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涟嬉笑道,“那可是当然了,若是你连我的结业之礼都不参加,那我可是会生气的。”
过一会儿,施玉瑶也来了,三人自是就着结业之礼还有花神节之事又展开了讨论。
祁涟见施湘雯如今的样子,约莫也是猜到施老太太打算带上施湘雯一起去南边儿,也打着让她散散心的想法,毕竟整日待在雍城这处伤心之地,又困于闺阁后院之中,实在不利于施湘雯卸下心中的心结。
她自然也是希望施湘雯出去走走之后能彻底放下叶幸司。
祁涟享受着不用上学的日子,根本不知道惊鸿学馆里因她那首描写雪的诗起了多大的波澜。
令惠公主虽是惊鸿学馆的馆长,可实际不过是个挂名,平日学馆里的事都不过交给学馆里聘来的夫子来管理的,不过每年娘子们的结业考试如此重大的事,她自然是免不了过问几句的。
因她身为这学馆的馆长,丈夫又是权倾一朝的左丞相,自然那些官夫人们不敢经过她来操纵学馆结业考试的结果,所以惊鸿学馆的成绩历来都是不掺水分的。
门外的敲击之声响起,打断了令惠公主的思绪,她敛起脸上的表情说了句,“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正是学馆里的韩夫子。他出身千秋书院,才华横溢,可惜年轻时屡试不第,后来就再不愿参加科举,回千秋书院当了个教书先生。
之后惊鸿学馆成立,令惠公主又亲自邀请他来惊鸿学馆执教,如今不仅负责学生们的诗文课,还帮着令惠公主监管着学馆的管理事宜。
“韩夫子,何事呀?莫不是学生们结业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吗?”
韩夫子一脸喜色,“馆长,结业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一般在书院之内时,众人都称令惠公主为馆长。韩夫子又从衣袖之中抽出一张纸来,“我来找您,是要给您看一件东西。”
“哦!是什么?”令惠公主好奇接过那张纸,韩夫子平日可不是这般喜形于色之人。
展开来看,发现正是学馆结业考试用的纸张。
令惠公主怀着好奇之色看向纸面,上面写着一首小词,不由自主就读了出来,“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她出身贺氏,自小不缺先生教学,后又嫁与左光霁为妻,知道他喜欢通晓诗文的女子,更读了许多书,如今虽写不出什么样的锦绣文章,可对诗文的鉴赏还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这首小词上阕写观看雪景,下阕前两句从空中、地下写所见迷人雪景,气势豪迈,瑰丽生姿。想象奇特瑰丽,不落窠臼,在毫不羁绊的想象之中雄奇硕健的体格也可以窥得。当今的诗坛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清新俊逸、意境奇妙、神奇瑰伟的诗文了。”令惠公主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首诗的欣赏,若是流传出去,定能引地许多人争相传颂。
她抬头询问韩夫子,“这是何人所作的诗文,想来能做出玄奇瑰伟的诗文的作者一定是位闲云野鹤、豪放不羁的游方之士吧!若是韩夫子认识,可否为我引见一番。”
韩夫子摸着胡子“哈哈“一笑,“非也非也,馆长,这首小诗可不是个游方之士所做的,此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她可从来不曾认识这般富有才情的高人,如今诗坛的几位巨擘的作品她都曾拜读过,可没有人写出的诗是这般风格的。
韩夫子卖够了关子才揭露了谜底,“馆长可知道,咱们学馆里有位小娘子名叫衡语璇的。”
令惠公主吃惊道,“是衡侍郎的那位大女儿吗?”她当然是知道衡语璇的了,要知道他那面对她时从不曾有几分笑脸的继子左脉之第一次让她帮忙,就是为了这位衡大娘子,令惠公主对她印象深刻,“莫非这首诗便是她做的吗?”
韩夫子点头道,“正是她。”
令惠公主有些不信,“她如今不过区区十四五岁,便有这般深厚的功力能做出这般惊艳的诗文?会不会是抄袭而来。古往今来写雪的诗文何其多,或许这就是前人所作,只是鲜为人知,此番才被那小女子拿来用了。”
韩夫子摇头,“此种情况我早就想过,不过公主也知道,老夫虽没能考上进士,可对古今诗文的研究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如此精彩绝艳的诗文若是前人所作,只怕早就妇孺皆知,可我翻遍了古今诗文本子,可以肯定此诗一定就是那衡娘子所作。”
韩夫子的为人令惠公主一直是相信的,既如今他都这样保证,那她也相信了这诗一定是衡语璇所作。
“不知她其他的课业如何?“令惠公主再次看了纸上那首诗一眼,既然诗文如此出色,想必其他课业定也不差吧!
韩夫子笑得似朵菊花的脸瞬间皱了起来,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令惠公主都笑了起来,“怎么,这事儿让你头疼?”
韩夫子叹了口气,“老夫我也是没想到呀!她诗文做得如此之好,除了花艺一门,其他课业都平平无奇,算到一起的话最多能评个乙上,前三想必是与她无缘了。”作为老师,韩夫子对于这种偏科的学生可是最可惜的了。
“这也不算得稀奇,人的精力有限,若真是事事出色,门门功课都能得到甲上的成绩那可真才是奇怪了。”令惠公主道。
“那今年前三的学生名单?”韩夫子迟疑道。照他的意思来说,就衡语璇的这首诗就足以问鼎结业考试前三的名次了。
知道韩夫子是什么意思,令惠公主摇头否决了韩夫子的想法,“这事绝对不可能有例外,就算这首诗能排个甲上,可她综合成绩乙等却是不争的事实,按照如常的成绩定下来吧!”
韩夫子领了馆长的吩咐就出去了。
虽不赞成韩夫子的提议,可令惠公主是真的喜欢祁涟写的这首诗,不仅自己誊抄了一遍时常拿在手里赏析,回到公主府之后还打算拿给丈夫左光霁欣赏一番。
令惠公主身为贺正的亲妹妹,却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对人历来都有些严肃冷淡,可唯独对左光霁是个例外。
她年轻之时见到左光霁的第一面就深深地爱上这个男人。
可惜当时的左光霁早已取乐怡郡主为妻,令惠公主失望之余,心里也打定此身除左光霁之外再不嫁任何人,甚至向左光霁表示了自己甘愿为平妻,一同侍奉他的意思,可依旧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就算后来她母后强势逼迫她成亲,令惠公主也不惜以死明志来表达自己此生只会嫁给左光霁的决心。
其实她清楚地很,当初乐怡郡主暴毙,她迫不及待就嫁给左光霁的事情背后有多少人在编排她,甚至说她自甘下贱,一介公主却仗势凌人,让左光霁不得不娶了她。
可是那又如何,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嘴里是什么样子的,就算她再不堪,那些人在她的面前不也得做出奉承恭维的样子吗?
此生她只会将所有的讨好奉承都奉献了给那人,她真是爱极了左光霁,如痴如醉,似疯似魔。
一回到公主府,令惠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左光霁。
待知道今日相爷邀请了吏部尚书马大人前来品茶,一旁还有左脉之作陪之事,令惠公主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她想着,左脉之定然也是想知道那衡大娘子结业考试的结果的。
三人如今正在公主府后花园的巢来亭中饮茶赏雪,那处位于假山之上,地势极高,站在上面能一观整个公主府的景致,左光霁平日里也是最喜那处饮茶的。
“今年学馆出了个了不得的才女,她在结业考试之时作了首诗,此诗文采斐然、气势磅礴,实在是近年来难得一闻的佳作,听闻相爷和马大人在此,特地带来给你们看看。”眼间出现三人的身形,还未走近巢来亭令惠公主就开口道。
三人都闻声望来,左脉之面无表情,左光霁眉头却轻蹙了一瞬。
马长赐自然察觉不到父子二人的表情变幻,听得令惠公主口中所言眼睛便是一亮,他本人酷爱诗书,听见有此佳作立刻就从石凳之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向令惠公主行礼便直言,“果真有如此好诗吗?烦请公主借我一观可好。”
令惠公主走进亭内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马大人博学多才,若是经由您的口中将这首诗传出去,那就是如今文坛之幸了。”
她这个马屁拍得很是有水准,对马长赐而言,当初进士及第之时或许便是他此生文学造诣最高之时了,后来步入仕途,虽他自诩好书墨,可余下的最多是些评论诗书的才能了,让他再写出什么锦绣文章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虽写文章的功力大不如前,可很是喜欢别人夸奖他的学问,所以令惠公主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昧良心,可咱们这位马大人听着却很高兴。
马长赐接过那纸便读了出来,“画堂晨起,……,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读罢,马长赐只觉心中澎湃激昂,有种热血在胸中激荡,自己仿佛置身苍茫大地之中,看狂风卷集着大雪在天空之中翻飞,心胸一下便开阔起来。
“好诗,好诗!”马长赐连说了几声“好”字。
而在他念诗之时,左光霁和左脉之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同时看向他手中纸上之诗。
令惠公主见左光霁如她料想一般地果然被这首诗所吸引,唇边也笑意也拉大了。
“公主,不知这是哪位娘子写的诗呀?”马长赐自然立刻便想知道作诗人的名字,“如此才情,真叫长赐自叹弗如。”
左光霁和左脉之也向她看来。
令惠公主走到左光霁身边解释道,“是学馆之中一位叫做衡语璇的娘子作的诗,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诗文题目是今年学馆结业考试的题目。”
衡语璇?
左光霁和左脉之同时沉默,自然这是谁他们都清楚地很。
左光霁的情绪便要比马长赐要内敛些,闻得如此高绝的小词脸上的表情变化还不如初闻祁涟的名字时惊异。
细品之后他也道,“这首小词想象奇特瑰丽,不落窠臼,却不失一首好词。”虽没有亲自见过这位衡大娘子本人,可能写出这样大气磅礴,神奇瑰伟的诗,看这姑娘就是位心胸豁达、性情开朗之人,配他的儿子倒是合适。脉之就是太沉闷了一些,一点也没有少年人的轻狂模样。
若是两人都愿意,那这门亲事他也是同意的。左光霁不由在心中想到。
至于左脉之,实在没想到祁涟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深宫多少年,出宫之后又经历了那般坎坷,没想到她的性子还是这般通透,若不是,怎能写出如此好词来呢!
既然她这样厉害,那么他也不介意在背后推他一把了。
过了几日,左脉之就找到了言既无,又将祁涟写的这首小词给他看了,于是祁涟便莫名其妙地有了个“诗绝娘子”的名号。
这名号可不是人们凭空杜撰出来的,而是当今的儒学大师,言既无先生在听了这首词之后亲自下的结论。
结业考试出结果那日无波无澜,祁涟的成绩也正如她所预测的那样是乙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愁姻缘
得了前三甲的贵女们戴花游河,而祁涟和施玉瑶便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准确地说应该是只有施玉瑶一人,祁涟对这种出风头的事实在没什么兴趣。
施老太太和施湘雯在两人结业考试的结果出来的第二日便乘船南下。
回家之后,衡立轩得知祁涟的成绩也是明显地失望,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再责备女儿也无济于事,他的如意全盘算是落空了。
只不过没等他失落两天,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中了。
有了言既无大师的声望加持,祁涟‘诗绝娘子’的名号很快就在雍城之中传扬开来,先是在儒生之中,之后就在百姓之中传开。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这句大胆新奇,新颖独特,惊人骇俗而又极含情理的诗句便在雍城的大街小巷都能听见人吟唱,甚至连那些垂髫小童也能随意说出。一时间因得此事雍城竟洛阳纸贵。
他女儿居然成了别人口中的诗绝娘子,“应是天仙狂醉,却把白云揉碎。”这句,衡立轩自问以他的水平也写不出来。
“哈哈哈,璇儿你可真给为父争气呀!“
翻了年,祁涟就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正如衡立轩所说,她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虽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可是他爹还是为她专门请了一位教导女红厨艺的嬷嬷到府里来,美其名曰祁涟以后嫁人之后在家中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这些技艺都是应当学会的。
可祁涟心底里却暗忖,她以后可一点儿也不想过这等鸡零狗碎、伺候人的日子。可每每在衡立轩面前,也少不得应付两下。
涟漪公主的第一次女红成果就大无畏地奉献给了她的便宜老爹衡立轩。
都说文人喜风雅,祁涟初初上手的东西也不能做得太过复杂,于是她便想给衡立轩绣上一个香囊。
衡大人回府之时,祁涟正给香囊上描花样子,听到他这笑声,立马放下了手里描样子的碳笔看向门口,“爹爹今日发生了何事,你这样高兴?”
衡立轩此时正春风得意,一张脸因兴奋而红光满面,“我的女儿竟成了诗绝娘子,你说为父如何不该高兴呢”
“诗绝娘子?”,祁涟疑惑看向衡立轩。
衡立轩继续道,“璇儿,你何时有了这般才情?你可知道你那首写雪的小词,‘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如今在雍城之内是妇孺皆知,言老先生听了之后,更赞你这句诗乃是诗绝。哈哈,我的女儿竟成了诗绝娘子!可怜为父之前还失望你未能在结业考试中夺得前三甲,如今有了这‘诗绝娘子’的名号,哪儿愁之后没有媒人上门呢,或许有可能能嫁入那王侯之家也未尝不可。”他这会儿可是太高兴了,如今儿子成了樵山派的嫡传弟子,女儿又成了‘诗绝娘子’,雍城里与他年纪相仿的同僚们,哪一个子女有他这般出息的。
祁涟见衡立轩那欢喜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给他泼上一盆凉水,“爹爹你难道忘了吗?娘亲如今过世才不过两年,女儿还是带孝之身,若是此时议亲只怕会坏了祖宗的规矩。”父母都算是至亲,按如今的风俗来讲,祁涟得守孝三年才行。
衡立轩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上扬的唇角来不及放下,时间长了竟感觉有些僵硬。那被他抛弃在理县老家的糟糠之妻夏氏,她长的什么样子,如今衡立轩几乎有些记不清了。
心里再没了刚才的那股喜意,衡立轩扯了扯唇角,试图维持住方才融洽的气氛。
他点点头道,“是呀没错!如今你还在孝期,父亲是不应该为你草草定亲。”衡立轩面上浮起一丝拘谨和尴尬,为了绷住自己父亲的威风,还是接着对祁涟道,“咱们先看着,若是有好人家爹爹也帮你留意一下,等你出了孝期,咱们再认真相看。”
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看那脚下的步伐,略显凌乱。
事情果然如衡立轩所预料的那样,祁涟诗绝娘子的名号传出去之后,立马就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可衡立轩都以祁涟还在孝期之内给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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