖。
周男儿也在回头看?,马车转过弯,那盏灯消失在了视线里。周男儿垂下?头,掩去了眼眸里的?泪光。
赵寰将红泥小炉推过去了些,道:“冷吧,你快暖和一下?。”
周男儿道了谢,将手放在炉上取暖,道:“我穿得厚,不冷。先前我去送钱时?,看?到他们的?日子?,唉.....”
赵寰微笑道:“有了钱,就?能将这个冬日勉强对付过去。待到开春后,就?不那么冷了。”
周男儿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是,还有明年冬日呢。”
赵寰道:“明年啊。粮食便宜了,他们就?能好过些。”
周男儿松了口气,想到他们感恩戴德的?模样,难过地道:“我只进去了一两?户,其他都是将钱袋从破门缝里塞了进去。那一两?户,米缸里就?几?把粗粮,得要数着米面?下?锅了。”
赵寰静静望着黑夜,沉默不语。马车驶出羊角坊,经过平民小吏居住的?榆钱巷。
巷子?口的?馄饨铺子?还开着,赵寰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熟悉的?人影,她脑子?一动,忙叫了停车,对寒寂道:“你且等一等。”
赵寰下?了车,疾步匆匆走上前,扬声叫道:“叶郎中。”
叶郎中听到熟悉且陌生的?声音,她怔了下?,难以置信回头一看?,赶紧恭敬见礼。
刚要开口问?候,赵寰朝她摆了摆手,她话便收了回去,瞄了眼一旁停着着的?马车与亲卫,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
赵寰笑道:“我听说这里的?馄饨好吃,便赶着来吃口新?鲜的?。”
馄饨就?要热气腾腾吃,买回宫去就?软成了一碗面?片肉汤。张氏馄饨在周围一带很有名气,不乏有达官贵人亲自前来吃一碗。
叶郎中一听,顿时?与有荣焉将赵寰往铺子?里迎,道:“开铺子?的?张娘子?,夫君儿子?都没了,与下?官......”她见赵寰不欲公开身?份,忙改了自称:“我们在临安时?,同住一条巷子?,又?一同来到了燕京城。张娘子?与婆婆在这里重新?开了摊,北地寒冷,夜里在外面?实在扛不住,就?赁了间?铺子?。别的?不敢吹嘘,张氏铺子?的?馄饨,至少干净,食材新?鲜得来,从不偷工减料。”
寒夜客人少,铺子?的?馄饨卖得已没剩下?几?只,张娘子?与婆婆方氏正在抹桌案收拾,准备关门。
张娘子?转过头,见刚离开的?叶郎中领着赵寰进了屋,忙放下?抹布,迎了上前。
叶郎中拉着张娘子?,道:“这是赵......娘子?,先前你说还有几?只鲜葱馄饨......”她话在舌尖一转,紧张地看?向赵寰,问?道:“鲜葱馄饨可好?”
赵寰见叶郎中慌乱得语无伦次,按了按她的?肩膀,对同样不安看?着她的?张娘子?笑道:“剩下?什么就?煮什么,我不挑食。”
“哎!”张娘子?应了,招呼赵寰坐,拿着抹布将干净整洁的?长案再用力抹了抹,急匆匆去了后面?的?灶房。
方氏本来想上前询问?叶郎中为何又?回转来,被张娘子?一把拉着往后走去。她见到亲卫与周男儿跟了进来,倏地不敢多问?,脚步打跌随着张娘子?去了灶房。
叶郎中立在了长案前,赵寰指了指对面?的?长凳示意她坐,随意问?道:“你住在这里?”
叶郎中忙答道:“是,我与张娘子?一起来到北地之后,打听到附近热闹,邻里之间?好相处,房屋赁金也不贵,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末了,她真诚补充道:“还是多亏得朝廷允许女人考科举,我来到北地后,考上了太医院的?女医。有了俸禄,朝廷补贴一部宅子?的?赁金,我才住得起。张娘子?也一样,以前她在南边的?手艺好,做了多年的?买卖,却?连间?宅子?都买不起。赚的?那点辛苦钱,都被官府巧立各种名目收了去。”
大?宋的?地方赋税花样百出,百姓养头牛,牛也要交税。甚至牛死了以后,官府还要强令其继续交税。
一道一路的?大?员,背后都有势力。朋党争得虽厉害,但他们对这种事情,都心照不宣保持缄默。
谁都不干净,也就?别互相弹劾了。
赵寰唔了声,问?道:“张娘子?的?铺子?,可有人来巧立名目乱收税?”
叶郎中答道:“燕京脚下?,倒没人敢来。只一些帮闲混混,偶尔来白吃一碗馄饨罢了。多了也不敢来,告官他们也害怕。开门做买卖,图个和气生财,一两?碗馄饨倒损失得起,当做花钱买个平安了。就?只是......”
她的?神色为难起来,最?后一咬牙,还是如实说道:“张娘子?说,最?近的?米面?都贵了,馄饨本钱一天天见长。还有那熬汤的?老母鸡,比前两?个月足足贵了三十个大?钱一只。铺子?都是做老主顾的?买卖,他们最?近常在说,手上的?银钱不经花,米面?肉都贵了,涨价他们也吃不起。张娘子?脑子?灵活,就?分了两?种馄饨卖,一种是杂面?馄饨,比白面?馄饨便宜一个大?钱一碗。老母鸡贵,就?买了那猪骨来熬汤,猪骨便宜些,能再便宜两?个大?钱一碗,丰俭由人。”
牲畜只喂草长不肥,要混着五谷杂粮喂。粮食一涨价,会连着农牧牲畜都受影响。
赵寰心下?了然,附和了两?句,问?道:“你在太医院当差,家务谁操持?”
叶郎中抿嘴笑了起来,道:“我家夫君炒茶的?手艺还过得去,临安种茶,春秋收茶时?,能去赚些钱。到了燕京,找不到活计干,他识字懂算账,就?到了铺子?去寻账房先生的?活计。这账房都是东家信得过之人,他一个外乡人,谁家铺子?敢用。有间?铺子?要他从学徒学起,这学徒没钱拿不说,五年八年,都不一定出得了师。我想着自己能赚钱养家,就?让他干脆留在家中操持家务,看?管着儿女了。”
赵寰笑吟吟道:“这倒也好,家中雇个粗使,也要花钱。自己亲自管着,总会安心些。”
叶郎中笑着说可不是,道:“说起来也巧,以前我们巷子?啊,还有个叫汤福的?。那时?他突然离开了临安,官府三天两?头来找他,我夫君还亲自碰到了禁军班值来抓人。当时?我们就?在猜,汤福定是北地的?人。后来到了燕京,我果真遇到了他。哎哟,看?到他安稳到了北地就?放心了,我们约着到了馄饨铺子?,好生聚了一场。能在燕京相聚,大?家的?日子?都比以前过得好,真是值得庆贺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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