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啦,大哥哥快走吧!”小孩互相推搡着离开。
百里川摸着自己的嘴角,发现自己似乎的确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笑得很开心。
他望向乌遥远去的那条路,才想起自己忘记要帮百里稚水捎话,让乌遥在祭神结束后去细雨苑一趟。
雨稀疏落下。
人群散尽后,祭神殿后的庙宇只有路边一盏孤灯照着,显得落败。
乌遥沿着雨幕走入那破庙中。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
紫衫青年乌黑长发垂落腰间,在黑夜的阴翳里抬眼看她:“你来了。”
第45章
◎你是伏灼,还是别的东西?◎
伏灼在等乌遥。
剧情的偏差比他想象中更大。
纠正剧情需要耗费系统能量, 此前为了减少百想珠的影响,他已经纠正过一次。
如今他决定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再做做最后的尝试。
乌遥是他的突破口。
在所有剧情相关的数值里, 乌遥的黑化度是最为符合预期的一个。
即便如此,乌遥目前的进度也还不够。
虽然在他与百里稚水的刺激下,乌遥现在的黑化度涨得还算快, 但若乌遥没有见到自己的真心被践踏,那即使能迅速黑化到临界值, 之后再想突破也会很困难。
为了未来着想, 也为了剧情偏离度着想,他需要让她感情变质,由爱生恨,爱恨交织,爱而不得。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由他亲手对付她。
夜雨疏风, 少女并未撑伞,在牛毛小雨中走入废弃庙宇。
伏灼看向乌遥, 身后是金漆斑驳脱落的神像。
他说:“你来了。”
少女着红裙,佩戴黑色鬼面, 发间插着花簪, 背对着孤灯的幽光, 专注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清脆明快, 带着笑意:“是啊, 我来了。”
好似有着多情少女的欣喜。
伏灼提灯看她。
这具身体的实力是化神中期。
作为穿越者, 他无法使用原主的全部能力, 但乌遥此时应该只在元婴中期左右, 以化神期的实力, 对付她也足够了。
而且他并不需要杀死乌遥, 只需要在她以为自己有希望得到男主时,将她的希望毁灭。
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高不可攀,绝非她这种女魔头可以染指。
占星灯泛着暗紫色冷光,灯罩上方,半透明的符绕灯漂浮。
鬼面具后的一对眼睛微微眯起,蓄着盈盈笑意看他。
哪怕那眼睛再好看,伏灼也决定对她出手,不与她多言。
按照男主角的行事风格,直接对付她就是。
他掐诀念咒,占星灯瞬间爆发出铮亮光芒!
攻势已定,不论是谁看见这阵势,都知道他此时此刻意欲何为。
乌遥却在原地动也不动,镇静地歪了歪头,轻声道:“你先上。”
什么?
伏灼手中咒决还未落下最后一个动作,身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收到。”
他头顶突生一线寒意。
这里还有人?
他回头,只见瘦高的短发青年微笑着看他,活动着肩膀,将拳头捏得咯咯响。
伏灼额顶渗出冷汗。
蓝空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一直在这?
他完全没有发现!
“怎么这么惊讶。”蓝空朝他走进,“真没礼貌。你在这等了那么久真是怪可怜的,我可比我家小姐守时多了,你也不对我说声谢谢。”
伏灼面色大变,急速后退的同时慌乱掐出最后一个咒决,占星灯光芒大绽!
然而蓝空的速度比他更快。
大步靠近,一拳将他击飞。
伏灼撞上破败的墙,又蜷缩着滚在地上。
一招落空,占星灯的光芒黯淡下来。
伏灼浑身剧痛,握不住占星灯,灯柄脱手,随灯罩滚到一旁。
墙灰扑簌簌往下落。
他在耳鸣中恍惚看见戴鬼面的红裙少女向靠近。
而他的表情真的好像见鬼一样。
乌遥蹲在伏灼面前,捏住他的下颚,逼他与自己对视。
伏灼眼中只有恐惧。
已经如此狼狈,这张俊脸还是十分好看呢。
“哈。”
伏灼听见乌遥低声笑了。
她弯着嘴角,讽刺道:“好弱呀。”
从走出万念鲸时,她便有所怀疑。
为何百里稚水本应从男主那里得到的线索全部中断;
为何本该夺走百想珠的男主迟迟没有出现,直到走出秘境,方才姗姗来迟。
之后伏灼的表现就更不必谈。
舔狗似的黏在百里稚水身后,看向她时油腻而沾沾自喜的目光。
还有刻意召唤出来的断尾蛇。
就算撇开男主角的身份不谈,伏灼好歹是宗主的大弟子,哪怕再孤高记仇小心眼猜忌多疑讨人厌,也绝不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哦,还有她为这位“伏灼”下的套。
她在灵舟上与他说,“只是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心头觉得有些感慨。”
他那时是如何回应的?
似乎是得意洋洋于自己的绝世魅力,端着架子与她说,“是啊,时间真是白驹过隙。”
那时她差点就要笑出声。
她与伏灼初见那次,伏灼根本没有看见她。
若是真记得与她的第一次会面,以伏灼冷若冰霜又十足记仇的性格,定不会笑纳她的示好,更不会与她攀谈。
――因为那天,她是为了杀伏灼而去的。
去年春天,乌遥去飞星宗做最后一次灵根测试。
在出发前,她做了许久功课。伏灼的外貌、体型、着装喜好,乃至于生活习惯、日常轨迹,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玄淼门内流言四起,猜想她对伏灼有意。
而她顺水推舟打着恋慕的幌子去找伏灼,也没人怀疑。
伏灼生活规律,乌遥准备杀他的那晚,他与往常一样在飞星宗崖顶占星。
乌遥躲在暗处看他,觉得很好笑。
若是伏灼真能透过星轨看到未来,那他能不能看见自己的命运?
若是他真能看见,那他所见的又是哪个未来?
是他与百里稚水将乌遥杀死的那个未来吗?
亦或是……
他死在乌遥手中的那个?
那时的乌遥,无论是暗杀术还是毒术都已大有所成。
她十分确信自己可以杀死伏灼。
正如她当年确信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做掉百里川一样。
她选择在星盘亮起的瞬间行动。
那个瞬间,蚀骨钉染血,而她将全身所有灵力聚集在一颗蚀骨钉上,将它往伏灼身上击去。
那颗蚀骨钉就像一发子弹,它会带着毒刺入伏灼身体,瞬间使他毙命。
蚀骨钉以超常发挥的速度向伏灼射去。
乌遥紧张到不敢呼吸。
然后,她亲眼看着那颗蚀骨钉穿透伏灼的身体。
就那样穿透过去,好似子弹打穿山间幽灵,没有尖叫,没有痛苦,没有一滴血。
随后消失不见。
紫光熠熠中,星盘还在转动。
风撩起伏灼的发,他手持占星灯,记录下星轨的传命。
对黑暗中发生的所有都一无所知。
乌遥掌心冰凉,张开手,那颗蚀骨钉不知何时回到她手里。
就像从未离手一样。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令她感到震惊、骇然、恐怖,最后又归为可笑的瞬间。
自那起她才知晓,在自己苟延残喘地搏一线生机时,这世界的法则到底向所谓主角倾斜了多少。
天道啊天道。
简直与追在孩子身后喂饭的姆妈没多少不同。
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乌遥揭开鬼面,姣好的面容上眼睛格外亮,分明含着笑,却在灯火摇曳中泛出叫人害怕的幽光。
拇指擦过伏灼的脸,她真如魔女一般低声道:“既然蓝空可以伤你,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指尖灵力化作寒冷刀锋,随她拇指向下按压,在伏灼脸上逼出一道小小的弯月状的伤痕。
伤口中渗出血珠。
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她如今却是可以伤害他了。
伏灼的眼睫在惊骇中颤抖,盯着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你……你……”
乌遥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似是无辜一般,微笑着问:“我怎么了?你害怕吗?紧张吗?怎么结结巴巴的,还说得出话吗?”
伏灼的确说不出话。
于是乌遥又问:“既然你说不出来,不如我先问你,好不好?”
蚀骨钉挨个贴近伏灼的眉间、脖颈、心脏。
伏灼看见乌遥的脸与他逐渐靠近。
她明明笑意盈盈,却眼泛寒光,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力气又增大几分。
乌遥在他耳畔幽幽问:“你是伏灼,还是别的东西?”
伏灼的瞳孔瞬间放大。
系统的警告提示在耳边爆响。
视线范围内半是黢黑的庙宇,半是系统带来的红色警告,红色方框在他眼前堆叠,系统界面的每一个惊叹号,都在提醒他乌遥很危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哪里开始不对了?
明明直到今天下午,乌遥还对他微笑,十分惊喜地同意他的邀约。
都是假的?乌遥的爱意是装的?
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乌遥冷冷看他:“不说吗?”
伏灼喉头微动,吞咽唾沫。
这女魔头藏得太深,而他此前专注于百里稚水,竟丝毫没有发现乌遥的异常!
如今蚀骨钉已经就位。
蓝空在乌遥背后等待指令。
他不能再继续逗留。
乌遥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在这里做掉伏灼。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她只犹豫了几秒,就决定对伏灼下手。
然而就在她下定决心的这一刻,红光乍现。
爆闪的光线仿佛在黑夜中投掷的□□,让人无法直视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事物,甚至连瞳孔都感觉到有一丝刺痛。
在光线乍现的刹那,乌遥和蓝空同时别过头闭上眼,减少光线对眼睛的刺激。
只一息时间,红光熄灭,再回头,方才蜷缩角落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蓝空慌忙看向四周:“怎么回事?”
这并不是属于飞星宗的术法,使用时也并未产生灵力波动。
就在那个瞬间,在不知何物的术法的掩护下,伏灼逃了。
没了伏灼的支撑,蚀骨钉依然悬在原处,等待乌遥的下一步指令。
蓝空问:“要追吗?”
乌遥慢慢站起身:“都不知道他跑去哪里,怎么追?”
她叹息,将蚀骨钉收回袖中:“罢了,以后还有机会。”
乌遥并未着急走,而是拿出一张手帕,认真擦拭捏过伏灼脸颊的那几根手指。
不,从她看见那人恐惧的眼神起,就盖实之前的所有猜测,确认那不是伏灼。
那就是别的人。
也许是和她一样的,知道名为未来的触角将会伸向何方的,别的人。
雨越下越大。
破庙檐顶的砖瓦缺斤少两,有雨顺着屋檐的洞滴落。外面下着大雨,里面下起小雨。
金漆斑驳的弥勒佛无人供奉,雨珠顺着他的光头向下划过肚腩,最后在坐垫上蓄成小水池。
头顶落雨,面前有人行凶未果,夜雨血光间,弥勒却笑得却依然酣然温和,在夜色里默默看着乌遥。
乌遥也无言,只勾勾手指,驱使檐顶的藤蔓聚成一团,草叶开合,为他补上屋檐的破陋。
屋内雨停。
她继续将手指擦拭干净,扔掉手帕,缓步走入蓝空伞下:“走吧。”
两人走入雨幕中,离开不见。
空中隐有雷响,破败庙宇外,大雨沿着长满青苔的檐角串珠成线、落个不停。
百里川透过窗,看向被乌遥扔在地上的手帕。
**
暴雨雷鸣之夜。
沿街居民都已回屋避雨,黢黑的小巷内,紫衫青年宛如得了疯症,独自迎着倾盆暴雨踉跄奔跑。
雷声轰响,闪电的光芒将老街在一瞬间照亮如白昼。
“纠正剧情。”
【系统努力计算中……】
“纠正剧情!”
【叮!因启动系统保护机制,系统能量不足,请稍后再试。】
该死。
他一路跑入旅店。
临近关门,店小二和掌柜在柜台清账。
啪啪的算盘声与账簿的翻页声中,两人听见门前异状,纷纷回头往门口看去。
“今日已经打烊……诶?”
青年跌跌撞撞,暴雨打湿他的衣和发,白日俊美无双的青年此时步伐虚浮,乌发垂落,面颊苍白,好似出没街头巷尾的阴魂野鬼。
店小二眯了眯眼,辨认出来者何人,连忙从柜台里掏出帕巾上去迎接:“客人,您先擦擦吧。”
但来人失魂落魄,没有理会店小二的关怀,推开他就往后院走去。
视线里红色警告在视野周围晃动着闪个不停,伴随着让人心躁的呜呜鸣音。
不安全。
这里不安全,那里也不安全,这个小世界哪里都不安全!
除了那个人身边。
因为她绝对善良。
店小二拿着巾帕站在原处,看着那人往后院走。
掌柜扶了扶眼镜:“你就这么放他进去了?”
每月拿着赏钱,就这样干活?
店小二连忙凑近他耳边解释,说明此人身份。
掌柜睁大眼:“当真?”
店小二:“千真万确。”
“那他应当有分寸,又或许是与里面的人约好了……”掌柜的重新提笔,复又放下,小声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说到外面惹麻烦。”
“诶,明白。”
细雨苑里飘出一阵饭香。
百里稚水将费劲做出的一桌子菜排布好,哼着歌调整了几盘菜的位置,满意地叉腰点点头。
虽然卖相有些难看,但吃了应该也不会拉肚子吧!
毕竟大家都是修士,身体应该挺强壮的?
院外传来细微的啪嗒声响,像是有人踩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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