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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听不见的人，怎么上台唱歌？
怎么听伴奏，怎么听合唱。
她甚至连第一句歌该什么时候开口唱出来都不知道。
她越想越觉得难以承受，简直恨不得就此从世界上消失、装作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就好了......突然，有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手，直视对方。
顾听茫然看去。
周砚识在她的视线里，双眼笔直地看向她，用夸张的口型吐出四个字。
顾听这次看懂了，他说：“别怕，我在。”
“......”
顾听心里还是慌乱，但却不知有什么东西突然安定了下来。
她点点头。
周砚识面色松了松，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擦掉她眼角的眼泪。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在人满为患的狭窄走廊向前面亮光的地方跑去。
一路跑到舞台两侧。
其他人已经都在后台候场了，见周砚识把顾听带来，立刻松了口气。
顾听还是听不见，她慌张地站在第一排，看见周砚识跟唐周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又冲她指指台下正中心的位置。
顾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下一秒，只见少年从舞台边缘蹦了下去，站在了那里。
她来不及再想，身边唐周已经牵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到她们了，主持人提示入场。
顾听胡乱点点头，强压下逃跑的欲.望，指甲掐住掌心，咬牙跟着队伍走了出去。
舞台上灯光亮的刺眼。
顾听走到舞台中央站定，一抬眼，周砚识就站在视线可及处。
顾听茫然又信任地看着他，看见他冲自己僵硬生涩地做了个指挥的动作。
顾听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周砚识会不会指挥都另说，两人从未配合过，真的可以吗？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顾听站在台上，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了点头。
周砚识安抚地冲她眨了眨眼。
很快，音乐响起，周砚识靠近音响的那只手一扬，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顾听看懂了，这是告诉她，音乐已经开始播放了。
几秒钟后，随着她心里倒数节拍逼近，周砚识的右手也开始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最后一根手指消失，顾听孤注一掷，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她边唱边紧张观察着台下人的表情：周砚识打节拍的动作没停滞，其余观众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应该是进对了！
顾听心底狠狠一松。
她牢牢盯着台下阴影里的周砚识，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个动作，只见他右手简单地为她打着节拍，左手抽空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顾听心瞬间又安定了不少。
周砚识这时双手一个打出又合拢的动作，意味着身后合唱开始。
顾听跟着动作放轻声音。
诺大的会场，观众席座无虚席，密密麻麻隐在昏暗的灯光下。
整个会场只有舞台上明亮如昼，舞台最前方的女生，白衣黑裙，干净清澈，像一只高贵又天真的天鹅，在最明亮的地方安静绽放。
女生的两只手微蜷着，细看能看到手掌上与此刻形象截然不同的灰尘，而她的目光，则从头到尾都牢牢看向台下黑暗里、生涩打着节拍的清冷少年。
顾听和周砚识对视着，恍惚间，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彼此对视。
......
演唱的最后一段，是顾听的独唱。
少女声音婉转清澈，轻轻悠悠地顺着麦克飘荡在会场，带着种少年人独有的、遗世独立的美好。
随着台下少年一个漂亮的回收动作，少女歌声缓缓落下尾声。
台下一时掌声雷动。
一班气氛组的喝彩声简直要吵破会场的顶篷，江畅吼破嗓音的“叫好”和蒲主任站起来维持秩序的声音吵成一团。
顾听看着周砚识，红着眼框，浅浅露出微笑。
她微微向台下一鞠躬，结束了自己失聪后第一场灯光下万众瞩目的演出。
作者有话说：
啊，终于写到这里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情景，所以开始了整本书，现在终于写到这里啦！
呜呜感动！
明天开始应该进入新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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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粉的、甜的、触手可及的......勾魂摄魄的。◎
下台之后, 周砚识把顾听带进一个没人的换装室，避免她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尴尬，自己转身去走廊给她找助听器。
顾听忐忑地坐在椅子上，没过多久, 门被人推开, 周砚识带着她的助听器回来了。
顾听赶紧起身, 接过来看了看。
还好, 没被踩坏。
周砚识绅士地转身过去, 给她留出空间。顾听见状, 低头迅速带上助听器，一瞬间, 演出后台嘈杂的声音又倾注回耳朵。
她又重新被世界接纳。
顾听看了看某人的后脑勺，小声说：“我好了。”
“嗯，”周砚识闻言回头, 眼睛没有看她重新带上助听器的耳朵，也没问她“能听见了吗”，他看上去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体面，只说“那出去吧”。
“好。”顾听点头。
校庆还有一会儿才结束, 两个人从后台出来，摸黑绕着旁边的路走到提前给他们预留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坐好。
校庆表演不算长，两人看了半小时，马上校庆要结束了，还一直没听到报高三班级的表演, 顾听侧身小声问周砚识, “怎么没有高三的？”
“......”
少女头发黑而柔顺, 今天为了表演特意披散了下来，这会儿凑过来，一阵清淡的馨香顺着几缕飘过来的发丝轻轻扑进周砚识脸上。
他垂下眸子，看着她凑近的头顶，顿了下才回复，“学校不许高三参加。”
顾听闻言下意识回头，“为什么？”
她话说完，才猛然发现两个人离得有多近，她几乎抬眼就能看到周砚识的睫毛。
其实周砚识的长相很凌厉，尤其是眉眼，冷冷淡淡的线条，凌厉到几乎有些刻薄......但就是有着这么刻薄眉眼的人，刚刚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为自己打着生涩的节拍。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他们的位置又太靠后，突然给人增添了无限的勇气，顾听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眉眼在这夜色中变得无限柔和起来。
她甚至又凑近了些。
周砚识垂眼看她，一动不动，任由她越靠越近。半晌，哑声问：“......怎么了？”
少女语气天真又暧昧，“我发现你......睫毛好长。”
她说话时热气悠悠地喷在他的唇缝上，周砚识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嗯。”
他垂眼，目光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唇瓣上。
粉的、甜的、触手可及的......勾魂摄魄的。
周砚识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无可自拔，在黑暗和无限放大的心跳声里，忍不住轻轻靠近。
一寸，两寸。
顾听感受到了，她顿时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发麻，却僵着没有动作，在心跳如擂中等待着未知的......
突然，灯光骤亮。
演出结束，观众离场。
所有的一切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无处遁行。两人对视一眼，黑暗中的冲动和暧昧都被这突然的光线打断，立刻各自弹开，板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顾听揪着百褶裙的裙摆，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刚刚，周砚识是不是想......
她简直不敢想，怕自己因为心跳过速晕厥在这里。
半响，她听见周砚识声音又沙又哑地说：“走吧。”
顾听立刻弹起来，“嗯！”她起身，同手同脚地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迅速改了回来。
改回来后她忍不住心虚地瞥了瞥跟在后面的周砚识，生怕他发现自己没出息的异样。
一回头，周砚识面色如常，顿了下，问：“怎么了？”
顾听扭回头。
真佩服。
有的人耳朵红成猴屁股了，还能一脸道貌岸然。
走出场馆，还是下午，外面的阳光比里面的白织灯还亮。
顾听又想起刚刚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不让高三的参加？”
周砚识瞥了她一眼，眸子微微一低又很快抬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两秒才语气如常地回答：“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让他们以高考为重。”
两人路过一颗低垂的柳树，柳枝垂下挡在半空，周砚识轻轻扭头躲过。
顾听踮起脚，伸手够了够那颗枯枝。
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高三生，三三两两的，拿着书在操场上边跑边记。
顾听忍不住感慨，自己上高三会不会也变成这样，轻叹一声说：“还有半年，我们也高三了。”
“嗯，”周砚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睛微微眯起，“怕吗？”
顾听收回目光，扭头仰脸看他，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地回他，“不怕啊。”
不是还有你在吗？
周砚识神色不意外，低低“嗯”了声，“别怕。”
未来那么长，我们都可以一起走。
一起走出这座城市，走出痛苦的家庭，走向新的人生。
少年人总是这样的，总把眼前的当做永恒，任何期限都是以“永远”开始，又以“过客”结束。
**
一年后。
“今年的寒假比较短，大家坚持下，从明天，也是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假，过个年回来，年初五回学校上课。”
陈沛民刚说完，底下立刻响起一片哀嚎，“啊？”
“啊什么啊？”陈沛民指着黑板左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剩一百多天就高考了，考完放多久的假不行？好了，别嚎了，课代表过来把卷子发一下。”
“老师！”江畅崩溃了，“就放七天假，还留卷子啊，让不让我们过年了！”
“过年怎么了？”陈沛民毫不客气，他自己过年都做卷子呢，“七天不让你们做卷子，回来你们那脑子还能用吗？”
江畅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了。
“对了，周砚识，”陈沛民突然点名，语气不是很积极向上，“刚刚我来班里的之前，蒲主任特意找我，让我表扬你，他说真不容易啊周砚识这小崽子去年一年都没打架，希望他好好保持剩下半年也别给他搞事，他不想再在领操台上见到你。”
他故意学着蒲主任的腔调，话一说完，全班都不约而同地爆笑起来，一扫刚刚得知过年就放七天假的郁闷。
周砚识：“......”
他摊着脸，戳了两下旁边笑的比谁都起劲儿的顾听。
顾听截住他的手指，笑的更欢了。
周砚识一挑眉，当下反客为主，众目睽睽之下在桌底轻轻捏了捏她用来截手指的白嫩掌心。直到顾听一抖，求饶似的看过来，才轻轻一哂，勉强放了手。
顾听低头看看掌心里的红痕，不服气，把自己的兔子笔袋摆在两张桌子中间，表示暂时绝交。
周砚识立刻低笑一声，手指不老实地去揪兔子耳朵。
前面郑渊忍不住犯贱，推了推眼镜，讳莫如深地问了陈沛民一句，“老师，您知道什么叫做毒奶吗？”
“啊？”陈沛民皱眉，他哪懂得这些年轻人的花花词儿，加上郑渊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太正经，老头儿觉得说不准是什么正经词儿，脑袋一记准备下课之后回办公室查查。
周砚识无语，在后面猛踹了郑渊一脚。
郑渊趴在桌子上闷头笑，又被旁边唐周翻着白眼给了一拳。
因为是假前最后一天，学校破天荒的，下午四点就放他们这群高三生离校了。
四个人并行走着，郑渊问周砚识，“过年怎么过？”
周砚识看了眼顾听，才说：“老样子。”
“啧，真没劲，”郑渊想了想，又说：“不过也还好，你那个便宜弟弟今年不是也来拂林了吗？有你这个珠玉在前，他那个勉勉强强能挤进前两百名的成绩，不够看吧？”
“过年亲戚一问，嚯，都是一个家里的，考出来差一百多分！”
“不是我说，就你那便宜弟弟那小心眼子，不得堵死啊！”郑渊缺德地笑起来。
周砚识听见某个名字皱了皱眉，冷淡道：“管他做什么。”
郑渊耸了耸肩，周砚识这一年修身养性，看着大有回到几年前的那样子，只是还是，一提那母女俩，就故态复萌、戾气横生。
真是——
他感叹着一扭头，看着刚刚还戾气横生的周砚识正俯身轻声问顾听，“小面包想你了，要不要去看看？”
顾听想了想，自己一礼拜没看到小面包了，立刻点头。
周砚识“嗯”了声，勾起一点嘴角。
“......”
郑渊麻木地看着这段互动。
觉得自己刚刚的真情感慨都喂了狗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最近太忙了，昏头呜呜感谢在2023-03-07 23:14:33~2023-03-09 22: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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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缩在自己的红色围巾里，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最近天冷, 小面包又重新被周砚识安置在花房里。
顾听一踏进来，发现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
客厅已经被小面包霸占了，它的窝就摆在客厅正中间，里面铺着柔软的长毛小毯, 左边放着食盆和水盆, 都满满当当的。房门开着, 任由它时不时跑出去溜达散心。
两人进来时, 它正享用完自己的罐头晚餐, 懒洋洋地趴在柔软温暖的窝里打着小瞌睡, 见两人来，很给面子地撩了撩眼皮远远给了个眼神。
顾听：“……”
几天不见, 小面包被周砚识养的越发嚣张了！
她看不下去了，扭头问跟在后面的孩子它爸，“它好舒服, 能不能送它去高考？狗不用高考的吗？”
周砚识脸色严肃，煞有其事地回答：“不能，它没有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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