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为首的马车旁,左安像是听了车中人的吩咐,视线频频朝这边望来,随后他便催动马蹄朝她们的马车过来了。
“左护卫,怎么不走了?”祁涟问。
“衡大娘子,待会儿进城咱们就得分开走了,公子已经安排了人护送你们到住处休息,之后见您父亲的事我们也会帮您安排的。”
左安一本正经地说完,脸色突然便是一改,他眉眼上挑,眼睛朝祁涟飞快地眨了几下。
祁涟看出他是有些话想说的表情,但她那爱捉弄人的性子上来,却偏偏不打算如了左安的意。
第三十四章 花孔雀
再者说,现在他们算是寄人篱下,什么事情都要仰仗左脉之,八卦太多不算什么好事儿,便爽快地应了声。
祁涟唇角微挑,严肃正经又带着几分看戏似的乐趣看着左安,“左公子愿意带我们姐弟到雍城来寻亲我们已是感激不尽了,自然是公子安排便是,我们姐弟都听公子的安排。”
左安一下子泄了气,没能倾诉的失望就写在脸上。
本想讲讲公子的事,奈何对方根本不接茬儿,对于一个充满八卦之心的人来说,这是多难受的事啊!
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呆愣半晌,左安想着也不用他多舌,待会儿他们就能看见他想说的一切,说不定,还更能震撼一下这群乡下人呢!
哼。
随后他颇有些无趣地调转马头,又重新回了左脉之的马车旁。
车队又开始行进起来,祁涟发现,车队其余的马车都渐渐与为首的马车脱离开来。
……
雍城作为乾国都城,一天之内往来于城间的车马行人不甚繁几。
随着车队越发地接近城门口,队伍中汇入的行人和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祁涟他们和左脉之所乘那辆马车的距离便越发地远了。
通过入城检查,他们很容易地就进入了雍城。
作为六朝古都,雍城经过几代王朝的修缮,已成为这片大陆上最为雄伟的城池之一,是一座盘踞在陆地上的庞然大物。
祁涟他们从南城门进入雍城,一入到城中,映之和语嫣便迫不及待地撩起车帘打量着繁华的城池。
车行过一段时间,马车外小贩的叫卖声便响了起来,他们已经进入了南城较为繁华的区域。
耳边又不断响起小弟小妹对于这新奇事物的惊叹之声,祁涟心中思绪万千。
没有人知道,祁涟几乎是以膜拜又怀念的心情看着这繁华的城池。
她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雍城,前世离开的时候城中血流成河、一片残垣断壁,却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又能亲眼目睹它的繁华生机。
这一刻,祁涟才隐约有一丝体会,一位真正的帝王应当是如何的。
“大姐二姐,你们快看,路边有好多年轻的小姐姐。”
忽地,衡小弟的惊呼拉回了祁涟的思绪。
语嫣已经伸头出去打望了。
祁涟同样探头望去,她便明白刚才左安蠢蠢欲动是想说些什么。
只见前方大约离他们的马车百丈远的地方,左脉之所乘的马车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全是些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他们如同蜜蜂见了蜂蜜似地想要往左脉之马车边靠,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有香囊、鲜花和水果往马车上掷去。
左安那高大的身形已经被挤得不成样子,骑马护卫在马车旁,间或还会被东西砸到。
见这情形,祁涟很是为他觉得疼痛了一会儿,怪不得他们的马车要同左脉之的分开呢,这般的无妄之灾,祁涟可不想遭遇。
“南烛公子,南烛公子。”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公子,您看看我,您不在雍城的日子里,奴家可想您呢!”
“公子”
“公子”
“……”
能容得八辆马车并行的承天路,居然被这些小娘子们占满了。
岂知,这些都还算不得什么。
与那些路上站着的平民家的小娘子相比,那些自诩世家贵族的小娘子们对待钦慕之人的行为自然就要含蓄一些的了。
她们自然不会如刚才那些百姓家的小娘子般,舍得撕下脸皮当着众人叫喊。
可她们却会指使着侍从丫鬟使劲儿地朝马车上投掷着鲜花,做出这些大场面来。
而她们自己呢,便会面若三月桃花,眼带风情月意地打量着马车的方向,希望南烛公子能够看到她们的小女儿家心思,眼神略过时,与她们神思相交。
城南的留香楼乃是雍城几个有名的大酒楼之一,这里之所以生意那么火爆,不仅是因为这里别出心裁地以花入宴的留香宴,还因为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既是由南城门入城的必经之路,旁边又紧临着雍城一处绝佳的约会游览之地,登高远望,既看得城中的繁华热闹,又瞧得临水畔的清风雅绝、美景如画。
得知左脉之的马车今日会从城南入城,留香楼早早便被这些贵族小娘子们包下。
马车才刚路过留香楼,漫天花雨立刻飘散而下,二楼围栏边妖娆多姿的舞娘开始翩翩起舞,乐师也奏响高妙的乐曲。
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一个男子。
上辈子,祁涟听过不少那些贵族女子追求郎君们的“英勇事迹”,但如此这般地疯狂追逐这些当世的名流公子,着实是祁涟没有见过的。
今次实在是开了眼界了。
左脉之也不愧他南烛公子的雅名,对于这等能够传播他“风流”的场面也是从来不会让这些卿卿娘子们寒心。
自进入雍城起,他便撩起了马车的帘子,让这些小娘子们都能看见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容貌。
有时看到些十分有趣儿的场景,也不会吝啬他那令人倾倒的笑容,每每此时都会引得一些小娘子们惊呼,不知害了多少小娘子们的芳心。
左安躲避着不时飞来的“暗器“,一边朝左脉之抱怨,“公子,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出门了,您倒是风光了,可属下却是遭了罪了。”
话落又是一个香包袭来,正正儿地打在左安眼睛上。
左安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唉哟,那个不长眼睛的扔的呀!我家公子可不喜欢这般粗鲁的小娘子。”
可眼下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左脉之身上,万不会有人管他的死活嘞!
左安实在是委屈极了。
离都半年,这些小娘子真是比以前还更加厉害了。
如此疯狂,着实是祁涟没有见过的。
她十年不在这世间,没想到如今的风气已经变得如此开放了,连如今的小娘子们,也如此地大胆了。
“骚包。”
再也没有了什么看热闹的心情,祁涟暗自嘀咕了一声,便恨恨地放下了帘子。
第三十五章 左光霁
“大姐,你怎么不看了,外面这么热闹。”
映之不明就里,他兴趣正浓,明明好好地怎么突然就不看了。
祁涟吐了口浊气,看向萌萌哒的映之认真道,“映之,此等热闹看看就好,你可千万别学!需知君子要文质彬彬,这般喜好浮夸、场面可不是君子所为。”
映之立刻懂事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知道大姐好像不太喜欢这个漂亮大哥哥,总是叮嘱他不要跟着大哥哥学,虽然他觉得也没见大哥哥做过什么坏事,但听大姐的总是没错的。
毕竟要是不听大姐的话,那他可是要被罚写许多篇大字的。
祁涟这下满意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这一路行来,祁涟确实听过几次南烛公子的大名,因他求学时居于千秋书院的南烛亭,他的那些同窗们便给他取了个雅号,之后渐渐传开,世人便惯常以南烛公子称呼他了。
知道他是当今丞相左光霁的嫡长子,也知他师从当世大儒,容貌才情名动天下,但祁涟今日着实被这大场面给惊呆了。
她依稀记得他小时可不是这样喜爱张扬的性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难说人的性子不会改变什么。
虽然震惊于当下小娘子的大胆奔放,可难说这样的情况不是左脉之刻意造成的。
他今日这样的行为,属实不是祁涟所欣赏的。
一直以来,她便觉得君子行事须得温文尔雅、谦和有训,不做媚人之态,
而像左脉之这样招摇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实在是当得起“骚包”二字。
马车磕磕绊绊行过留香楼,车队朝不同方向驶去,人群喧哗之声也渐渐远去。
雍城位于两座横亘于玄奕大陆的巍峨大川之间,土地平旷,土壤肥沃,整个城内地势起伏不大,修建地十分方正。
左脉之暂时将祁涟姐弟安排在了南城新乐坊串儿胡同之中的一处小院,这是他名下的一处私产,除了几个心腹以外,没人知道这间屋子是在他的名下。
因着这两日祁涟他们初到雍城,人生地不熟的便没出门,吃穿之事都由左安来安排了,便不知道因为左脉之的回城在雍城世族圈子里引起了多大的动荡。
那些因为左脉之不在雍城而平息下来的宴饮游乐好像一夜之间又重新折腾了起来,延邀的帖子如雪花一般从各处飘来,堆满了他所住的暮苍梧。
不过这些左脉之全都没理睬,尽皆丢给了左安,他一回左府便径直去了府中的书房澄心堂。
左脉之回城之时引起的阵仗,自然瞒不过耳目遍及雍城的丞相左光霁。
柳西左氏乃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深厚,枝繁叶茂。
虽然祖地并不在雍城,但左氏在这里有个极大的宅子,如今落脚在雍城的这一支左氏便尽皆居住于此。
乐怡郡主离奇离世,后来令慧长公主下嫁左光霁,贺正为了显示他对左光霁的器重,便将靠近左府的一处皇家园林“景慧园”赐给了令慧公主作为公主府,左光霁与令慧公主成婚之后便搬到了公主府居住。
令惠公主嫁入左府之时左脉之早已知晓人事,对于令慧公主这位继母却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因此左脉之作为左光霁的嫡长子,却并未跟随父亲一起居住于景慧园,而是依旧住在左府。
虽未明言身份,可众人都已默认,这位芝兰玉树、冠绝天下的南烛公子便是下一任左氏族长,而这偌大的左府也将由他继承。
左脉之回城,父子俩相见并未选择在公主府,而是于左府主院书房的澄心堂之内相见。
距离左脉之离京已半年有余,父子俩虽然时常书信联系,但再次相见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左光霁如今虽已过不惑之年,却并无寻常四十男子常见的那种油腻,依旧俊朗不凡,就如那等被人经年温养的美玉,光蕴内藏,朗润光明,比之寻常年轻男子,更多了几分岁月带来的成熟韵味。
虽然已娶了两任妻子,中有一人还是皇帝之妹令惠长公主,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离家之前,左脉之见父亲身上还是一股压制不住的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但这半年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他身上的气势也好似收敛许多。
左光霁乍见长子也觉变化颇大。
脉之今年不过十九,尚在生长,经过这半年的磨练,他身量又拔高了些许,面容愈发显得俊挺,也越来越有他母亲和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诚然左脉之内心里对父亲是尊敬的,可因为早已离世的母亲,父子俩之间早就心生隔阂。
每次相见,虽然心中都十分记挂对方,但相处之间总有些生分。
“父亲。”
见到左光霁推门而入,左脉之躬身行礼道。
左光霁眉眼扫过大儿,心中有许多感慨,虽不善表达,但这半年来他心中对儿子的牵挂却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
他走上前去,本想与儿子拥抱一下,思虑良久,想到父子之间许多年的嫌隙,最终便只是轻轻地抚了下他的肩膀,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左丞相。
左光霁走到书案之后坐下,抬头对左脉之说道,“此次事情完成地不错,想来陛下那里会有一番嘉奖。明日你将折子递上去,不出三日,陛下当会召你入宫的。”
左脉之面露恭敬之色,朝皇宫方向一揖道,“都是儿子应当做的,承蒙陛下看重,自当尽力而为。”
左光霁又对此次出行事务的一些细节做了询问,左脉之皆一一细致地回答了。
父子俩说完公事,屋内随即陷入一阵沉默。
左光霁看着儿子沉静的面庞,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平日于政事上运筹帷幄的左丞相,在做为一个父亲之时,实在是个言辞笨拙之人。
左脉之抿了抿唇,上前为左光霁的茶杯里添了些水,然后才道,“此次出行,儿子路过祈城时见了如今泾阳的马刺史,儿子依稀记得他是马伯父的弟弟?”
第三十六章 祖孙
朝中现任吏部尚书马长赐,自大夏朝之时便与左光霁一同为官,乃是左光霁的至交好友。
虽如今朝中官员不敢光明正大地结党,但私下里官员们都将以左光霁和马长赐为首的一派称作‘前朝党’。
左脉之与他也颇为熟悉,寻常便唤他马伯父。
左光霁闻言沉思了一会才道,“不错,钧道兄确实有个弟弟,如今外任泾阳刺史,怎么他出了什么事吗?”
左脉之低眉颔首,“暂时还未,不过我此番路过祈城,发现当地的百姓对于这位刺史十分的不满,一番调查之下,发现这位马刺史这些年外任地方时,实在无所作为,反而因为剿匪不利、收受贿赂等事情在百姓之中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名声。”
“孩儿觉得,此时朝中正是风起云涌、波谲云诡之际,陛下对待父亲的信任也不胜往昔,再让这位马刺史在地方为非作歹下去,恐对咱们不利,儿子只希望父亲和马伯父有所准备。”
左光霁脸色凝滞地听完这番话,又朝左脉之点了点头,“此事你考虑得极为周全,既然那马长德外任地方多年,也是时候该回雍城来了,这事为父已经知道了,你便不必再管了!”
十一年前,左光霁于大夏衰微之际慧眼看出贺正有君临天下之象,带领左氏投靠于他,并辅助其建立乾国,居功至伟,甚至名声一度有盖过正主的风头。
且这些年贺正一直很器重他,让他依旧稳坐于丞相之位。
并且随着左光霁的年龄渐大,他于政事上的手段也越发娴熟老辣,权势之盛,更胜于前夏朝之时。
在整个乾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可触其锋芒。
众人如今看待左府皆是鲜花着景,一派花团锦簇的场面,岂不知道这大权之下又有多少暗流汹涌。
随着这些年乾国的局势稳定下来,贺正也算坐稳了皇位,他这些年年纪越大心思也愈发深沉,心性反而不同当年豁达,已是将帝王心术运用地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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