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春摇摇头,“传信来的人只在门口给我说了这一句,别的便没说什么了。”
祁涟眉头皱起,他当自己如今还在惊鸿学馆读书的时候吗!每日总有机会出门,如今她不再去学馆,每次出门都少不了同施雪柳报备一声,哪里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
见她眉头皱起的模样,圆春立即说道,“那人还说,娘子不用担心如何出门的问题,今夜子时娘子只需要在萃玉斋门口等着便可以了。其余事情公子那边自然会安排好的。”
等到了晚上,萃玉斋早早就灭了灯,祁涟也在金枝和银盏的服侍下躺倒了床上。
今日本该是金枝值夜的,可她最近正来了葵水,祁涟怜惜她身子不适,便主动让圆春替了她今日的差事。
金枝立马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觉得跟着祁涟虽然没有几分油水可捞,但平日里这位娘子对她们还是十分宽容的。
到了子时初,睡在床榻边的圆春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因今晚有事,祁涟一直不敢睡得太沉,圆春一发出动静祁涟就醒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圆春就点了蜡烛过来,先将帐子撩起来,然后便服侍祁涟穿了衣裳。
萃玉斋里除了祁涟语嫣姐妹,便只剩下两个值夜的丫鬟,其余的下人晚上都会回到下人房那边居住,方才圆春已经去查看过,伺候语嫣的丫鬟正睡在床边的小几之上,发出低低的鼾声,眼见是睡得熟了。
祁涟披了披风站在院子里,正想着她与左脉之做的这些事情,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她涟漪公主这一世少不得会背上一个生性浪荡的名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连半夜与男子幽会这件事也干得出来。
进而她又笑了出来,可惜对她来说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什么呢?竟笑得这样开心。”
男子幽幽的声音响起,祁涟闻言转身就看见左脉之一袭紫色暗银丝如意云纹袍子站在月光之下,头戴墨绿色玉冠,同色莲花玉簪束发,越发他衬得面如冠玉,清逸绝伦。
祁涟轻眨了一下眼睛,“公子,深夜至此寻我何事?”找寻霓族的队伍已经离开四个月了,莫非是他们回来了吗?可想来也不会,左脉之不会是会为了霓族之事来翻他们衡府院墙之人。
祁涟的灰色眸子在月光之下耀目生辉,如同星子洒落在碧蓝的水面,左脉之总觉得看不够。
他唇角弯了一下,在这样朦胧的夜里五官都被模糊,模糊出一点温柔的影子,“怎么,无事就不能找你吗?”
祁涟连忙辩解,“怎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他今晚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听闻前段时日有不少人家登门向你来提亲了?”他紧接着又道,身子稍微靠近了一些。
祁涟从他呼出的热气里闻到了一丝清冽的酒香,伴着他身上常有的冷梅香气,混合成一种独特好闻的味道。
上一次左府中秋夜宴,祁涟有幸闻到了不少男子酒醉之后身上的气息,腥/sao汗臭,没有一个似他这般清爽好闻的。
原来他今日竟然饮了酒么!
左脉之的目光太亮也太过灼热,祁涟一时间竟感觉被他灼伤,胸腔里那颗心脏不知为何跳得快了起来,祁涟慌乱地垂下眼睛,“我如今仍然在孝期之中,不适宜谈婚论嫁,都让父亲给推辞了。”
左脉之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散开的发丝之上。
因是歇下了又爬起,祁涟并未来得及梳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都披散在身后,银白的月光落在她的发丝之间,像一匹亮滑的绸缎。
询问她婚事这事好像便只是左脉之随口而出的一句闲谈,随后他再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而是突然道,“过段时间我便会同二皇子一同去边关迎击凉国军队了。”
祁涟猛地抬起头来,现在谁都知道边关有多凶险,连施国公世子那样高贵的身份都在军士的重重护卫之下失了一臂,左家的老少怎么会愿意左脉之这位贵公子去冒险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天雷
以前可从未听说过左脉之曾有在军营历练的经历,万一他去了边境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么办。
“为何如此突然?”祁涟问道。
左脉之笑笑,“一直待在雍城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如今有机会重游故地,我可不愿错过。十二年前我亲眼看着陛下将凉州城打回来,如今我也希望再见到二皇子将凉州城收复。”
“如今边关战事急迫,公子此去会不会有危险。”见他这般云淡风轻,祁涟惊觉方才自己是否反应有些太过,她重又垂眸看着脚下两人的影子,一挺拔一窈窕,心里竟然觉得十分相配。
她关心着左脉之的安危,就没有察觉到他话中别的意思。
祁涟只听得他轻笑一声道,“大娘子是在关心我吗?”,他的笑声如同施玉瑶爱吃的桂花糯米藕一般粘黏甜腻,把祁涟的一颗心浸泡地软软的。
祁涟的睫毛轻颤了颤,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公子帮过我许多,听闻公子要去边关,语璇心里自是担忧。”
不料左脉之却忽然抬手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丝,“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的。如今你既然还未出孝,那便少出去走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雍城或许不会太平。”想来在她出孝之前他也能回来了。
被他手触到的地方,有种麻意直窜上祁涟的大脑,那感觉十分陌生新奇,让人新奇又颤栗。
祁涟只能慌乱地点点头。
直到左脉之离开,方才的那种酥麻的感觉都还未消散,祁涟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大娘子,大娘子?”
祁涟在圆春的呼唤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公子已经走了,夜深了,咱们回房吧!”圆春道。
“嗯?!好。”祁涟心不在焉地同圆春回了屋子。
直到躺在床上,祁涟的脑海之中还时不时地回想起左脉之方才在月光之下神仙似的脸。
二皇子的队伍三日之后便出发,这次不同于三皇子离开之前的声势浩大,军队离开地悄无声息,皇帝也未出宫相送,反倒是有许多百姓自发地出城为他们送行。
祁涟并未听闻左脉之在二皇子队伍之中的消息,看来这雍城之中知道左脉之会同二皇子一起去边关的人没有几个,要不然的话今日出城相送的队伍绝对不会如此冷清的。祁涟想起了初来雍城的那天,这城里的贵女时如何迎接左脉之回城的。
……
自二皇子的队伍离开雍城之后,祁涟便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边塞时不时地传来消息,听闻战事一直很焦灼,凉国和乾国的军队各有胜负,不过总地来说还是乾国这边胜地更多一些。
如今二皇子已经收复了胡风城,乾国的队伍如今就以胡风城为据点同凉国的军队进行抗击。
双方实力均等,有人便预测这场战事会演变成一场拉锯战,直到双方之间有一方坚持不住,这场战役才会结束。
又过一月,三皇子和施景瀚才被人护送着从胡风城归来。当初的意气风发变成如今的跌弹斑鸠,实在叫人唏嘘。
皇帝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儿子的,对于他连失两座城池之事并未责罚,只让他待在自己的府邸之内好好养伤。
至于施景瀚,更是没了当初身为施国公世子的意气风发,失了一臂之事似乎对他打击很大,脾气阴晴不定,一回府就将自己关到了房里,平日里除了服侍他的贴身小厮,就算他的夫人吴氏进去,听说也被赶了出来。
正和十三年的夏天就随着战报时不时地传来而过去。
期间因战事紧急,城内几乎所有的典仪宴请都停歇了,连官员和百姓家中的喜事都办得十分低调。
好在中秋一过就有好消息传来,二皇子已经率军队将凉州城收复,如今正乘胜追击,势必要将凉国人驱赶到温它儿河的北岸去。
这场战役之中涌现了不少骁勇善战的将才,而二皇子身边一名左姓的谋士则逐渐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传闻在其中一场战役之中,二皇子不幸和少数将士被围困于凉国军队的包围之中,当时他身边仅有三百将士,而凉军那边则足有两千人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当时距离乾国大本营足有五十里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求援,于是这位左姓谋士便用树枝缠绕在马尾之后,骏马奔袭,身后扬起浓尘滚滚,佯装成人数众多的模样,将凉国军队惊走,二皇子这才脱险。
经此一役,左姓谋士在军中的地位大涨。
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雍城的贵女们反应过来,如今的南烛公子早已不在雍城之中,而二皇子身边的那位左姓谋士大家也猜测便是左脉之。
以往左脉之在人前最受众人所熟知的也不过是他丞相嫡子的身份,还有樵山派的山长曲临风的关门弟子这一身份。如今左脉之突现西北边塞之地,又展现出极高的军事天赋,运筹帷幄,一点都不熟他父亲左丞相年轻时的模样,不少人都感叹后生可畏。
他今日可不是单单只是左光霁的儿子了,就算左氏如今只剩他一人,大家也都相信左氏一族会在左脉之的手上光大。
因为这个好消息,皇宫里一改往日的沉寂,皇帝亲自下令要举办一个盛大的中秋宴会。
德妃自年前起便病了,这病如今过了大半年都还未好,趁这次宫宴的机会,皇帝撤了德妃协理后宫的权力,变为由良妃和安贵妃暂管。
陆清棠和叶幸司的婚期本在五月,可当时战事正是最为艰难的时候,皇城里家家都低调地紧,陆夫人便做主将婚期延后了,叶家那边自然也没有意见。
而且左脉之是叶幸司和陆清棠两人的好友,又是经由他两人才认识的,他们都想成婚的时候这位好友在。
施国公府的人自三皇子战败之后便一直行事十分低调,可此次中秋宴会,良妃安排赴宴的人家之时施国公府也是邀请了的。
如今良妃在后宫之中炙手可热,虽然二皇子和三皇子眼看着都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可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位正得宠的嫔妃,施老太太便带着几位夫人和两位娘子去了。
祁涟的身份还够不着宫中的宴会,等到施府众人回来的第二日才听闻施湘雯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是三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祁涟的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相信,论辈分来讲,施湘雯可是三皇子的姨母呀!施老太太是怎么会同意这般荒唐的事的。
祁涟在这厢苦思冥想,那边施国公府里,施湘雯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凭外面的丫鬟嬷嬷们再怎么敲门,她就是不愿意开门。
老太太的荣膺堂里,施老太太和施国公坐在上首面色阴沉,黄夫人平日里因礼佛情绪从来没有太大的起伏,如今却少见地将手边的一张帕子都快要哭湿了。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第四人。
“我可怜的湘雯呀!去年才差点丧命,今日就要受千夫所指嫁给自己的外侄。可怜我们二房孤儿寡母,郎君又久在边关未曾回来,无人给我们母女做主,就只能任人欺凌呀!”
黄夫人边哭边用眼睛瞥向上首的两人。
施老太太是德妃敬重的老祖宗,施国公又是她父亲,黄夫人怀疑今日德妃在众人面前强要施湘雯嫁给三皇子的事,正是家里这两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同德妃一起做下的决定。
如今三皇子因为凉州城战败之事怅怅不乐,皇上或许也对三皇子有些不喜,要不如今怎么会撤了德妃协理六宫的差事呢!
她那个大侄女,黄夫人从来都知道她是个野心不小的女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她却将这份心狠用到了她的女儿身上。
哭声“呜呜咽咽”地回荡在厅堂之内,让施老太太和施国公的眉头又紧了一些。
今日在宫中,本是称病不出的德妃突然出现在了宴席之上。
自春日里三皇子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德妃就在宫中养病,施国公已是许久都不曾见过这位女儿了,德妃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眼下的青黑纵然是涂了粉也没有完全掩盖掉。
可还不等施国公和施老太太心里对她疼惜上几分,德妃说出的话就让在场之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连施国公都立刻沉了下了脸色。
她竟然说三皇子钦慕施湘雯已久。
前些日子私底下德妃曾向二叔施正兴去信,向他提及两人的亲事,如今施正兴回信表示同意,今日在宴席之上德妃提及此事就是希望皇帝能够为两人赐婚,将施湘雯许配给三皇子。
施国公府二郎君施正兴几年前便领兵驻守边塞,去年正被贺正封了勇毅侯,很受贺正的赏识。想来不过两年便会回城,届时二房的风光也不会落下大房几分。
三皇子今日因为战败失去了不少原本的支持者,德妃若是想替他找到如今能与施国公府门第相当的岳家眼见地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首战失利,他们母子已经失去了太多先手的机会,在她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德妃急得似一头无头苍蝇,宫权又被褫夺,情急之下她脑海里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虽是下下之策,可德妃深思之后却觉得这事十分可行。
施国公府虽是她的娘家,他父亲曾经也明确向她表示过会尽他之力将皇儿推向那个位置,以往德妃都是信心满满,可经过凉州城那一战之后,这样坚定的想法却忽然动摇了。
施国公是她的亲生父亲不假,可唐夫人唐婉芸却不是她的亲母。
如今施景瀚又因为战败失去了一只臂膀,那可是唐婉芸唯一的儿子,就这样废了,德妃实在不会相信她心里对她们母子没有任何怨怼。
爹爹在唐婉芸的枕头风之下心有动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她的皇儿能娶了施湘雯,二叔向来疼爱这个女儿,一定会为了湘雯而努力将皇儿推上那个位置的。
如今她要趁着父亲和祖母对她还有几分怜爱,将施国公府这条大船死死地绑在她和三皇子的身上。
德妃的这番话刚落下,当场黄夫人拿在手中的酒立刻便洒了。一张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脸因愤怒惊讶而微微变形,看向德妃的目光里似燃着熊熊大火。
若不是在皇帝的宫宴之上,她一定会冲上去将桌子上的菜扣到德妃脸上的,姨母嫁给外侄,这是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不仅是黄夫人,就连宴会上的其他夫人娘子们都对德妃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反倒是皇帝,脸上竟然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施国公见状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正要出口反对,他的视线转向女儿德妃,发现她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一边是女儿的苦苦哀求,一边又是侄女儿未来的幸福,施国公两处为难。
若是在私下,施国公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女儿的要求,二弟待在边关几年未归,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施家的荣光,可自己的女儿却因为她的野心要牺牲掉侄女的未来,等二弟回来他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女儿嘴上说的,二弟已经同意孙子和侄女儿的婚事的。
正在施国公脑海之中天人交战之际,上首的皇帝已经开口同意了这门婚事,竟当场让内侍拟了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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