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宠万爱养出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凡惹了事都是国公爷亲自出面摆平,不然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在京中惹了那么多的‘敌人’。
裴幼宜出了东宫就快步朝着花园走着,远远的听见两个声音。
“完颜,咱们快回大庆殿去吧。”
“嗝……回,回,这就回,这皇宫盖的还挺大的,一时间真找不着,哎,小美人,大庆殿在哪啊?”
裴幼宜远远的看见二人的装束,就知道他们是从大庆殿出来的外国使臣。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的络腮胡醉的东倒西歪,被一个身形略纤细些的人搀着。
醉酒那人虽醉的糊涂,却也不老实,看见有娇小的宫人从旁边路过就要伸手去拽人家。
“完颜,这是在皇宫里不是在咱们辽国,你不要太放肆了。”
完颜哈哈一笑,嚣张道:“我是辽国使臣,是皇帝请来的贵客,不过是和宫女们说说话,算什么放肆。”
裴幼宜想起金儿的话,猜想就是这些使臣喜欢毛手毛脚的,原以为离开大庆殿就能躲开,谁知这二人竟酒后迷路走到花园这边来了!
早上金儿还和她说,官家最看重面子,年节这天使臣们在宫里闯下祸事,官家也不会责罚。
又时还会把被轻薄的宫人直接赐给使臣,这些宫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
使臣来朝不过几年的功夫,时间一到,人家拍拍屁股走了,完全不管这些宫人。
裴幼宜不愿与这二人有接触,见花园的门就在眼前,她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提着灯笼小心的在花园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赵恒的影子。。
她想着应该是自己来早了,就四处闲逛准备等他一会,若是一会赵恒还不出现,她就要先回东宫了。
毕竟是悄悄跑出来的,若真被太子发现,让金儿玉儿和她一起被牵连责骂,那就不好了。
在裴幼宜心里,太子赵恂比起自己原来在宫外的教书先生还要刻板守旧。
当初她在宫外无法无天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留着长胡子的老夫子。
夫子虽然不会打她手掌心,但是她要是背错了书,夫子一个眼神过来,她就遍体生寒。
赵恂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说话行事与老夫子别无二致,所以裴幼宜才会对他心生畏惧。
她又在花园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赵恒,裴幼宜在心里暗骂几句赵恒不守时间,随后就准备回东宫了。
正走着,她听见前方传来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想也知道定是那两个醉酒的辽国使臣。
裴幼宜不想生事,四下张望着看哪里可以藏身,结果正好撞上一双喝的通红的醉眼。
“小美人,你来给我带路!”完颜口吃不清的喊道。
裴幼宜转身慌不择路的想走开,却听见身后脚步变快,分明是那二人追了上来,其中一人劝道:“完颜,不要在皇宫里生事。”
名叫完颜的络腮胡大汉三两步跑到裴幼宜面前,猥琐的笑着,又抬头对着那人说道:“我就是说说话,怎么就生事了呢?”
说着他低头看着裴幼宜,饶是醉眼朦胧,也能看出她的好相貌,便出言调戏:
“小美人,你不如出宫做我的媳妇,与其在这宫里伺候人,不如出宫伺候我,爷心情好了,还能多给你几个钱花,哈哈哈。”
他觉得自己幽默,说出的话把自己给逗笑了,但裴幼宜却冷着脸不想理他,拿出小姐的架势,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转身要走。
但无奈她穿着宫女的衣裳,气势弱了不少。
那人被裴幼宜一瞪,反而来了脾气,伸手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呵斥道:“小宫女,敢瞪本大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幼宜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那完颜身强体壮,一身的酒气,裴幼宜挣脱不得,就连他身边的同僚也拉不住他。
裴幼宜又急又气,不争气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此时她也不想别的,只想赶紧离开花园,回到东宫。
大庆殿上。
曹都知站在太子身后,面色凝重,脚下踟躇,心中十分犹豫。
方才他估摸着快到晚膳时间,便按照太子的吩咐会东宫去找幼宜姑娘,让她点菜。
谁知他在配殿敲了半晌的门,出来应答的只有金儿和玉儿,一问才知道,二大王撺掇着幼宜姑娘悄悄出去了。
曹都知有些担心,不知要不要将这消息告诉太子。
太子今早特意吩咐幼宜姑娘不让她出去,这若是让太子知道了,幼宜姑娘定是要被责骂了。
他犹豫的身影被赵恂余光扫到,便扭头看着他以示询问,曹都知俯身上前,向他说了裴幼宜悄悄出门的事情。
太子眼光向殿内一扫,就看见赵恒已经不在席上,同时席间三三两个也空着几个位置,尤其是两位辽国使臣出去许久也不见回席。
赵恂叹了口气,许是酒气上涌,此时心中也有些不安烦躁,于是向官家说自己要去更衣,随后便起身出了大庆殿。
出了大庆殿,他便直接奔着花园去了,不用想也知道,若这二人约着见面,那定是在花园。
裴幼宜这边被那辽国使臣拽住胳膊,慌乱中她只能表明身份,大声喊道:“你!不得放肆!我是齐国公独女!”
谁知那人听完并不害怕,反而以为她在虚张声势,哈哈一笑随后戏谑道:
“你若是齐国公独女,那我就是辽国的王爷!今日我就看看这高门贵女玩起来是什么滋味!”
说着就拽着她往一旁的亭子里带,裴幼宜害怕极了,死死攥着领口,指节都发白。
完颜见她害怕,心中更是得意,嘴上也愈发下流起来,手上更加用力,三两下裴幼宜的衣袖扯坏了。
正当她绝望之际,远远地只听见姜都知大喝一声:“天子脚下!岂敢放肆!”
裴幼宜循声扭过头去,糊满泪水的眼睛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青色影子快步向她走来。
花园的烛火映照在赵恂白壁一般的面孔上,完美如面具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愠色。
往日里平静如一潭静水般的眼睛此时闪烁着点点火光,远山一般的眉毛此时也簇了起来。
赵恂一把握住完颜的手臂,他身高与完颜相当,但却没有辽国人那般壮硕。
饶是如此,完颜手臂上传来的痛感,也让他对这个冷峻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侧目。
就算完颜此刻醉的不认爹娘,他也不会不认得这身衮冕。
见来人是当朝太子,完颜和同僚赶紧跪地行礼,裴幼宜摆脱了钳制,快步的跑到了太子身后。
就算她平日里怕极了赵恂,现在这场面上,也只有赵恂是她最信任的人,更何况是赵恂救下了她。
裴幼宜在赵恂身后,一遍整理着自己被扯坏的衣袖,一边小声抽噎着。
完颜跪在地上嘴上胡乱的辩解着,说得都是些酒后无意之类的废话。
赵恂皱着眉头,一来生气裴幼宜不听他的话四处乱跑。
二来见到她这幅狼狈样子,和她衣袖下露出一段嫩藕似的手臂,联想到方才完颜对她说的混账话,赵恂便怒意更甚,朗声道:
“皇城之内,岂容你等放肆!来人,送辽国使臣出宫!”
姜都知闻言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小黄门指引着使臣出宫。
姜都知又叫身后的一个小黄门脱下外裳,从头到脚的整个给裴幼宜罩住。
见使臣走远,赵恂转身,静静的看着那呜咽着的小小身躯。
裴幼宜哭的真心,又倍感委屈,嘴唇微微嘟着,却早已没了血色,变成一片惨白,鼻尖红彤彤的,还不停的抽泣着。
小手已经是不住的擦着眼泪,但豆大的泪水还是径直落下来,打湿了衣裳。
赵恂见她慌乱的抹着眼泪,又手忙脚乱的用手拢着被扯坏的衣裳,一时间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心跳也快的出奇,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让他骤然生出一股怒意,
但这怒意却不是对着裴幼宜,一想起方才那辽国使臣的轻薄行径,赵恂宽大袍袖下的双手就紧紧攥起。
他不知是因为自己饮了酒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赵恂忍不住想说些什么,虽然已经是缓和了的语气,但听起来还像是斥责:“我一早叫你不要出门,为何还要出来!”
裴幼宜被他喝的一愣,随后呜呜哭的更伤心了。
但今日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她抬起头,红彤彤小兔子一般的眼睛盯着赵恂,委屈道:“我已经这么委屈,殿下为什么还要说我,却不去责罚他!”
她语气委屈,嘴唇一瘪,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当真是我见垂怜。
这幅也让赵恂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更甚!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叫人将她团团围住,不许让旁人看见她的脸,这才带着裴幼宜往东宫走去。
没走几步,就碰见了珊珊来迟的赵恒,他一见到太子这个大哥也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更何况他是悄悄从宴上跑出来的。
赵恒身后还跟着魏王幺女赵宝珠,以及一些旁的贵女和宗室子们。
这些人一看见冷着脸的赵恂,纷纷说自己有事都走了,不到片刻花园中就只剩下赵恒了。
人散了,赵恒才听见太子身后的队伍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啼哭声,即使是被罩住了头脸,仅看着那露在外面的小巧下巴,他也知道是秧秧在哭。
赵恒虽然纨绔,但是不并不傻,想也知道,定是秧秧来早了在花园里碰见什么事了。
他正欲开口为秧秧解释,就见太子冷着脸说道:“年节大宴,你我是皇子,不得随意离席,姜都知送她回东宫,你随我回宴上去。”
赵恒担忧的眼神望着低头呜咽的裴幼宜,听得他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恨不得马上拽住裴幼宜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恒原地张望着,见姜都知带着她走远了,这才满心疑惑的快步跟上太子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赵恂,我恨你是块木头!
第7章
◎“你以后不许再来招惹!”◎
回去的路上,裴幼宜越哭越伤心,豆大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她气自己,也气太子。
那使臣那般轻薄自己,太子竟没有惩罚他,还那么轻易的就放他走了。
回了东宫,金玉二人见这一派杂乱样子,也知道定是生事了,压下心中的疑惑,赶紧将裴幼宜带去内间更衣。
姜都知留了个心思一直站在外间没走。
果真不过片刻就听见内间带着哭腔的喊声:“姜都知呢!走了没有!”
姜都知赶紧答应:“姑娘,奴才就在外间呢。”
裴幼宜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一张脸哭的潦草,怒气冲冲道:
“你去告诉赵恂,若是厌恶我,就去向官家请旨,赶紧送我出宫与家人团聚,天下这么大,八字相合之人定是还有许多,何必留我在他眼前,让他生厌!”
裴幼宜气到极点,连礼数也顾不得,竟直呼起太子的大名。
姜都知赶紧躬身小心道:“姑娘何出此言,太子殿下并不厌恶姑娘。”
金儿站在裴幼宜身侧,用手绢小心的给她擦着眼泪,裴幼宜接着委屈道:
“今日那辽国使臣那样欺负我,赵恂竟话都不为我说一句,直接放了那人离开,这不就是欺负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吗,若是我父亲还在京中,我哪会受这样的委屈,赵恂就是厌恶我,所以才和那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说道后面,裴幼宜直接捂脸呜咽起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母又不在身边,见她这样难过,姜都知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裴幼宜说得不是气话,她真是这么想的。
自从那日在书房,自己和赵恂说过几句话之后,赵恂就在书桌中间放了屏风。
从那时起,裴幼宜就觉得太子看不起自己,自己已经很守规矩,而且在性子也已经收敛了很多,他凭什么厌恶自己!
本来今天看太子天神下凡一般的救自己于水火,裴幼宜心里是有些感激的,但是后续的行为却让裴幼宜的心凉透了。
姜都知知道裴幼宜是小孩子心性,好多事情一时半会都想不明白,于是特意留下为她解释。
“姑娘聪慧,定知道女子清白二字最为重要,那辽国浪荡子纠缠姑娘,甚至弄破了姑娘的衣裳,
好在今日姑娘穿着宫女的衣裳,叫他一时间难以分辨,可若是太子殿下追究那二人的责任,姑娘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人言可畏,即便花园中没有发生什么,但姑娘清誉受损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为保姑娘清誉,殿下只能将这件事这么遮掩过去了。”
裴幼宜不傻,知道姜都知说得确实有道理。
若是真要治那二人的罪,那就要将今日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即便自己没有与那辽国使臣发生什么,到时候恐怕也是有口难言。
想到此处,裴幼宜瞬间心虚下来,低声问道:“可是……我为了威吓那人,已经说了自己是齐国公独女……”
姜都知柔声安慰到:
“那人醉酒,加上花园烛火暗,那人也未必记得姑娘样貌。
姑娘在内廷走动,再也不会与那人有什么接触,姑娘大可放心,过了今晚,此事就算是了了。
哪怕日后他真提起此事,只要太子殿下出面作证说花园中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就行了。”
裴幼宜点点头,她是想不了这么多,也想不了这么周全。
太子不过比自己年长五岁,行事却能如此谨慎,裴幼宜真是有些自愧不如。
但是赵恒也不过只比太子小了一岁,整日里他却也总想着与自己玩闹。
由此看来,不是自己太笨,而是太子太聪慧,裴幼宜安慰好自己,金儿拿来一碗热热的参茶给她暖身子,姜都知见她神色恢复平静,也就放心了。
赵恒跟在赵恂身后走在回大庆殿的路上,想起方才裴幼宜的哭腔,赵恒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小心向太子辩解道:
“大哥,是我叫幼宜姑娘出来的,还请你不要责骂她。”
听见赵恒的话,赵恂脚下一滞,忽然停下脚步站定了身子,赵恒只得随着他停了下来。
赵恂扭头严肃道:“挡灾之事本就无稽,但她既然来了,我也只能小心对待,裴幼宜身份特殊,她出事就是在给我惹事,你以后不许再来招惹!”
赵恒理亏,只能连连点头应下。
回到宴上,又是一番歌舞表演,亥时末,大宴终于结束,官家在曹都知的搀扶下离了席。
太子一直随着官家回到福宁殿,又给皇后请过安,之后才回了东宫。
刚一进宫门,姜都知就迎了上来。
进到正殿,三五个小黄门走过来替太子更衣,曹都知吩咐人去准备醒酒汤再煨些暖胃的粥,之后就垂手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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