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医术其实很厉害,他若是觉得有些不对,或许是真的有问题,与其忽略,强行用别的办法,姜梨更想将这个问题揪出来。
雁回赞同得点点头,医者仁心,许多法子他知道,但他并不想用。
再次见到祖母,是在三日之后,姜梨突然被告知可以去姜老太太的院子,不管是不是陷阱,她甘愿身在局中,不得不赴约。
方一踏进院子,她便见到了齐雾北和许多她未曾见过的生疏面孔。
姜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瞧见姜梨过来,朝她招招手,“阿梨,到祖母这边来。”
姜梨乖乖过去,姜老太太一一为她介绍在场的这些人,原来,除了齐雾北之外,都是齐家族群的长老,今日过来,是为了见证姜梨与齐雾北的亲事。
又寒暄了一阵,姜老太太累了,便让大家都散了,只留了姜梨,齐雾北本来也想留下,被姜梨好说歹说劝走了。
姜老太太久久得看着姜梨,没说话,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又看向她。
“阿梨,族中长老会为你证明你就是我亲自认定的嫡孙女,若是我走之后,你被人为难,记得去找长老为你庇护。”
“这次成婚仓促,但你的嫁妆祖母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委屈了咱们阿梨,等婚后,你就别回姜家了,你爹娘固执,不知变通,还不如我这把老骨头,你啊,日后别跟她们计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祖母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年纪到了,阿梨你切莫生出怨怼,好好……活着。”
老太太一句句嘱咐着,姜梨却早已落了泪,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咳,却还是拼着病体为她想出了这些后路。
云浮郡以老为尊,世家大族更是遵从礼法,姜老太太今日此举相当于是默默昭告听到只言片语闲言碎语的人,姜梨就是姜家的嫡小姐,日后就算她不在了,只要提起今日这桩事,便没人能拿姜梨怎么办,哪怕是姜老爷和姜夫人也不行。
姜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着道:“祖母……”
姜老太太把她搂在怀里:“好孩子,别怕,有什么事,都有祖母呢。”
姜老太太此举过后,府内又恢复了对姜梨的恭敬,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点奇怪,而姜老爷和姜夫人听说去祠堂反省了。
这个姜府,好像又回到了姜梨刚穿越过来的模样,除了……祖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雁回翻遍医书,始终无解,最后得出结论,老太太许是气火攻心,心力交瘁之下,年迈的身子承受不住,这才一病不起。
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让老太太放宽心,多调理,还真没什么旁的法子。
姜梨便日夜都在这边伺候,她跟齐雾北的婚事自有旁人去费心,她要做的,就是照顾好祖母。
如今过了一段时间,齐雾北终于有些不满,趁老太太晚上休息的功夫,他悄悄把姜梨约了出来。
后花园夜晚静寂,连花朵绽放都是静悄悄的,齐雾北却没那欣赏花草的雅兴,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小娘子。
他虽没有成婚的概念,但他只要知道,两人礼成之后,阿梨便能日日呆在他身边,齐雾北便十分愉悦,因着这份愉悦,他便容忍阿梨最近没有回院子这件事。
姜梨这些日子伺候祖母,清减不少,脖子间的锁骨凹得愈发厉害,齐雾北忍不住咬上去,留下自己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狗咬狗
姜梨与齐雾北的婚事准备得匆忙, 但好在两人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姜老爷与姜夫人的异议在老太太的压制之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她们只关心姜梨何时嫁出去,仿佛姜梨只要离开了这里便不是姜家人, 她们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似的。
姜夫人筹备婚事并不尽心,姜老太太年事已高, 也受不得这样的劳累, 于是大部分的重担便压到了姜珏的身上。
“姐姐,成亲时的嫁衣需要女子亲自绣,但你肯定来不及了, 我就给你买成衣吧?”
姜梨点头:“可以啊。”
刺绣什么的,她就是七窍通了六窍, 压根就是一窍不通,真让她绣, 她也绣不出什么花来。
“姐姐, 时间匆忙,许多地方都比较简单, 你有什么希望格外注意的吗?”
姜梨想了想, 还真没有,“到时就不要宴请宾客了,我们就几个认识的热闹一下就行。”
姜珏问:“女子成婚就这一次, 如果太简单,姐姐你日后不会后悔吗?”
姜梨笑了:“成婚是为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又不是把这过程弄得多么盛大, 炫耀给旁人看。”
“若是我们日日都活在旁人的议论里, 那该多累啊, 反正我是不愿意这么活的。”
姜珏怔了片刻,喃喃:“姐姐,你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姜梨定得十里红妆,排场要比上京城的小姐们还要大,她才会开心。
姜梨倾身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前段时间,府里的议论你是没听着吗,还说这种呆话。”
她跟从前,人都不是一个,自然不一样。
姜珏没想到她会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一时间窘迫的倒是自己,她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我喜欢现在的你。”
有血有肉,不会肆意欺负她,也不会用自己嫡女的身份□□她。
她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想法,反正如果让她选,她更愿意和眼前的这个姜梨亲近。
“对了,齐若溪如今自身难保,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
姜珏垂了眸子:“他本来也就没有多喜欢我,其实我也没有多么喜欢他,我甚至……有点害怕他,但那时,我一心想着要嫁个好人家,自己没想通,进了死胡同,现在这样倒是正好,再也没人提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了,以后……就再看吧。”
姜珏没有说,她何止是害怕齐若溪,简直是厌恶了,每当他那双黏腻阴冷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她便止不住得浑身恶寒,还有他那双肆无忌惮轻-佻着打量她的眼神,就仿佛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物件。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从前是骑虎难下,现在竟然觉得分外轻松。
姜梨挺为她高兴的,人与人的关系,患难见真情,若说从前,她对姜珏,更多是一种上帝视角的告诫,现在她这样,她则是从心底里希望她能过得好。
这个时代,女子本就艰难,姜珏能这么快醒悟,倒是真的出乎姜梨的意料。
她拍了拍她的肩:“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找我。”
冬霜进来了:“小姐,齐少爷来了。”
齐雾北来了,姜珏忙起身:“姐姐,既然姐夫来了,我就先走了。”
姜梨被这一个称呼给闹红了脸:“这还没成婚呢,你干嘛就改口了?”
姜珏俏皮得眨了眨眼:“迟早的事。”
这边说着,两人已错身而过,许是听到姜珏的这番话,齐雾北竟难得朝不相关的人勾了勾唇角,不过姜珏垂着头,压根没看到罢了。
姜梨忍住笑:“你怎么来啦?”
齐雾北自然得走到她的身前,先是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姜梨被他摸习惯了,舒服得把脸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此举极大得取悦到齐雾北,他的手从脑后移到颈侧,轻轻捏着。
齐雾北极为缠人,他喜欢用指腹打着圈,一遍又一遍,姜梨先还觉得没什么,慢慢便觉得气氛有点暧-昧,她不自觉得嘤咛了一声,齐雾北便轻轻笑了。
他凑到她耳边,幽幽又缓缓道:“阿梨真是跟猫儿一样。”
每次齐雾北这么讲,姜梨总觉得这话话里藏话,普普通通的比喻,从齐雾北的嘴里说出来便格外的引人误会。
姜梨岔开话题:“你过来是干嘛啊?”
“啊。”这倒是提醒了齐雾北,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姜梨平齐,撑在她后颈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泄露了一丝齐雾北内心的兴奋。
“阿梨,要不要去看戏?”
姜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戏,转念一想,不就是齐若溪和齐临风的狗咬狗戏码吗,这种不看白不看,他们之前那么欺负齐雾北,她巴不得看这两人倒霉呢。
姜梨拍开齐雾北的手:“我先去跟祖母说一声。”
齐雾北看了眼自己手上泛开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微笑道:“已经说过了。”
姜梨诧异:“你跟祖母聊了什么?”
她真的不觉得齐雾北是那种会好好聊天的人。
齐雾北笑意更甚:“没什么,阿梨,你的问题,总是这么多。”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不要找别人问问题,就没关系。
齐雾北深觉婚事繁琐,特地去姜老太太处询问能不能再快一些,最好明日成婚,于是,他理所当然得到了老人家的冷哼,以及常嬷嬷的怒视。
不出三句话,他就被赶了出来。
要不是阿梨会伤心,齐雾北真想给她们一点教训,可当他想到,这是阿梨在乎的人,齐雾北便好像没那么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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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雾北在齐若溪反咬之前,又下了一剂猛药,齐若溪先还摇摆不定,可当他知道,齐临风知道了自己的腿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便知道,他们的这场表面兄弟是做不了了。
齐雾北凡事不走寻常路,便是连这听审,都是拉着姜梨坐在一丛树冠之上。
高大繁盛的绿树掩去了她们的身影,姜梨两眼略一瞄,便发现另一丛枝桠上还有一个人。
姜梨吓了一跳,还没开口,那个人倒是先开口了:“你就是齐雾北即将过门的小娘子吧?”
姜梨始终没习惯这个称呼,强撑着点了点头,面上已微微有点烫。
那人问完这句,倒是没再说话,只两腿一翘,两手垫在脑后,咬着根树叶看下面。
先过来的是顾夫人,一段时日未见,她明显苍老了许多,原本乌黑的长发上也爬满了银丝。
她走得十分用力,顾小姐搀扶着她,两人的交谈声间或传到树梢上。
“娘,您节哀吧,哥哥已经没了,您更要打起精神来。”
“呵,我若是节哀,谁替你哥哥伸冤,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哥哥,自他没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但他人没了,你就算再不喜欢,也得装出几分悲伤来。”
“是。”
宋时渊看了会顾小姐,笑着道:“这个小姐有点意思。”
再后面的便是齐临风和徐山海,齐若溪在衙役的陪同缓缓进来,看得出来,他在牢里过得还不错,衣衫整洁不说,他甚至还换了衣裳,姜梨清楚得记得,上次她见他的时候,他穿的不是这一身。
一切都按照预想中进行,齐临风咬齐若溪,齐若溪咬齐临风,而徐山海,则黄雀在后,势必要将这二人全都拿下。
至此,大家只当顾少爷是无辜被杀,而顾夫人腰杆挺得笔直,眼里淬着仇恨。
齐老爷和齐夫人也在,他们两隐在人群里,佝偻着背,一瞬间放佛老了十来岁,两人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齐若溪平静道:“那日我在场,是为了去接三弟,他腿不好,时常需要一些不同寻常的方式发泄,我们怕他憋坏了,便也默认了,瑶姬口中的帕子是三弟的侍从去郡上买的最简单的款式,不信,大家可以把他身边的小厮抓过来问一问。”
齐临风冷笑:“你说是便是,证据呢?”
齐临风今日没坐轮椅,他神态自若站着,来回踱了几步:“我过去找顾少爷,是因为他告诉我有能够医治我的良方,若非如此,我现在怎么能站起来呢?”
齐若溪并没有被他带着走,坚持要官府去抓齐临风身边的小厮,只是,那小厮早就没了踪迹,现在也不知躲去哪里了,场面一时胶着着。
姜梨悄悄问齐雾北:“没证据怎么办呢?”
齐雾北嗤了声:“本就没指望官府,阿梨,你慢慢看吧。”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徐山海开口了,他将一个匣子送了上去,正是齐雾北那日用手帕包着的那个。
“大人,我有证据证明,齐临风依旧涉案其中,这匣子便是物证,只不过是另一桩案子的物证。”
“三年前,齐临风兽-性大发,将一农家女强行玷-污,结束之后,他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将那一家人全部绞杀,扔在荒井中,后被好心人发现,收敛尸骨,这才得以安葬,这匣子里便是物证,那是齐临风身上当时落下的一枚玉佩,至于那户人家,小人愿带仵作前去验尸。”
齐临风先还胸有成竹,听到这桩旧事,彻底慌了神,他强自镇定,只念叨:“不可能……怎么可能……”
徐山海受过刑,咳嗽了几声接着拱手道:“这顾公子之案,大人,我有人证,只是需要一位师爷配合,因着这些人,都是被绞了舌头的,说不了话。”
“只要将她们带上来认一认,便可知当时发生了什么,而顾公子与齐家两位少爷又在其中做些什么。”
听到还有一桩旧闻,姜梨有些诧异,“齐临风真不是东西,可这些人是从哪找到的啊?”
“哦。”齐雾北捏着她的后颈,微微一笑,“阿梨,当然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院子里啊。”
姜梨:……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痒
姜梨险些从树上坠下去, 虽然她有想过那个院子不同寻常,但她万万没想到,里面埋着人啊, 更离谱的是,齐雾北怎么就偏偏找了那间院子呢。
按理说, 出了这样的事情,齐临风就算缺心眼, 也该知道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
齐雾北一手捞住她的腰, 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阿梨,他藏得很好,只是还不够。”
当采盈一人过来的时候, 顾夫人明显坐不住了,她几次想站起来, 被顾小姐按住手背,这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姜梨的眼睛。
“她竟然知道……”
齐雾北捏着她的后颈, 有些迷茫:“世上的母亲竟是这样的么?”
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罪行滔天, 却也愿意蒙蔽双眼,为他递上屠刀。
齐雾北勾唇浅笑, 他母亲的那把屠刀, 对着的可是他呢。
他突然不想再看了:“阿梨,我们走罢。”
姜梨不愿意离开,采盈是那群人里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 她本来不愿意过来,可是遭受那样不公的对待, 谁愿意就这么糊涂着往后过呢, 可是, 若是如此, 势必要面临权贵的报复与世俗的眼光。
很多人权衡再三,选择放弃,只有采盈过来了。
姜梨抓住齐雾北的手腕:“再看一会儿,好不好?”
她的手掌柔软温热,语气轻软,带着点央求,说话时耳旁的碎发晃动,带着风吹向齐雾北的方向。
齐雾北默默看着两人交握的地方,那里好像有一点热,细细碎碎蔓延开来。
他没做声,默许姜梨继续看下去,只在姜梨想要放开手时,他强硬得将她的手掌攥紧,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采盈果真勇敢,虽口不能言,但她在师爷的陪同下,补充了许多当时的细节,其中情节皆与当时的情景,仵作所验对照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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