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d被噎了下,他向来孝顺,立刻诚挚地道:“对不住,是我冒失了。”
赵寰笑笑,眼神扫过他们?,道:“北地的女人做了那么多?事,吴统制的想法,早该改一改了。女人究竟行?不行?,得有机会让她们?证明自己?。如今看来,女人们?也行?呢,是不是?”
众人面?对着赵寰含笑的目光,却感到重压袭来,一时坐立难安,不禁暗自抱怨吴d。
眼前要来抢地抢人抢钱的,可不就是女人!
而?且,别看她和气,言笑晏晏,她可是能活剐杜充,手?刃完颜氏的女人。
迄今压得完颜宗弼不敢动弹,还顺手?收拾了南边赵构,西夏皇帝李崇顺的北地统帅!
吴d听闻过赵寰的苗刀,大宋被掳到金国的工匠,几乎都在她手?上。
赵寰虽然只身前来,可她掌控的熙和路,离兴庆府极近。若直接从此地强攻入蜀,巴蜀一地,就很难保住了。
吴d当即起身,躬身抱拳道:“二十一娘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还请二十一娘见谅。”
赵寰颔首还礼,道:“不怪吴统制,并非你一人心存疑惑,不满的人多?了去。我相信诸位绝非浅薄之人,很快就能理解。对了,诸位家中的女眷,若是有读书识字的,熙和路,北地的开封燕京等地衙门,当前都需要人手?。可以让她们?考虑一下,去当先生教书育人皆可,进衙门做事亦可。”
当先生,进去衙门做事啊!
几人端坐着,脑子却转得飞快。
如今北地州府的府尹,多?为女人。北地局势刚稳定下来,衙门都换过官员,极为缺人,用人没那般严格。待到以后?,肯定要经过重重考试。
赵寰继续趁热打铁,她望向张浚,道:“张宣抚,你力主抗金,却被排挤到了此地。并非赵构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而?是他本身就无意抗金。他的皇位得来不正,当香饽饽捧着,生怕出点差错丢了,永远都不会北上抗金。”
赵寰并没有冤枉赵构,他退位当了太上皇,宋孝宗曾想北伐,他一口拒绝了。
赵构称:只要他活着的一日,宋孝宗就休想此事。
张浚想起未酬之志,感到苦涩难言,郁闷不已。
赵寰紧盯着他,道:“岳将军在攻打西夏,接下来就该轮到金了。张宣抚,不知你可愿意到燕京,随着我一起,继续未尽的抗金之志?”
张浚呆住,心里万千情绪翻滚,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赵寰没等他回答,将目光转向了吴d与赵开,虞祺。
“吴统制,你可愿意与令兄吴将军一起,领兵攻打西夏,与岳将军会兵,快速拿下西夏,再攻入大都?”
“赵判官,你擅长?财货,北地的库房一应账本,不瞒你说,如今尚未理顺。你可愿意到燕京,主持此事?”
“虞郎君,你辞官之事,我深感抱歉。你的学识与本事,不该就此被埋没。我打算在北地修建学堂,来年秋上进行?一次科考,不知你可否相帮一二?”
官职,前途,抱负。
赵寰都给了他们?。
几人一同?沉默下来,神色复杂难辨。
几人都是聪明人,且向来忠诚。赵寰点到为止,起身道:“此事甚是重大,你们?好生细想一番再做决定。无论做出如何?的选择,我皆尊重。”
虞允文丢下茶壶,跟在赵寰身后?就要离开。虞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将他拉住了,对赵寰干笑道:“赵统帅,我找犬子有些事情,你歇在何?处,我给你正式下帖子,请你一起吃酒。”
从二十一娘,变成赵统帅了啊!
赵寰知道虞琪他们?有一肚皮的话要盘问虞允文,她都给他留着呢。
赵寰不以为意,笑着道:“我就歇在贵府在解玉溪边空置的宅子里,说起来,我该正式上门答谢虞郎君。虞郎君并非讲究繁文缛节之人,不若待到晚上时,我上门拜访。”
虞祺暗自瞪了虞允文一眼,宅子借出去,他并不知晓。
旋即,他暗中又得意不已。这个儿子,从燕京回来之后?,无论是行?事还是气度,比起以前,不知胜过了多?少倍。
尤其是御下有方,他府里的仆役,没一人敢吐露一个字。
几人一并送赵寰出了园子,重山架来马车,互相施礼后?道别,目送她离去。
待马车驶得远了,几人脸色一变,不由分说揪着虞允文,重新?回了园子。
虞祺又心疼了,哎哟抱怨他们?道:“你们?且斯文些!”
吴d没好气道:“好你个虞老儿,你儿子生得这般高大,我们?几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许多?账,我还没跟他算呢,你还心疼起来了!”
虞允文轻拂着衣袖上的皱褶,脸上堆满了笑,道:“吴伯父别气,你们?有何?话,就一并问吧。”
张浚哼了声,厉声道:“二十一娘的打算,你都早已知晓了?”
吴d不待虞允文回答,迫不及待问道:“二十一娘在北地的兵,如何?能去得那般巧,将西夏的军饷抢了来?”
赵开接着质问:“听二十一娘言外之意,北地的粮草赋税,已经颇为可观,此事可当真??”
虞祺见几个友人忧心重重的模样,难得厉声斥责道:“你不得隐瞒,赶紧如实告知,别伤了伯父们?的心。”
虞允文忙收起了笑,认真?道:“伯父们?别急,我定会如实回答你们?。”
接下来,虞允文仔细讲了寒寂与清空他们?的事情:“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宋自称海晏河清,富甲天下。实则并非如此,常有兵民叛乱。靖康之耻,并非突然,蠹虫早就将大宋内里蛀空了。南边朝廷,不过是随便用柱子,艰难撑住了倒塌的大厦,拆东墙补西墙罢了。且不提百姓,只说伯父们?,在南边朝廷,这差使当得,可顺心过?”
几人沉默下来,久久都未做声。
张浚迟疑了下,道:“赵统帅要将我们?都调出蜀地。”
吴d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赵开。赵开也呆了呆,朝他看来,皆面?露担忧。
他们?在蜀地经营日久,蜀地要改变,必须要用赵寰自己?的人。
几人皆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赵寰不会让忠臣寒心,更不会埋没人才。
虞允文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诚挚无比地道:“赵统帅在逐鹿天下,赵构在苟且偷生。我这辈子入了燕京,无悔矣!”
第77章
虞祺住在?笃泉边, 临着万里桥。夜幕刚降临,宅子大门?前的灯笼早已?挂了?出来,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梅香, 四下静谧又安宁。
只这?份安宁中, 又透着不同寻常。巷子口虞祺的贴身小厮, 不时伸长脖子往外探望。
虞祺则立在?大门?后,一会转来转去,一会往大门?外看, 再理着衣冠, 焦急又隐隐激动。
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暗里看不大清,小厮双眼瞪得老大, 仔细打?量。
跟在?他身后的仆人听到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奔回宅子里禀报:“郎君, 有车来了?!”
虞祺打?转的脚步一停, 抬手胡乱拨弄幞头,拉扯平整的衣袍,疾步匆匆朝门?外走了?去。
虞允文从正?屋出来, 看到他异常灵活的动作,不由得骇笑?, 赶紧跟了?上前。
马车停了?, 虞祺借着马车前的灯笼一瞧, 眉毛微扬,放下脚步, 慢吞吞往前踱步。
吴d跳下马车,脸上堆满笑?, 朝虞祺拱手作揖,道:“虞兄如何亲自迎出来了?,不敢当不敢当。”
虞祺揶揄道:“我?见到了?马车,以?为是有贵客,可不是有贵客来了?。”
吴d见虞祺取笑?他不请自来,也不介意。抽出一张帖子,嘿嘿笑?着,朝虞祺手上硬一塞:“呐,拜帖!”
不待虞祺说话,吴阶一溜烟朝大门?走去,道:“这?场酒,我?是吃定了?!”
到了?门?边,吴d看到虞允文立在?那里,朝他摆了?摆手,道:“你也在?啊,不用招呼我?,随着你阿爹去接贵客。”
“咦,贵客到来。”吴d的脚步自发慢了?下来,转过身朝外走去,自说自话道:“算了?,我?也一并迎一迎吧。”
虞允文忍着笑?,道:“伯父慢一些,仔细脚下。唔,赵伯父与张伯父也一并到了?。”
吴d诧异了?下,很快就了?然一笑?。老神在?在?走上前,与张浚赵开见礼:“今夜虞老儿可不能小气,珍藏的锦江春酒,总该拿出来贵客饮了?。”
张浚与赵开看到吴d,彼此看了?眼,皆心中有数,不禁都笑?了?。
虞祺袖着手,在?一旁冷笑?道:“突然来这?般多人,酒菜都不够吃了?。”
几人只当没听见,赵开看向虞允文,皱眉道:“你如何还在?这?里?赵统帅初到成?都府,人生地不熟,你自当前去亲迎才是。”
虞允文笑?道:“赵统帅从不讲究排场,她忙得很,若是需要我?,定会唤我?前去。”
赵寰的忙可不简单,吴d耳朵一动,飞快凑上前,小声问道:“赵统帅在?忙何事?”
虞允文微微一笑?,答道:“快过年了?,当然会忙一些。具体何事,我?亦不清楚。”
一齐围上前的张浚与赵开,佯装若无其事站直了?身子,皆一脸沉思。
没多时,重山驾着马车到了?巷子前。赵寰下车,看到涌上前的吴d几人,眼里笑?意闪过,与他们团团见礼。
进了?正?屋,虞祺让着赵寰坐上首,她忙婉拒了?,道:“我?作为晚辈上门?拜访,虞郎君莫要折煞我?。”
虞祺见赵寰尊他为长,脸庞微微涨红起来。绷不住的喜悦,汩汩往外冒,颇为扭捏地坐下了?。
赵寰不仅让过虞祺,连张浚他们都谦让了?,同虞允文一起坐在?了?最末。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安稳了?,干脆挪动着面前的几案,围成?了?一个圆形。如此一来,主次就不再那般明显。
等重新?入座后,虞祺问道:“听说赵统帅没甚忌口的饭食,我?便让灶房准备了?些蜀地的饭菜。皆是些惯常吃的家常,不知赵统帅可否能用得习惯。”
赵寰颔首道了?谢,大大方方地道:“金国穷得很,一日只用两餐。在?浣衣院时,我?们这?些值一千贯的帝姬嫔妃,能吃上三餐。不过都是些杂面粗粮,还不能放开肚皮吃饱。从大都出来的所有人,都不忌口,什么?都能吃。”
屋内一下鸦雀无声。
他们终于亲耳听到被?送进金营之后,她们过的是何种日子。
当年从开封府送到城外金兵营帐,三千未出阁小娘子,待金兵离开时,除掉已?没了?的,还有一千多不便带走。
不便带走之人,是因为她们已?经被?折磨得无法走动。
至于帝姬嫔妃等等女人,她们被?金人带走,会遭受到如何的折磨,全天?下都心知肚明。
却无一人提及,皆不约而同回避了?。稍微有些廉耻的,是羞愧不敢提。
亦有寡廉鲜耻的,会极力销毁一切证据,装作没发生过,比如赵构。
如今听到赵寰提到了?浣衣院,他们曾高呼的忠义与大义,听起来很是可笑?。
他们心心念念抗金,扬言要收复大宋失去的河山,甚至要救回赵佶赵桓。她们这?群深陷金人之手的“货物”,始终没人理会。
赵寰淡淡地道:“今日不提这?些,以?后大宋朝报,会将金人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全部刊登出来。以?史明鉴,大厦将倾,无人能幸免。有句话,不知诸位可同意。不要太往上看,还是多低头,看看人世间的真实苦难。”
虞允文手指紧紧捏着茶碗,陷入了?沉思中。其他人与他一样,或茫然,或若有所思,或醒悟。
虞祺最先回过神,招呼仆人上了?酒菜。虞允文挥手斥退他们,亲自上前斟酒。
张浚双手举杯,诚恳地道:“听赵统帅一席话,在?下深感惭愧。靖康之辱,没齿难忘,却未真正?深思。在?下,愿追随在?赵统帅左右,效犬马之劳,替千千万万受辱的大宋同胞,报仇雪恨!”
见到张浚先提了?出来,赵开与吴d也赶紧端起酒杯,表达了?忠心。
虞祺亦一样,激动道:“以?前只到过开封,从未敢想过,此生还能去到燕京,实乃是大幸也!”
赵寰肃然道:“诸位皆是大宋的忠臣,以?后,就有劳你们了?!”
大家仰首,共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吴d犹豫了?下,问道:“赵统帅,在?下尚有几件事不明白。赵统帅可打?算撤了?仙人关的驻兵?”
赵寰沉吟了?下,道:“仙人关会留一半驻兵,撤走一半。一是粮草运输实在?是太困难。二是有正?义军挡着,金兵与西夏兵都无法南下。至于南边朝廷,如湘楚之地叛乱未平,他们忙平叛都来不及。赵构要打?,也不敢冒险打?巴蜀,只敢沿着襄阳而上,打?蔡州邓州等地。”
吴d一想也是,道:“若是南边来犯,赵统帅可有对策?”
赵寰笑?道:“巴蜀没了?,赵构得操心他的皇宫,还有赋税。他要钱粮养兵,没了?粮草,兵又得反了?。他不算笨,眼下最好的就是,赶紧趁着西夏与金兵都被?拦住时,休养生息。不然,他看得比命还要重的皇位,就坐不牢了?。”
吴d想到南边朝廷的状况,干笑?一声,好奇问道:“岳鹏举的兵并入了?正?义军,南边朝廷没甚举动,这?口气,他们真是咽下去了??”
赵寰早就有安排,不紧不慢道:“他们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他们能耐我?何?我?想,他们除了?会咒骂我?,以?及污蔑岳将军,还会将你们视为叛贼。”
在?做决定之前,几人已?经想到了?。张浚洒脱地道:“孰是孰非,自有公?道,在?下无愧于心,更无惧也!”
吴d一拍案几,怒道:“有本事就来与我?打?一仗,只嘴上功夫,算得什么?好汉!”
虞祺自虞允文在?北地做事,辞官之后,就已?经不管不顾了?。
赵开更烦躁,瞪着吴d道:“你参奏了?我?一本,南边召我?入临安,我?拖着没动,早就想辞官不干了?!”
吴d干笑?几声,拱手不断赔不是:“都是我?急了?,你别?与我?计较。”
赵开哼了?几声,想北地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体,以?后只管做事,重新?笑?起来,道:“好了?好了?,你少作怪,仔细赵统帅笑?话。”
赵寰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以?后都要多商议,生气可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大宋朝报会很快广纳天?下英豪,召唤南边的将士归降。”
吴d倏地瞪大了?眼,向张浚他们看去,几人皆神色复杂。
巴蜀归了?北地之后,加上岳飞,拿下的西夏几地,南边朝廷就该军心不稳了?。
赵寰微笑?起来,喟叹一声,道:“无论是西北,还是更东北部,皆有广袤的沃土。赵构鼠目寸光,只看到了?江南的富裕丰饶,实在?是可怜又可恨。我?给你们简要画一画。”
说着,赵寰放下酒杯,推开面前案几上的杯盏。虞允文赶紧上前帮忙,张浚他们飞快起身,一同围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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