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两颗豆芽菜还看着祁涟,她想了想,对两人说道,“看这附近都是农田,想来离有人家的村子距离已经不远了,咱们先找些食物垫垫肚子,午后便出发找人家夜晚投宿。”
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能否找到愿意招待他们的人家,施舍他们一顿热汤水。
蓦然又想起方才从她眼前略过的小河,祁涟眼中就是一亮。
既然附近有河,那河中定有鱼虾。
到不如在那冰面上凿出一个洞来,水下的鱼儿们浮起来呼吸新鲜空气之时捉上几条,不正可以解了他们当前的困境吗?
想到这里,祁涟便招手让那两颗豆芽菜上前来。
说了这个法子,又嘱咐了一番,让他们上冰面时小心一些,先查看那冰面是否牢固再行动。
二妹衡语嫣和小弟衡映之都听得是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对大姐的敬佩之意。
语嫣握紧拳头,拍着小胸脯对着祁涟保证道,“放心吧大姐,我可会捕鱼了,村子里的男孩子都不是我的对手呢!”
映之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大姐,二姐可厉害了,映之也会努力的,一定让大姐吃上鱼。”
他眉间神色飞扬,一想到他们就要有食物了,有些消瘦的脸上也显得有生气起来,一双纯净无暇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和向往。
就是配着一张大花脸,实在是滑稽又可爱!
“扑哧~”一声,祁涟忍不住乐了。
她轻轻拍了拍映之的小手,用“十分少见”的温柔语气说道,“好了,你和二姐快去吧!”
眼睛瞧着两颗豆芽菜走远,祁涟心中感慨!
是否自己转世重生,连心境都变了,以前她可是从不轻易与人亲近的,而此时这老母亲一般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呢!
明明她可是高高在上的涟漪公主!
怎么就对才认识的两个平民孩子如此亲近了,祁涟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衡语嫣和衡映之这两个孩子,眼神是在太过清澈,而自己也渴望一点人间温暖、骨肉亲情,才会不自觉地对他们产生几分亲近之意吧!
距离太远,祁涟也无法凭借肉眼看清那不远处河面上冰层有多厚,她身子又虚,此刻靠大树坐着,想要站起来也是件困难的事。
只得让姐弟二人先去找些石头木棒之类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破开冰面。
衡语嫣和衡映之都是乡下长大的小孩,平日里除了满村子乱窜,帮着娘亲和大姐干活儿也是少不了的。
第六章 凿冰
没一会儿就见姐弟两个一人抱一个石头,肩上架着木棍就过来了,两孩子向祁涟招呼了一声便向着冰面行去了。
估摸着已是清理过了,两颗豆芽菜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小弟衡映之年纪还小,全是稚童模样。
二妹衡语嫣不过九岁,许是平日里总是爱和男孩儿一道玩耍的原因,她是三姐妹中身子最为康健的,身高相比同龄孩子要高上几分。
不过想是近来吃住皆不是十分如意,姐弟俩面色都有些蜡黄,两双杏眼嵌在瘦黄的小脸上,到显得眼睛越发大而明亮。
身上也没几两肉,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以彼知己,祁涟这副身子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不过姐弟两人骨像皆是美人模样,要是褪了这肤色,再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想来也是一副好相貌。
可见这衡家父母也一定都是长相十分出色的男女。
等到她们找到了落脚处,祁涟再用些养肤的方子将这身子再好好保养一番,到时虽算不上绝色佳人,但秀丽婉约总是有的吧!
思考罢,祁涟也是长舒了口气。
她前世十分貌美,曾被当世大儒赞过妖媚天成、玉骨冰肌,有仙人之姿。
纵然那美貌从未为她带来什么好处,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得到了,那再失去就是十分难受的一件事了。
……
一日未进食了,两个小家伙依旧是生气勃勃的样子,一人抱着一块石头满是干劲儿,可再怎么样,那力道始终还是不如男子。
两人身量都不高,走上冰面之后,歪歪斜斜,几欲滑倒,看得祁涟心惊胆颤地。
“罢了,你们两个回来吧!还是姐姐来吧。”祁涟紧锁着眉头,望着渐渐行远的姐弟二人开口唤道。
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子在河面上跌跌撞撞地走着,祁涟到底是不放心的,也不是心疼他俩摔跤,而是害怕动静太大,惊走了冰层下面的鱼群。
谁知语嫣转头朝她灿然一笑,“没事儿的大姐,我们能行的。”
衡映之也像是附和二姐的话似的,小身子停了下来,小脑袋一点,非常郑重地向祁涟保证道,“大姐放心,映之是男子汉,映之会努力照顾好你的。”
饶是这样,祁涟还是不太放心,依旧披了一件破旧的棉袄站了起来。
虽然祁涟已经接受了她变成衡语璇的事实,但从生理上实在还没那么快能适应。
原主的身子虚弱地跟个小鸡仔儿似地,祁涟刚扶着树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在原地深呼了好几口气,那股子晕劲儿才堪堪过去。
前世她幼年虽受苦颇多,但身子一直较为健壮,大一些之后嬷嬷还专门教了一套练身的功夫给她,所以祁涟自十岁后就连风寒感冒这类的病症也少得。
现在突然成了“林妹妹”,心里一时间还不能完全适应。
“罢了,我还是认清现实吧!”
待到祁涟再一次靠着树干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后,祁涟终于放弃了要自己动手的打算。
第七章 破庙
此刻她面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气喘吁吁,发丝蓬乱,衣裳也不甚整洁。
此等不雅的举动,实在是祁涟公主之尊从未做过的。
还好她如今已是换了皮相,若是前世的涟漪公主作出这样不雅的举动,面皮薄的祁涟可是要羞死的了。
……
好在捕鱼计划虽然进行地磕磕绊绊,但最终成果却是喜人的。
二妹语嫣手疾眼快,加上冬日里河流冰封,无人捕鱼,小河里的鲤鱼长得甚为肥美,两孩子捕了两条十分肥硕的鲤鱼。
然后手脚麻利地刮去鱼鳞,刨去内脏,生火搭灶,三人便满心期待地围在火堆旁,等待着美味的烤鱼。
小孩子则更为直白,映之蹲在烤鱼旁,咽口水的声音连祁涟都听见了。
可见姐弟几人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头。
祁涟已是将自己整理了一番,此时也是睁着新奇又期待的眼眸看着炙烤中的鲤鱼,口中液体分泌得旺盛。
烤鱼虽然没有调味,但味道却十分鲜美。
这副身子许久未沾荤腥,好不容易解决了饭食,祁涟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这晚上居住的问题又让她头疼起来。
她身子实在是虚弱,今天也不打算行路,便想着在附近找个地方好好休憩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附近确实有村落聚居,他们在道旁看见的农田也是这些人家的。
可惜这里的人相当排外,他们遍访了整个村子,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借宿给姐弟三人。
最后一户人家遇见的老太太,看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实在可怜,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说村口有间破庙还能避下风雪,又给了他们几根山药便闭紧了房门。
村口的破庙虽然杂物许多,但确如那老太太说的那样,屋顶和窗户都还能挡风避雪,他们便决定今夜歇在此处。
祁涟自觉身娇玉贵,便没动手,指挥着两颗豆芽菜在破庙收拾了一块干净的地面,又将庙里挂的经幡扯下来挡在了风口,屋子里好歹暖和了一些。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祁涟身子早就乏了,脑子里也乱的厉害。
她啃了几口老太太送的山药,又被暖烘烘的火堆烤地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便靠着柱子睡着了。
可睡得也并不安稳,梦中一直反反复复地闪过一些前世的片段,有父皇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被掳出雍城时满城百姓的尸.体。
甚至,是一些她不愿意想起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耻辱和疼痛。
那些在她身上粗鲁动作的大手,和那些裹挟着马粪与汗液的刺鼻味道。
“不,不要……”
祁涟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她靠着柱子坐了起来,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眼神中依稀还流露出梦中的那种恐惧和不安,是在她眼里少见的情绪。
此刻已是深夜,天地间静得只听得见大风刮过树梢的呼啸。
好像除了祁涟自己和雪,什么也不存在似的。
透过窗棂间的缝隙,她看见外面刮过鹅毛般的大雪。
第八章 惊马
一时间好似又回到了她死的那一日,她不安地用双手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待到过了一会儿,祁涟才从那惊惧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她起身看了看窝在火堆旁睡得正安详的弟妹,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一时间没了睡意。
也不知道当今是个什么世道,她将这两颗豆芽菜送到雍城之后又该怎么打算,眼下都是个不确定的事。
祁涟想着这些出神。
许是晚睡时喝了些雪水的缘故,祁涟坐了一会儿,下腹便觉得有些涨涨的难受。
人有三急,有时候是连公主殿下都不能避免。
她慢慢挪到门口,借着月光,看见门外不远处有一片矮矮的树丛。
正好有个半人高的样子,虽然那处昏暗透风,但也算是有个遮挡。
好歹安慰了祁涟一颗骄矜之心,全了她仅剩的一点体面,是这会儿祁涟觉得最佳的方便之处了。
……
时近夜半,四下寂静,只余风声呼啸,树丛里,祁涟正为解决了生理问题而稍感轻松。
渐渐而来疾奔的马蹄声和马车压过落雪的声音却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月光皎洁,虽是深夜,祁涟也能看清院中的情形。
很快,离着树丛不远处的院子中便停了几辆马车。
周围一队骑着马的黑衣人,个个腰上带着刀,行动之间迅速且安静,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祁涟一看呼吸便是一紧,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再不敢动作。
这厢左安勒了缰绳,动作轻盈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来到为首那马车旁边,恭敬地开口,“公子,此处靠近旭阳山,所居的庄户人家不多,提前来警戒的兄弟说,这里只有这间破庙可以暂时歇脚。今夜咱们是否就暂居此处?“
“可。“
短暂的一声从封闭的车厢内传来,声音是银瓶乍破、初雪消融般地清冽,偏又带着一丝丝倦怠之后慵懒的意味。
听见车中人的吩咐,余下的人都迅速动作起来,一队二三十个高壮男子没发出任何声音。
稍过一会儿,一个身穿月白长袍、肩披雪白狐裘披风的俊美男子便立在马车旁。
祁涟透过枝桠间的缝隙打眼儿一瞧,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大概说的就是此人了吧!
他身材颀长,姿态飘逸,如山间松柏般从容内敛;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又如山巅冰雪般高洁出尘。
凝脂雪肤,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挑,平添几分风流,光华流转之间,勾人十分魂魄。
如此相貌的男子,真是祁涟平生仅见。
遥想前世,大概也只得年轻时有霁月公子之称的左相可堪媲美了吧!
祁涟一时间想得出神。
这边,左脉之下了马车便伸手按了按眉角。
没日没夜的赶路确实让他有些倦怠,看了看周遭环境,他低声吩咐左安,“安排好值夜的人,注意警戒,马车里面的人,给他们喂点东西,看好。”
听他吩咐,左安便沉声回答,“是,公子。”
见得他们公子迈步朝破庙里走去,左安才挺起腰来,眼神儿悄悄瞟了他背影一眼。
第九章
心底真是忍不住地羡慕嫉妒,果真不亏是他家公子,赶了这么多天路,风姿还是如此俊逸出尘,看不出丝毫倦怠。
再细瞧那衣服摆儿,更是连一丝褶子都无。
哪像他们这群兄弟,蓬头垢面、风餐露宿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只怕是这衣襟里的黄泥都能掸出三斤来了。
站在他们公子旁边,这姑娘们的眼风都不曾扫他一眼,照这样子,他可什么时候能讨上个媳妇儿来啊!他老娘都不知道催他多少会儿了。
左安又心里吐槽一番,眼看他们公子都要迈进门槛了,连忙停了心中的腹诽跟上去。
几番观察下来,祁涟也看出这群人绝非是什么普通老百姓了。
唯恐受到什么牵连,她也尽量收束自己不被别人所发现,身体也一直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
只可惜,这事实在是有心无力,她坚持了如此之久,四肢早就僵硬无比,看着还在院中来来往往的黑衣人,祁涟觉得她就要支撑不住了。
果然,一个重心不稳,祁涟便差点仰面跌倒。
可是,明知道身后是什么,作为公主的骄傲和自尊,祁涟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那样的丑的。
所以她只能急忙伸出手来,企图抓住点什么来稳住将要倒下的身体。
最后平衡确实也保持住了,可她却因为手指抓握借力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负众望地被人给发现了。
“什么人?出来。”
听见身后的细微声响,左安又立刻驻足朝灌木丛方向厉声喝斥道,四周的一群护卫也历时警戒起来。
左脉之旋即脚步一顿,转身目光便往祁涟所在的地方投去。
眼前层层枝杈阻挡,可没来由的,祁涟便觉得男子的目光已经牢牢锁住了她。
那目光不带丝毫情绪,疏离淡漠,祁涟只感觉一股冷意从尾巴骨儿朝上蹿,立马就到了头顶。
与此同时,一位黑衣人迅速从破庙里走了出来,凑到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祁涟便知道,庙中的豆芽菜也被发现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黑衣人说完话便退到了几步之外,其他人呈护卫的姿态纷纷站在男子周围。
左脉之凤眼扫过院中那丛颤巍巍的矮树,嘴角止不住地勾了勾,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味。
“里面的孩子是和你一起的吧!若是你不想他们活命,那你也可不出来,我允你离开。”
他声音说的极为漫不经心,仿佛两个孩子的性命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祁涟这一刻真想抛弃庙里的便宜弟妹就此远去,也不要怪她冷血,宫闱生活多年,让她理解最深的便是千万不要为了任何人而牺牲自己。
前世,世间值得她付出生命的人也不过嬷嬷一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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