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偶遇,本以为只是三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却没想到他们身份却并不简单,竟有个进士出身,官拜礼部右侍郎的爹,如今施国公的东床佳婿——衡立轩。
这世上的事果真是变幻莫测,随便出个门都能遇见朝廷官员流落在外的家眷,对此左安觉得实在是奇妙。
接着,左安又把他和衡小弟间的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左脉之听罢微一挑眉,“是施国公那个进士出身的女婿?”
“现在并无确凿的证据,但如若他们所言属实,事情应当是如此的。”左安回道,“属下记得,正和四年里出身理县的进士可就一个叫衡立轩的,是娶了施国公的嫡次女施雪柳。”
时间和名字,都和那小孩儿说的对得上。
正和四年,乾国初立。
那时政局才刚平稳,当年那场春闱是在当今皇帝的主持下召开的第一届科举。
第十四章 旭阳
因大夏朝的官员不少都和祁云崇命丧了西南,那几年间朝中有不少官职空缺,正是需要大批新人入朝的时候,所以那一届便选了不少人。
也算是不负众望,衡立轩考试的那一届人才辈出,好几个进士如今已是当朝的中流砥柱。
左脉之对于这位衡大人倒是颇有些印象。
这倒不是说他有着多出色的政治才能使人惊艳,而是因为此人样貌实为不凡又手段了得,竟攀上了施国公这颗大树,娶得了他的嫡次女施雪柳,成了国公府的东床快婿。
一介寒门举子高中进士,又能得娶国公府的贵女,才子佳人结良缘,在当时的雍城实在是一桩美谈。
却没想到这位衡大人在家乡早已娶妻,且还有三个孩子,确实有些叫人意外。
若要唱‘抛妻弃子’这出戏,可实在是叫人期待。
左脉之沉思了一会儿,左安也未急急出声询问,直到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左脉之才徐徐开口。
“既然如此,你稍后便派几人去他们的家乡探听一下,看消息是否属实。小心一点,不要留下尾巴。”
“是,属下立刻去办。”左安道。
……
可惜,祁涟对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待到她将自己稍加打理了一番,衡小弟也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和大姐说说方才他已经拜托了权大叔帮他探听爹爹的消息,祁涟已经着急忙慌地要他收拾好准备离开了,如此一来二去地便忘了开口。
虽然祁涟对地理方位一无所知,但她知道雍城在北方,往北走总是没错的。
待到找到个城镇落脚,再找人细细打听便是了。
那貌美男人一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和他们牵扯过多恐生些什么变故。
祁涟打理完也没打算和他们一行人告辞便拉着弟妹匆匆离开了。
破庙外,左脉之一行人也整理好了行装准备出发。
容貌艳绝的男子端坐在马车之内,慢慢拾起面前的茶壶,往天青釉色的茶盏里添了水。
气质如松风朗月,动作若行云流水,这通身的贵气,没有百年世家的底蕴绝养不出来。
这般地赏心悦目,行止如画,可惜却没人欣赏。
左安身姿挺拔地立在马车旁,看了看姐弟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脚步急切,那样子像是身后跟了什么洪水猛兽。
他挠了挠头,转头朝马车内询问道,“公子,咱们要不要留下这姐弟几个,或者我派几个兄弟跟着他们。“
左脉之端起茶盏小酌了一口,“这倒不必。”
放下茶盏,左脉之又朝左安问道,“咱们是快到泾阳了是吧?”
“是的公子,前面便是旭阳山,翻过这座山咱们便能到祈城了。”
“这样,你附耳过来,我要你去办些事。”左脉之道。
左安凑近,左脉之便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左安领了差事,匆匆离开。
……
出理县而入泾阳,其间需翻过旭阳山,方能到泾阳首府祈城。
因此地山势险峻,土壤贫瘠,从古至今便咸少有百姓在此定居。
但这处又是多地前往祈城的一条快速通道,从这条道前往祈城,能比其他路线缩短近一半的路程,所以许多来往的客商为了节约在路上的时间,都会选择这一条路线。
久而久之,这条路线上便开设了许多酒肆茶寮以供来往的客商歇脚补给。
这安稳的状态持续了不少年头,不知是哪一年,这旭阳山上突然来了一群为躲避仇人追击而隐藏起来的盗匪。
因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他们成功摆脱了对手的追杀。
官府也无人治理,之后这群山匪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专门做些抢劫过路商旅的行当。
刚开始,这山上的酒肆茶寮被这些山匪们骚扰地苦不堪言,后来实在没得法子了,便暗地里和这些山匪们有了勾结,帮他们传递消息。
匪民勾结,致使每一次官府的剿匪行动都不太成功。
事情久不得到解决,慢慢也就被搁置下来,这群山匪也就成了这旭阳山一霸,没人敢得罪他们。
所幸,这群山匪除了打劫这过路的客商,也没有横行乡里,大肆屠戮。
路过些大型商队和官府的人马他们也十分地有眼力见儿,不会主动去招惹,于是场面便这样维持着,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不过,对于附近几座山头的村民来说,有这样一群人在,也是一直让人咬牙切齿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昨夜祁涟他们投宿时,那村里的人十分警惕的原因。
因那村子已经距离旭阳山不远,村民们便都不愿意陌生人借宿到家里,生怕引来什么祸事而牵连自身。
这些情况祁涟自是全然不知,路过旭阳山时姐弟三人便是一点警惕之心也无。
今日里雪下得大,在野外待久了身子冻得慌,路过山路边的茶棚时,茶摊老板便热情地请了他们喝上一杯热茶。
要说祁涟是绝对不愿接受陌生人的茶水的,可这冻天寒地的,能有一杯热茶暖暖身子,那可算得上是美事一桩了。
看着弟妹都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茶水,祁涟踟蹰了一会儿便也喝下了。
然后身子一软,眼前一黑,这世界便成黑暗一片。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祁涟想的便是,这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接受别人赠与的吃食了。
……
就在祁涟姐弟三人落入匪手,现状凄惨之时,左安却换上了一身寻常衣物朝祈城飞奔而去。
他先是去了趟祈城刺史府,面见了刺史,期间谈话旁人无处知晓,但左安离开之时身后却跟了一队府兵。
除此之外,祈城外的驻守军队,也有一队兵马集结,准备前往旭阳山。
又至于左安是凭借着何种方法让刺史听他号令,这其中的关窍旁人也是无处得知。
左安自刺史府离开后,刺史便立刻命人在府门前张贴了告示。
言及旭阳山山匪霸占山头,为祸乡里多年,刺史一直因为思考解决此事而忧思难寐,终不得其法,今朝张榜,便希望能倾泾阳百姓之力一举剿灭山匪。
第十五章 山匪
刺史将请驻守在泾阳附近的泾阳军出兵协助,余者泾阳本地的英雄好汉们,愿意出手帮忙的,事毕官府皆有酬谢。
告示一经张贴,先不说有没有百姓愿意协助官府剿匪的,就说这山匪问题多年未解决,也没见官府有什么动静,眼下州府似要一举剿灭山匪的决心,倒是引起了祈城百姓的一番热议!
“这旭阳山上的山匪都为祸多少年了州府都不管,怎么现在想起要剿匪了。”
这大概是最多祈城百姓的心声了,语气之中不乏对州府治安管理不利的不满。
“可不是吗,这些年来往的百姓商旅多少遭了祸的,都没见官府吱声儿。”有人便附和了。
“这旭阳山在咱们泾阳和理县之间,虽然离咱们祈城近些,可理论上却是大部分属于理县的地界儿,这山匪又凶恶,不管哪边出面解决,都是个不小的麻烦,管了这事儿出力又不讨好,谁想管呐!”
有看的清形势的,便大致明白州府的小心思,出声发表自己的看法。
“再者说了,理县和咱们祈城都出兵剿过几次匪,可哪一次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州府里的酒囊饭袋哪几个又是能顶事的。”
有些人便低声八卦了起来,“于是乎,剿了匪没几次便没了下文。”
“还有啊!这旭阳山上的山匪虽然猖狂,但到底没胆大到来咱们祈城撒野的地步,剿了他们也无甚好处,州府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错不错,就如今刺史那懒怠的性子,连升堂问案都没心思,那里就愿意出兵剿匪了。”又有百姓小声嘀咕。
“不管怎么样,可那些商旅和百姓总是无辜的,特别是那些被糟蹋的年轻小娘子,真是些杀千刀的山匪。”
一些百姓便觉得,不管州府如何地不称职,这次颇为迅捷的行动便是好事,若真是将旭阳山的山匪剿了,可是为当地的百姓解决一桩大麻烦。
“是啊,希望这次能一举剿灭这些天杀的强盗吧!”
……
不管祈城的百姓们怎么想,这次刺史想要剿灭旭阳山山匪的决心倒像是十足。
祈城里那些会些拳脚功夫的好汉,或者曾经受到山匪劫掠想要报仇的商户、百姓,每天拉帮结派,弄得城中是好不热闹。
这边的事暂且不提,说说祁涟姐弟被茶棚伙计的一碗加了药的茶水药倒后,再次醒来,便到了山上的土匪窝里。
这旭阳山的山匪窝里,自然是男多女少,这些山匪们个个身形魁梧彪悍,每天似有发泄不尽的精力。
这火气一旺,便会出事。
不是山寨里几个不对付的打起来,便是几人骑着马匹去祸害老百姓。
他们本是靠劫掠为生的一群人,骨子里便是嗜血残暴,对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年轻娘子便是更不会客气,要是有这样的女子路过便会指使路上茶寮的伙计,通常一杯茶水便能成事。
而那些被掳到山上的女子,通常结局都很惨烈。
为何这旭阳山的山匪被这么多人唾弃,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个了。
对妇孺孩子下手可是最为人所不耻的,这附近不知有多少遭了灾的人家,夜里做梦都在咬牙切齿想要灭了这群山匪。
不过幸运的是,祁涟姐妹俩年纪都还小,加上这段日子受的罪,样貌实在不佳,脸色蜡黄,瘦的像个猴儿。
这群山匪们瞧着实在是没有下口的欲望,便多是让他们干些端茶倒水伺候人活计。
涟漪公主多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干得好这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工作呢!
结果便是祁涟不是将茶杯摔碎,就是将饭菜漏洒,就连洗个衣服,也能掉河里被水冲走。
但这些山匪又哪是些好脾气的主儿,一见祁涟这干不好那也干不好便是轻则辱骂,重则踢打,身上的淤青伤痕自上山起便没断过。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啊!映之好疼。”
又一次被山上的孩子欺负以后,映之哭着来找祁涟诉苦。
祁涟又气又心疼,拉过映之的手臂细细察看。
他的手臂上全是被山上山匪的孩子扔石子落下的青青紫紫的瘀伤,轻轻一碰便疼的不行。
祁涟只觉得心疼,心底又泛起一股无力感,她从没想过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会如此地艰难,没有人庇护,人命如草芥。
前世,她在深宫中至少还有启嬷嬷,可如今她成为了那个保护者,才知道那是个多艰难的事。
“昨日旁边屋子的青竹姐姐也被人带走了,今天早上才回屋子,我看见她的时候身上有好多青紫的伤痕,这群人都是些坏人,大姐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语嫣也说道。
语嫣自小便懂事,此时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也知道该如何做才不会惹怒这群山匪,所以这些日子她最多遭些责骂,身上却并无伤痕。
虽然语嫣不知道青竹经历了什么,但从她清晨脸上那种痛不欲生、绝望的表情来看,那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语嫣打心底里不愿她和大姐也经历这些。
祁涟打起精神安慰他们,“映之、语嫣别急,大姐这几天都在想着逃出去的办法,很快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山寨守卫森严,加上山匪们本就对刚掳上山的人格外注意,因此祁涟她们行动并不自由。
不过祁涟三姐弟自上山以来便从未反抗或闹事过,一直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近来山匪对他们已经放松了警惕,看管没有之前那般严格了。
她已经发现后山有一条下山的小道,平常寨子里的管事多是从这条路下山采买物品,这段时间祁涟一直尝试着与管事套近乎,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真的吗?”听得此言,衡小弟和语嫣都十分高兴。
“是的,”祁涟肯定,“不过这几天一直还有人在监视我们,所以你们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草惊蛇,一切都听我的,知道吗?”祁涟认真嘱咐道。
第十六章 黄雀
若不是为了安抚弟妹,祁涟是不愿意现在就告诉他们她已经在计划出逃的事情的,小孩子都没什么心眼,别人一问便什么都说了。
是的,祁涟已经知道左安在衡小弟口中将他们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的事了。
“嗯!”衡小弟并语嫣严肃认真地点了头。
……
又过几日,祁涟将后山的路线摸得更加清楚了些。
后山那条小路,直通到山下的一户人家,住着一家三口。
那户人家也是这山寨里的人,平常装作农户样子,暗地里却是寨子的暗哨。
山下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第一时间便会给寨子里的人通风报信,同时也监视着从山上下来的人。
山上的管事每次下山采买,都须要路过那处人家去通报一声,然后由那家的人陪着一道而去。
祁涟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地皱眉,如此可是十分地不妙,她现在知道的下山的路只有两条,他们不可能从把守森严的前山离开,却没想到后山也并不容易,逃跑的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又过得几日,寨子里突然传来一个惊天消息。
官府正在征召百姓和军队,准备攻打寨子。
消息一出,山寨里立时人心惶惶。
祁涟他们这些被掳上来的人倒是很高兴,私底下大家都在说这次剿匪的消息,期待这一次官府的人能将他们救出去。
“哈哈,州府那缩头乌龟老儿要来攻打老子就让他来,看老子不打得他屁滚尿流。”又不出一天,便传出山匪头领嚣张的话,语气里完全没有将州府的行动放在眼里。
这旭阳山的山匪官府下令围剿过多次,但没一次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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